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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旧人旧事 ...

  •   剑庐山地势高耸,奇石耸立独树一帜,且有一个绝佳观景点就在剑柄最顶端。方才出尽风头的常红袖既不累也不困,洗白白换完一身新衣裳便跑到剑庐山山顶透气。
      这是她第一次来剑庐山,却难说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从远处看这倒插剑的剑柄造型古朴规矩,方方正正似是经年累月能工巧匠雕琢而成,可如今站在上面,常红袖却觉朴实自然,丝毫没有人为痕迹。
      只是原先的六道挂链从外而内牵制住这把奇石巨剑,现下挂链齐根而断,独剑反而煞气粼粼,似像是要出锋见血,气势锐不可挡。从风水学上来讲,算不上是好事情。盛极必衰。经过此次天工十六器‘玉倾城’的风光后,剑庐太一阁怕是会一落千丈,跌觉不振。
      常红袖未此感到不值得,她抬头望向远处的落日丹霞,身影被无限拉长。
      如今找到‘玉倾城’是一个问题,离开剑庐山是另一个问题。
      两个问题同比重。

      不远处美人在焚香烹茶,弹奏箜篌,音色轻快悠扬好似在欢送夕阳的离去。
      抽离惆怅情绪的常红袖转身朝她走过去,先声夺人,“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无论你说什么,只要你开口,我都会信。”
      若是芍药在旁边肯定要吐槽,好一个色令智昏。
      拨弄篌弦的手指暂停。
      果然对方也对此拿捏不定,模棱两可地答,“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会信,又何须开口呢?”
      “……”常红袖难得被噎的哑口无言,咧嘴笑笑坐在鹤惊露对面,毫不客气地倒茶喝。

      “还未到火候。”沾染上篌弦松香那寒玉般的手指捏住她的指尖。这茶刚刚坐上,温度还没升上来。
      常红袖手腕一扳,一缠,绕过鹤惊露的手,借力为托,将茶送入口中。这本来只是再简单不过的掌法基础,可鹤惊露并非一般人,敏锐察觉翻手覆手一瞬的不同,这一手就是六大派云雨域中最有名的‘浮光流云掌’的招式。她很想问,‘沐流春是你什么人?’终究还是忍住了,以免打草惊蛇。
      “真的渴了。”见大美人望着她发呆,常红袖砸吧砸吧嘴,毫无形象的用袖子擦下巴。对她这种牛嚼牡丹的粗鲁行为,无法计较也只能无奈沉默,只是可惜了上好的茶叶。

      “你与玉衡派一同上山前来,为什么迟迟不露面?”如今出现第二把玉倾城,不论真假,从未在公众前露过面的鹤惊露都极其值得怀疑。
      鹤惊露另一只手随意拨弄着篌弦,“我身体不适,自上山来一直在卧床休息。”
      “你受伤了。”常红袖垂眼盯着她瘦削的腰腹,闻到淡淡血腥气有些难为情,“不平洲还有谁能伤得了你呢?”

      噌。
      一个颤音打断弹奏。
      鹤惊露眯起眼,对她明目张胆的试探报以微笑,“不平洲高手遍地。”
      “但他们不会舍得的呀。”常红袖学空中的回巢雁扇扇半边袖子。
      鹤惊露沉默半响,才倒吸半口气,“你…是在夸赞我的容颜吗?”
      常红袖认真点头,郑重其事地说,“你是我常某人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了。”

      一壶茶拍出去。

      常红袖撑地而起,拱桥后翻,狼狈地在草地上打滚,反应再迅速,耳边的发梢依旧被淋湿一缕。她不满地瞪大眼睛,“干什么,我夸你呢,你泼我做啥?”
      “来之前就有人提醒过我你嘴很欠。”鹤惊露冷冷地望着她,“果不其然。”若说常红袖一眼就看穿赵九川是个人偶,以她的眼力,难道还认不出鹤惊露是男儿身,无非嘲笑他已然净身变得不男不女罢了。
      好一个倒打一耙,明明她才是受害者,怎么感觉被欺负的是鹤大美人一般。不忿的常红袖将发丝别在耳后,慢悠悠起身,然后一脚将茶壶踢得更远些。
      “你怎么跟玉幼黛一样蛮横?我明明对你们很礼貌。”

