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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下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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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浔前面站了个浑身戾气环绕的‘人’。乐时看不清脸,只感觉这股戾气很熟悉,像是刚才与他们在房间纠缠不清的那股戾气,此时浓郁的化不开,比先前还难对付。
乐时知道,此时此刻不能腿软,最起码气势不能输。但他腿…忍不住软了起来。
雕花木门“砰”一下关了起来。乐时拉着脸站在原地欲哭流泪。
那东西没有清晰的面目五官,只有不断翻涌、扭曲的墨色浓雾构成一个模糊的人体轮廓,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个女人。
“江……江哥……”乐时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气音,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大厅中央。
江浔指尖缠绕的傀线微微震颤,发出只有他能感知到的嗡鸣。
“‘它’就是源头……”江浔脑中念头急转,“那些阴噬的戾气不是回归本体,而是被这东西强行抽走,作为养分。这整栋楼的‘死寂’,是因为所有残存的‘活’气都被它吸干了。”
面前的怪物冰冷地锁定了江浔。一股强烈的恶意、怨毒和贪婪的意念,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江浔的意识。
江浔闷哼一声,识海剧震,眼前甚至出现了瞬间的模糊幻象,尸山血海,无尽哀嚎——无相血战。
江浔模糊了看向四周的烛台,他之前还不明白那三个盗墓贼怎么会出现幻觉。原来是这些烛台,蜡烛上有一股香味,使人致幻。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江浔很快恢复意识,看向前面的东西,“不想死就别发呆,找阵眼,这大厅里所有青铜人像的位置就是阵眼,毁了它们,这东西的力量来源于它们组成的困阵和积累的戾气。”
乐时浑身一个激灵。“阵…阵眼?青铜人像?”
他慌乱地看向四周。大厅呈圆形,百来尊形态各异的青铜人像手持烛台,均匀地分布在圆周上——这他妈得找到猴年马月啊!
乐时顾不得多想,在磨蹭下去,死的就是他。他连滚带爬地冲向离他最近的一尊青铜人像。
黑雾见乐时走动,直接朝他飞扑过去。乐时眼睛急扫,靠!!眼见黑雾离乐时只有一米距离,人形黑雾在空中突然不动。
蜘蛛网细的丝红傀线死死的缠住黑雾。江浔稳如泰山,缠绕两指的傀线轻轻一拉,黑雾“砰”一下撞到墙壁上。
江浔:“你的对手是我。”
黑雾打量江浔,两手作脚用向墙上爬去。
乐时见壮,看向最近的青铜人像,观察一番后,没什么特别之处,只能狠狠一脚踹向人像手中的烛台底座连接处。
“当啷!”一声脆响,烛台只是歪斜了一下,并未断裂,反被震得脚掌发麻。
“妈的!”乐时暗骂一句,看到人像旁边地上有一块之前被藤蔓腐蚀崩落的碎石。他立刻捡起,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砸向烛台与青铜手臂的连接点。
“哐!哐!哐!”
乱石飞贱,乐时状若疯虎,不顾一切地猛砸。“咔嚓”一声脆响。那青铜烛台终于从人像手臂上断裂,沉重地砸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烛台落地的瞬间,乐时清晰地感觉到,大厅里那无处不在的沉重压力,似乎极其微弱地……松动了一丝丝,那尊武士青铜人像底座闪烁的符文,也瞬间黯淡了不少。
“有用!江哥!有用!”乐时狂喜大叫,立刻扑向下一尊人像。
青铜人像接二连三被乐时破坏。那团黑雾果断出击,两手两脚在墙上飞快地爬动,朝乐时扑过去。
江浔手指上的傀线猛地绷紧,黑雾刚扑到半空,便被狠狠拽回,重重摔落在地。
“爬得挺快。”江浔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手腕一抖,缠绕在指尖的傀线猛地绞紧,每一根丝线都深深陷入翻涌的黑雾之中。黑雾被强行压制,形体扭曲变形,想要重新凝聚却一次次被傀线无情地撕裂。
江浔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压制这汇聚了整栋楼戾气的源头,远比他预想的更耗心神。
若不是五百年前那场大战伤了元气,对付这些蝼蚁,弹指间的事。
乐时也不知道那一尊人像才是法阵的阵眼,只能一个一个的破坏。
然而,就在他扑向下一尊人像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这些石像,每一个不管是笑,还是撇嘴,都是不露牙齿的,只有眼前这一尊,目瞪口呆,八颗牙齿露在外面,似笑非笑,诡异至极,乐时看的实在糟心,果断朝石像牙齿打去。
“轰——”
一声响动,脚下的法阵慢慢停下运转,符文也逐渐暗淡。乐时欣喜若狂,捡起地上的碎石“砰砰砰!!”朝着石行的门牙砸去。
地上的怪物不知是见形势不对,还是法阵被破坏。四肢奋力的挣扎,想要挣脱傀线,奈何傀线纹丝不动。
直到乐时把石像的门牙全部砸碎。法阵的光芒才彻底熄灭,仿佛被掐断的烛火。青铜人像底座上闪烁的符文如同燃尽的余烬,迅速黯淡、湮灭。
“成了!”乐时狂喜地喘着粗气,拄着膝盖,感觉全身力气都被刚才那阵疯狂的砸击抽空了。
乐时笑容还未展开,一转身,就看见江浔傀线下的怪物露出原形——是昨天下午接待他们的“老板娘!”
