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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阴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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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人像的眼窝里绿火骤然大盛。烛台下的饕餮纹路在缓缓蠕动,暗金纹路像活过来的蛆虫,顺着烛台爬向地面。
江浔拽住乐时后领往后一扯,乐时踉跄着撞上冰冷的墙面。原先站立的位置,地砖轰然开裂,数十条裹着黏液的黑藤破土而出,藤蔓顶端裂开猩红口器,滴落的黏液瞬间腐蚀出一个焦黑的坑洞。
"这啥玩意?!"乐时手抖得差点戳到自己大腿。
话音刚落,整座房间突然响起悲鸣。那些青铜人像的脸皮开始脱落,露出里面皮包骨头的干尸——每尊烛台里竟然都封着一具蜷缩的阴噬!
阴噬空洞的眼眶冒出绿火,黄黑皮下瘦的肋骨都能看见。周身黑雾环绕。
乐时眼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具阴噬张开血口大盆,暗红藤蔓从它喉管里喷射而出。
"低头!"
江浔的暴喝让乐时本能抱头蹲下。一道裹着金光的血符擦着他发梢飞过,迎面撞上藤蔓的瞬间炸开刺目白光。焦糊味混着腐臭在空气中爆开,乐时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后脑勺磕得眼前发黑。
“我靠……”乐时摸着后脑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江哥,你看这些鬼东西像不像现在女孩子的理想型?”
江浔手里拿着符篆,没明白什么意思。
乐时:“大眼睛、黄黑皮、身高一米八,还会打架,男友力爆棚!还有腹肌!”乐时看着阴噬腹部凹凸的肋骨。
江浔:“……”
“有功夫去想这些,现在不害怕了?”江浔说。
乐时颤着音说:“我当然害怕!这不、说几句话缓解一下气氛,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嘛?”
乐时委屈的两手一摊。
江浔躲开扑过来的阴噬。心里暗骂一句,没用玩意。
江浔反手甩出三张符箓,黄纸在空中燃烧成幽蓝火团。阴噬口间藤蔓撞上火焰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焦黑的断口喷出腥臭血雾。
乐时贴着墙根挪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他忽然感觉后颈有丝凉意,鸡皮疙瘩瞬间都起来了。乐时一转头与那像蛇一样的藤蔓两两相望,冒着黑雾的藤蔓突然张开猩红口器。
“啊!!!江哥救我!”
江浔指尖突然亮起一点幽蓝光芒,修长的手指上缠着红线,在空中凝成三寸红丝。
江浔:“傀门通幽——"
血色丝线突然暴涨,在乐时眼前织成蛛网。藤蔓尖锐的口器距离他鼻尖仅剩半寸,突然就被无数血丝缠住咽喉般僵在半空。
乐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泛着银光的丝线:"江哥你什么时候改行当裁缝了?"
"闭嘴!"江浔右手五指猛地收拢。血丝泛起青光,顺着藤蔓急速收紧。那些蠕动的黏液触碰到青光瞬间凝结成冰晶,整条藤蔓发出骨骼错位的脆响,藤蔓被截断成两截,掉在地上一动不动。
阴噬喉咙里发出沙哑嘶吼,更多藤蔓从青铜烛台底部钻出。
“我靠!前有追兵!后有虎狼!”乐时一边跑一边大叫:“杀之不尽,打之不死。江哥!怎么办呀?!”
江浔手腕翻转,红丝分裂成数百条丝线。分别缠绕腾空而起的藤蔓。
“看见他们冒着的黑雾吗?”江浔说。
乐时扯着嗓子:“看得见!”
江浔:“阴噬以吸食戾气而生,只要把他们身上的戾气除去,他们就不会动了。”
“啊?!”乐时一脸震惊,“怎么除?用嘴吗?用嘴把戾气吸出来!那怎么行!我这可是初吻,而且吸在我身上,我可不就成怪物了吗!”
“……”
江浔:“谁让你用嘴,去找个瓶子来。”
乐时左右张望,这哪有瓶子呀?刚刚进来的门早消失不见了,全他妈是墙!哪里来的瓶子!
乐时突然灵光一闪,看着不远处的手电。一个飞扑过去抓住手电筒。
他刚要转身,三条黑藤突然从墙缝钻出,黏液滴在鞋跟上瞬间蚀穿橡胶。
“江哥接住!"乐时抡圆胳膊将手电抛向空中。
江浔转身,看见抛向空中的手电,还有乐时身后三条黑藤腾空而起扑向乐时。
刹那间,江浔的红线缠住乐时腰身猛地一拽。三条黑藤猩红口器狠狠的穿透地面。若是刚才晚了一点,乐时早已被捅出三个血窟窿。
乐时连滚带爬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地上的三个窟窿,拍拍胸脯,劫后余生道:“吓死老子了!”
江浔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血珠凝成三道首尾相接的圆环,化作流光钻进手电灯罩。手电筒突然发出高频震颤。乐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符文在手电筒里翻滚。
"愣着干什么?"江浔手上还缠着傀线,"把开口对准阴噬!"
乐时手忙脚乱地扑向悬浮的手电,指尖触到外壳的瞬间,刺骨的寒意顺着血管直窜天灵盖。乐时强忍着不适将手电开口转向最近的阴噬。
江浔嘴里念叨:"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三清引!"