      鹤惊露假装看不见她幼稚的撒气行为,耐心将篮子里准备好的茶点摆好,“坐下用一些。”
      常红袖小心翼翼观察鹤大美人脸色,才敢重新坐下。
      “鹤姑娘。”对方脸色依旧难看,常红袖抱拳改口,“鹤女侠。”
      “想问就问。”
      “你身上携有‘玉倾城’吗?”
      鹤大美人狭长眼尾上挑,没有回复。然而常红袖的神情却是认真的,并非戏谑,此等大事怎能如此简单直接问出口?

      都说常红袖胆子大。鹤惊露先前还不信,但现在二人面对面,他终于明白那人对她的评价句句属实。嘴欠是真的,胆大包天也是真的。
      好生奇葩的人。
      鹤惊露压住突如其来的心悸,修长手指搭在了腰间系带上,一副蓄势待发的姿势,“我若说有,你不怕被我就地灭口?”反正现在山顶只有二人,杀了常红袖抛尸崖下,甚至不需要任何借口。

      常红袖用她不太干净的指头捏起糯米花糕的一角,吃得嘴巴鼓囊囊,“我主要是想试试毒,看着裴含光中毒后滋味不好受,内心冒出一些愧疚。”
      听到裴少阁主的名字,处事不惊的鹤惊露眼神一变,“你愧疚什么?见裴含光生得标致所以要怜悯于他。”
      虽然五官气质比不上拥有四大公子头衔的霁丞,但裴含光如今白发拖地,瘦骨伶仃,身若扶柳反倒有了一些病西施的柔弱韵味,比他十几年前‘老子天下第一,老子就是不服’那样耐看顺眼许多。

      “小裴长得确实还挺有味儿的,干嘛干嘛干嘛,放下你的茶杯,你再动手泼我我生气了哈。”常红袖一个侧翻,带上座垫,自己跑好远。
      “没个正经。”
      鹤惊露就算想泼她,也没有多余的茶可泼,恨铁不成钢地撇过头不去看她。
      常红袖那叫一个委屈,“哎,我就夸他一句,你生哪门子的气,难不成他是你情敌?”
      “闭嘴!”眼神骤然凌厉。
      小气劲儿,常红袖被鹤大美人凶了,也没办法凶回去,只能蹲坐回垫上,一步一步挪回去。

      “你能解‘玉倾城’之毒?有几分把握?”鹤惊露恨不能直接掐死她了事,却实在是有求于她。
      “很难,但并非不可一试。不过我这个破记性不太行,我需要看一眼‘玉倾城’的设计图纸。”
      “图纸?”
      常红袖点头,再次重申,“需要图纸,最好是原作稿件。”

      “天工十六器的原稿图纸,怎么可能出现在剑庐山太一阁?”那可是天工府的核心机密,天工府防守极其严谨,连一片白纸都不可能流落在外,更何况是十六器的设计原稿。鹤惊露心绪难定,甚至一度觉得对方在戏耍他,然而直觉告诉他常红袖说的就是事实,图纸真的在此处。
      答案并不难猜。
      “梅家堡,梅初雪,她好大的胆子。”

      见鹤惊露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常红袖伸手去够她面前的素缕轻乳卷,点心脆弱,被她一捏便分崩离析,鹤大美人抬手将整一碟全部递过去,自己继续发呆。
      “你……”再利落的人面对这种天大的诱惑都不能无欲无求,鹤惊露也不例外,他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才开口,“你如何得知…你可有证据……不,你还知道一些什么信息?”
      “亲眼所见,没有证据,卷起来这么厚一沓子,‘玉倾城’只占据一小部分。”常红袖压低嗓音,像极了那诱捕食物的冬日毒蛇。
      没有茶,鹤惊露只能再弹奏一曲来平复翻江倒海的内心。这一曲并不平静,正如鹤惊露的内心,“不怕我告发你吗?只要我跟玉家人提及你的身份,你走不出这剑庐山。”
      “但你不会这么做。”
      见她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鹤惊露挑眉,“你倒是自信,要说我看上你了吗?”