她才是最大的boss!!
此刻法阵已经被破坏,没了法阵的维持,她承受不住这么强烈的戾气,自己强行吸入的话,会被撑死。
“你就算吸入体内,你也不知如何运用,”江浔冷冷道,“别白费力气了。”
她似是不甘心,发出一声极其凄厉、怨毒到极点的尖啸。那声音刺穿耳膜,乐时瞬间感觉头痛欲裂,五脏六腑都在翻搅。
那‘老板娘’在安全距离内慢慢地爬行,小心翼翼地观察江浔。地上全是她血淋淋的血痕,掉到下巴的眼珠子一晃一晃的。
乐时本就难受的五脏六腑,此刻看见这一幕,“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刹那间,她飞快的爬向江浔,扑向他。
“江哥小心!”乐时大声叫道。
话音刚落,江浔一个侧身,与‘老板娘’擦肩而过,降紫色旗袍袖口露出手臂上沾满血痕的蝴蝶花纹。
江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结束了。”
她身上的戾气依旧在翻涌,但色泽黯淡了许多,体积也缩小了一圈,挣扎的力度大不如前。
江浔指尖的傀线猛地再次收紧,红光炽盛,如同烧红的烙铁投入冰水。那‘老板娘’痛苦的挣扎,想要去扯身上的傀线,奈何傀线纹丝不动。
一声凄厉的声音传来,乐时不忍直视,默默的别开了头。
尖啸声不绝于耳。很快便被红光彻底吞噬、分解、净化,最终化作几缕带着焦糊味的青烟,彻底消散在死寂的空气里。
大厅内,最后一丝令人压抑的气氛,也终于烟消云散。
晨光不知何时透过穹顶的破损处,斜斜地照射进来,清冷地洒在满地狼藉的青铜碎片和烛台残骸上,也照亮了瘫倒在地的乐时,和站在原地的江浔。
死寂,不再是充满恶意的死寂,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疲惫和冰冷的宁静。
“江……江哥?”乐时喘着粗气,看着江浔的背影,声音带着担忧和劫后余生的沙哑,“你……没事吧?”
江浔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收回缠绕在指间的傀线,那抹妖异的红光隐没不见。
他微微侧过头,晨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没事。此地不宜久留,戾气虽散,但死气太重。收拾一下,尽快离开。”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柜台,又看向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
乐时打开雕花木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晨光熹微,穿透山间薄雾,洒在两人身上,驱散了昨夜浸骨的阴寒,却驱不散心头的余悸和满身的狼狈。空气里那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与血腥气混合着,提醒着他们刚刚结束的生死搏杀。
乐时扶着门框,贪婪地呼吸着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
江浔没有看他,深邃的目光扫过大厅,最后落在地上那几缕即将散尽的青烟上,仿佛在确认什么。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微不可察地打了个响指。碎裂柜台上的符文突然火光炸现。
“轰——”
乐时感觉红光满面,热气扑腾。一转头,整栋阁楼燃起熊熊大火,火光瞬间淹没整栋楼。
乐时愣愣道:“江哥…这怎么回事?”
“我烧的。”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
乐时:“我是想问烧它干嘛?”
江浔扫了他一眼:“喜欢。”说完转身便向外走去,步履沉稳,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只是拂去了衣上的一点尘埃。
乐时:“……”
火光冲天,乐时踉跄着跟上江浔的步伐。跨出雕花木门走出青石板路,乐时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里爬了出来,重获新生。
阳光有些刺眼,山间的鸟鸣清脆悦耳,微风带着草木的湿润气息拂过面颊,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与昨夜那狂风暴雨、鬼气森森的景象判若云泥。
“怪不得…争着抢…”乐时喃喃自语。环顾四周云雾缭绕、苍翠欲滴的群山。此刻的美景,在经历过昨晚的恐怖后,非但不能让人放松,反而平添了几分诡异和讽刺。这看似人间仙境的深山,底下究竟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凶险和秘密?
“走吧。”江浔说。
乐时:“去哪?”
江浔:“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