缠绕在干尸身上的黑雾突然化作细流,被手电筒虹吸而入。
原本凶残的阴噬突然僵住,空洞的眼窝里绿火逐渐消失不见,阴噬身上缠绕的黑雾也逐渐减少。
直到戾气被完全吸收干净。这些阴噬全部软巴巴的倒地不起,黑藤也像是被煮熟了一样也没了动劲。
“我靠!牛!”乐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乐时抱着冰冷刺骨的手电筒,看着满室倒伏、黑气散尽的干尸和枯藤,长长吁了口气,腿一软就想往地上坐。“我的亲娘诶……总算……”
江浔脸色凝重,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乐时手中的手电筒上。吸收了海量戾气的手电,灯罩内翻滚的符文消失不见,而是浓郁得化不开、如同活物般翻涌搅动的墨色浓雾所充斥。仿佛随时会被内部狂暴的力量撑爆。
“怎、怎么了江哥?”乐时被江浔凝重的脸色吓住,下意识想把烫手山芋般的手电丢开。
话音刚落——
“嗡——咔啦!”
手电的强化玻璃灯罩承受不住内部戾气的疯狂膨胀,骤然炸裂!猛地喷薄而出!
黑雾如同挣脱束缚的牛马,疯狂的向四周逃跑。江浔手心冒起金光,不能让这些玩意逃走,更不能让它们回到阴噬身上,不然在难收回。
正当江浔以为黑烟会回到阴噬身上时,他察觉到不对劲,这些黑烟不是往阴噬身上钻,而是穿透四周的墙壁流了出去。
按道理来说,戾气是人间妄念,人生前有妄念,死后便成戾气。戾气的产生只会在尸体主人周围,除非有东西吸食它,不然它是不会动的。
江浔突然脸色一变——有比这些阴噬还厉害的东西。
“江哥,怎么办呀?”乐时不知所措的挪到江浔身边。
江浔板着脸,转身就走,“都怪你找的破手电。”
乐时:“……”
乐时张着嘴,一脸不可思议,这都能怪他,“那种情况下,能找到手电都算厉害了,”乐时转身跟上江浔,“我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我都怕死了,你都不关心我,还怪我。”
江浔:“你又不是我媳妇,为什么关心你。”
乐时:“……”
没话说,他真是没话说。
不知何时,刚刚看不见的门,此刻就出现在眼前。
江浔打开门,门轴发出干涩的吱呀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刺耳。江浔踏出一只脚,面无表情沉默两秒,没有白骨手掌突然破地而出。江浔踏出房间,乐时紧随其后。
走廊幽深,两侧墙壁上原本闪烁微光的古老符文彻底熄灭,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所有灵性,只剩下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的石壁。
整栋楼出奇的安静,只剩下江浔和乐时的脚步声。
“江…江哥,”乐时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得厉害。
乐时的抱怨卡在喉咙里,走廊的死寂像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瞬间淹没了他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又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江…江哥,”乐时干涩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下气音,他紧走两步几乎贴到江浔背上,“你觉不觉得…太安静了?刚才那房间里还鬼哭狼嚎的,现在怎么连风…风都没有?”
江浔没有回头,脚步却放得更轻,近乎无声。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侧彻底熄灭的符文石壁,指尖微动,一根几近透明的傀线悄然滑出袖口,无声地垂落在身侧空气中,像一根敏感的探测天线。
“不是安静,”江浔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是‘死’了。这楼里所有活的东西,刚才那一瞬间,都‘死’了。”
“死…死了?”乐时头皮一炸,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那…那我们……”
“我们是活物,是闯入者,也是猎物。”江浔的目光定格在前方的尽头,“那些戾气…被其他东西吸走了。前面,有东西在等着开饭。”
“开…开饭?”乐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一沉,“江哥,你别吓我…”
“吓你?”江浔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刚才那点戾气,对房间里那些阴噬来说是口粮,对前面那东西来说,顶多算开胃小菜。现在,主菜上门了。”他下巴微抬,指向来时的大厅。
乐时腿肚子又开始转筋,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腿软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声音:“那…那咱们还过去?要不…换个方向?找找别的门?”
“没门了。”江浔语气斩钉截铁,“从戾气穿透墙壁流出去那一刻,这里的‘路’就只剩下一条了。不解决源头,我们会被这栋活过来的‘死楼’慢慢消化掉,骨头渣都不剩。”
他瞥了乐时一眼,“怕就躲我后面,别乱碰东西,也别再找什么‘破手电’。”
“我…谁怕了!”乐时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反驳,身体却很诚实地又往江浔身后缩了缩,小心翼翼地避开冰冷的墙壁。
两人一步步向来时的大厅靠近。越靠近,空气越是粘稠沉重,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腐朽和甜腻混合的气味,令人作呕。
脚下的石砖似乎也变得冰冷刺骨,寒意透过鞋底直冲天灵盖。
江浔垂落的傀线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前面一尊尊青铜人烛台出现在眼前。乐时越来越慌,心想不会像刚才一样,这些青铜人缴里面是阴噬。
两人走向中央,被青铜人像包围。雕花木门近在眼前。
“江哥。”乐时提醒道。
江浔:“去开门。”
得到上级的肯定,乐时忐忑不安的走向雕花木门。他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见没什么异样,咽了一下口水。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折腾一晚上,天刚刚亮,天边露出一点清晨的黄昏。乐时劫后余生,终于可以离开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
他猛地吸入一口新鲜的空气,开心地叫:“江哥!”
乐时开心地转头,瞳孔突然猛地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