      还沉浸在先前演奏中的常红袖爽朗大笑,“我若是死在这里,你的任务不就完不成了吗?”
      鹤惊露笑容暂缓。
      “鹤大统领阅人无数,区区在下怎能入得了您的法眼呢。走咯,回去咯。”

      确实奇葩,确实难搞,确实厉害。
      人逐渐走远,身份与目的皆被戳穿的鹤惊露心生魔障,生出退却之意。
      这一滩浑水或许比想象中更加危险。

      半山腰间立着黑压压一群人。
      太一阁将霁芋从担架上放下来,霁丞公子亲手为自己妹妹刻就一块碑,他锻造术天分极高,即使悲痛在心,手上的活却精细无比。“这里有小妹最喜欢的梨花,每每她心情不好,就会来这里待上半天,我要将她葬在这里,希望以后不要再伤心了。”
      玉执简陪伴在旁,哀伤地拍拍好友的肩膀。一旁的玉玄色眉目间愁绪万千,向来自傲的公子哥竟也有几分成年男子成熟质感。大小姐玉幼黛却不在场。
      常红袖脚后跟一转,施展轻功离去,未被察觉。

      为避开玉衡派等人,常红袖下山走小道,入一片竹萃林,正赶上翠艳郎和乔春衫比武切磋。
      翠艳郎作为鹤度有名的琴师,一曲不说千金,也是叫得上价钱的。权势之人不会为难他一个小小琴师,而无权无势的大众也得罪不起他这一个趋炎附势的烟花地人。两边看不起,两边倒是都安全,所以别看翠艳郎妖艳矫情嘴上恶毒不留情,他头脑清醒得很,什么人可以调戏,什么人不能得罪。
      这样的一个人,却习得一身硬功夫,难得比划两下,这种热闹常红袖肯定要凑,她悠然止步,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竹叶后。

      乔春衫也已然洗过澡,发梢尾部还略带湿意,此时也没有再重新束发,只是简单用发带绑了一周。对面的翠艳郎倒是和白日没什么两样,但常红袖总觉得他发根的银白色覆盖广了更多。两人似乎是临时起意在竹林比拼,谁也没有带趁手的武器,只能人手一节竹竿,点到为止。

      点、戳、刺。
      基本动作完全标准,翠艳郎陪着走了几招后,突然发力提速。乔春衫自然跟上,见招拆招,他年纪虽小但手速不慢,单纯论剑术,翠艳郎未必是他的对手。两个人你来我往越打越快,不到几息,竹竿就被挥出残影来,差点把常红袖的眼睛晃花。

      懒得耗费眼神,常红袖抬头看翠艳郎头上方的竹叶。本来被剑风吹乱的叶子在某个瞬间静止不动,常红袖挑眉,哦,好戏来了。
      只见翠艳郎的速度突然放慢,手中的竹竿直挺挺地对着乔春衫,他五指都已松开,可竹竿却依旧牢牢黏在琴师的掌中。乔春衫一瞬也察觉到不对劲,可下一秒,就见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转圈到了下方,一个轻松推送,翠艳郎换握剑的姿势为掌,将竹竿径直打射出去。

      乔春衫避无可避,脚下一蹬,双手摆开,如鸟一般向后滑翔出去。竹竿紧紧贴着他的面庞,却始终追不上他。
      常红袖看得来劲,这一招后仰滑行,先前在池塘里被泥沙攻击时,乔春衫也做过同样的避开招式。但那时莲叶轻轻,距离太近,浅尝即止,导致常红袖没有过于关注。
      见乔春衫一个转身躲过攻击,翠艳郎将手腕翻开,未见的掌心如何用力,抛出去的竹竿便瞬时再次回到他的手中。
      漂亮。
      常红袖赞到。

      “杳如黄鹤,你刚才施展的是七十二洞黄鹤老人的杳步退字诀。”
      七十二洞是水贼老窝,乔春衫这种青瓜蛋子,全身上下的经历比脸还干净的人怎么会学到水贼的功夫?不会是钓鱼钓成朋友的吧?
      常红袖胡乱猜测着,真相确实也如她所说那般是一个巧合。而且,乔春衫只独学会一招而已。

      比起翠艳郎这种一下子便能看破招式的老油条,乔春衫心下砰砰跳,只好奇他刚刚那一手是如何操纵的,使得平平无奇的竹竿如此听话,但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功夫。老实讲,翠艳郎这种人突然要与他比试,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如同幼时师兄弟那般互相喂招,所以乔春衫并没有意外对方突然发难,反而心里一直等待着这一手。
      就在翠艳郎一掌推出时,他就预料到,所以退而避之,毫无慌乱。虽然没胆子接过这一招,气势稳重倒也没输太多。

      翠艳郎心里给年轻人加上一分好的印象分,手头招式却更加雷厉风行,步步紧逼,似乎就是要把乔春衫逼到绝处,让他施展所学的全部剑法。
      年轻人血性被激起来,缠头一挡,硬生生接下这竹竿一刺,撞得乔春衫虎口生疼。可即使如此,他依旧没有展示出他的拿手绝学,反倒是翠艳郎暴露过多,竹竿绕在掌中内外却始终跟随,若对面站立的是个江湖经验超出三年的人此时必然已经觉悟出他所使用的是什么招数了。

      六大派中云雨域的‘浮光流云掌’,黏连性极高的一种掌法,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声声春雨慢。难学的不是招式,而是对内力输出的把控,节奏一旦被带走,再强的对手也只能顺着来。
      正因为这掌法以柔克刚独特异常,所以翠艳郎轻易不会在人前使用,生怕被认出来,麻烦找上门。

      两人又过了几招,一式更慢于一式,比之先前的急招显然是现在更难以招架。手掌上的竹竿辗转腾挪,反反复复,像是翠艳郎掌法的延伸,别说攻击了,乔春衫连近身都做不到,反而躲避为多。
      看上去像是翠艳郎占尽上风,可竹林中除了满头薄汗的年轻人,另外两位老江湖都反倒凝重神色。
      围观的常红袖轻摆头,节奏不对。
      果不其然,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翠艳郎皱起眉头,对面怎么逼不愿意认真出招,防备心倒是真重,倒也拿他这个年纪轻轻的顽固没有办法。

      切磋没结果,翠艳郎不耐烦地一掌罡风打了出去,乔春衫被拨弄出几十米外,连连撞倒两根竹子。
      “好了好了,再打下去就真是欺负小孩子了。”
      见乔春衫一路退到她这边来,常红袖好心的抬手顶住后背背心,缓解了这一掌的来势汹汹,“哎,小心点,踩到我脚了哎。”

      “抱歉,常兄。”怀中的乔春衫带着温润的香气,皮肤白里通红,呼哧呼哧喘气不匀,松散的发带导致绑住的发丝也有些凌乱。活似刚刚从床榻上起来的娇美侍郎,倒是比先前循规蹈矩的世家公子扮相要鲜活许多。温热的身体在怀,从来不吃窝边草的某人近距离地小小起了一丢丢色心。

      翠艳郎将竹竿收回到身侧,来回望着还搂在一起的二人,“你们俩别磨磨叽叽眉来眼去的,要不要一起打?”
      乔春衫觉得是一个好主意,立刻拉住常红袖,被推辞三连。
      “不不不,我打不了。”

      琴师站没站相的一歪在竹子上,“别呀,常大侠,我可是听乔兄弟吹了一路了,夸赞你轻功一绝,内力深厚无比。”
      常红袖又看了一眼身旁乔春衫带着希翼的眼神,直接装傻,“没带武器,要不然下次吧,先欠着。”
      袖子一甩,跑的飞快。

      生怕上头的乔春衫一股气追来,常红袖直奔寝室,拐了两个角,发现自己走错。明明客居寝室都是一致的青砖绿瓦,若非刻意去记,迷失方位真的不怪常红袖。
      只听身后一声哀叹。本该紧闭的窗沿留出一丝夹缝,常红袖不自控地将耳朵贴上去,听个墙角。
      房间内,裴含光为苏慕梨上药,女子的手不知何时烂掉,掌心血肉模糊。
      已然摘下面具的裴少阁主将银白长发束起,貌美宛如妇人,“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邀请你来太一阁,将你卷入这浑水一片。”
      现如今的形势比他预估的还要糟糕,似乎覆水难收,惶惶人心难终。
      烛火未燃起,苏慕梨在一片黑暗中定定地望着面前的男子,她是嗓音犹如天籁般悦耳,“我是自愿的,如果我不来,或许早就死在那场大雪里。”
      裴含光摇头,他也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话来安慰,但他是真的心疼。

      美丽却忧愁的少女坐在角落,背着烛光看不清脸,“光叔叔,你马上就要死了,就让我再陪你一程吧,正如当年在雪里你陪伴我一般。”
      裴含光剑眉竖起,他不认可这个说法,“不值得,你的命比我贵。”
      少女的语调中含着坚决,“我会找到救你的办法。”
      “太危险了。”裴含光直摇头,他习惯疼痛,毒性早已经入骨,即使是神仙来了都没得救,习武之人到了一定境界是可以预估生死的。
      苏慕梨并不会武功,可她的内心无人可动摇,“我会找到真正的‘玉倾城’,梅娘子死了不要紧,我也可以辨认出真假。”
      “不要乱说。”裴含光眼含热泪,很是感动。
      常红袖吸吸鼻子,屋内人一个健步,冲到窗边,“谁!”
      可还是慢一步,窗户大开,外面一干二净。

      好不容易绕回自己的寝室,却见一人蹲坐在门口阶梯上,守株待兔。
      常红袖打个哈气,心想这是躲不过去了。“找我何事?”
      高大的侍卫沉默,天色已转入昏黑,不走近看不清他的面容表情,只听鸦青道,“代主人转述,还请常大侠今晚早些休息,莫要四处闲逛。”
      常红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走近两步,“不然呢,会死人吗?”
      鸦青小幅度摆头,抱拳请求的姿势未变。这般强硬态度,哪里是拜托,明明是逼迫。
      侍卫察觉到她的不爽,躬身更低,“不要出来,不要插手,就当是这镯子的主人拜托你。”
      都是替别人办事的非自有人,常红袖也不好再为难他。
      “好。”她答应的很爽快,“我现在就回去躺着,今晚绝对不乱走。”
      鸦青好言相送。

      “咕,你走错房间了吧?”芍药从书中抬起头来,喉间的茶水还未完全咽下去,就见常红袖甩着袖子匆匆而入。
      一路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常红袖直言,“今晚不安全,睡你屋。”
      芍药点头。
      常红袖果真如拜托的一般,直接脱鞋弃袜,上床后被子压头,打算直接将自己闷死。芍药守在窗口等下,耐心地读着她这次带来的新晋话本,陶陶然。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才从书中小世界回神,揉揉疲惫干燥的双眼,朝床上鼓包看去,“没有关系吗,你的身体?”
      鼓包闷闷地回答,“我一直闭气,没有吸进去太多。”

      “我也没有。”
      芍药担心乔春衫,“小乔似乎有点傻。”或者说比她想象中的更加不机灵。
      “啊哈哈。”这一点常红袖倒是认同。
      “他到现在还没有认出来你是谁。”芍药将心比心,如果是她,她必然在第一时间就认出来身份,但乔春衫似乎处于一种懵懂状态。
      “他们会不会猜出来我们的身份?”
      常红袖在被子里扭了扭,“没关系,先前有人把毒下在火炉内,现在所有人都中了毒,反倒更好操作。”

      芍药双手合十,鼻尖下巴镶入虎口,面目痛苦的忏悔,“掌门,是我硬要拉着你入局,对不住。”
      “不然呢,我在小镇外面干等着你,糖葫芦也不够我吃的。”
      泪珠滑下芍药的脸颊,“自古江湖上私人恩怨最难了,可我身为人女……这仇不能不报,违背了入府的誓言,我内心特别惆怅。”
      “我也是,所以我去调戏调戏美人,现在感觉好多了。”将痛苦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一句话逗得芍药失笑,“那我怎么办,我也没有美人可以调戏。”
      “我们可以一同欺负乔春衫。”
      芍药点头,表示认同,这是一个稳妥的方法。

      乔春衫将手指插入发丝,将其散开,还未入室便听到三声鸟鸣叫。他神色一变,迅速施展轻功来到芍药门外。
      本以为有危险,却没想到两人一坐一卧,懒散的很,常红袖在床上敲个二郎腿把玩手里的玉镯,芍药为了看书就差将烛灯抱在怀中了。最危险的事情就是一个不慎就会被火苗撩到下巴。
      芍药招呼他入座,床上那位也翻了下来将镯子套在腕间,从怀中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小橘子。一边扒,一边介绍橘子皮分别代表着剑庐山上哪一号人物。

      “看清楚目前的局势了吗?”
      乔春衫看这散落一桌的橘子皮,总觉得荒谬,耐着性子勉强点头,“看清楚了。”
      “愿闻其详。”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见解,常红袖想听。
      回想起今日之事,乔春衫心有余悸,“局势敌暗我明,现在玉大小姐手上有一把‘玉倾城’,晚间会客厅内另外一人也藏有一把‘玉倾城’,梅娘子和霁芋姑娘就是被第二把‘玉倾城’所杀。因为要灭口。”
      芍药点头。
      因为此二人展露出可以识别‘玉倾城’真假的技能,甚至猜出来‘玉倾城’可能被置放的藏处,所以被公然灭口。

      乔春衫左看看,“常兄你今夜为芍药姑娘值夜,也是怕芍药姑娘聪慧太显,担心有人半夜潜入来灭芍药姑娘的口吧?”
      常红袖往嘴里塞橘子瓣,“嗯,差不多都对。”
      乔春衫不赞同地右看看,“但是常兄,到底还是男女有别,我也愿意守夜,要不然我们两个到外面坐着,你把床给芍药姑娘让出来。”
      芍药听到此处,绷不住了,乐得拍桌子。
      常红袖气得拔地而起,“太过分了,乔春衫,你学学人家玉执简,学学人家裴含光,榆木脑袋要气死我了你。”
      乔春衫吓得缩脖,形如小鹌鹑。
      芍药笑的更加放肆了,差点没从凳子上翻下去,“哈哈哈哈哈哈。”
      “芍药姑娘,我会保护你的。”乔春衫脸蛋红红地扶她一把。
      常红袖狠狠夹住他脸颊上的肉,将他半提起来,恶霸一般命令到,“告诉你,今天晚上你趴在房顶守夜,但凡芍药掉一根毛,我拿你陪葬。听到没有?”
      乔春衫委屈巴巴地点头。

      见他眼瞎不好跟他计较的常红袖将橘子皮归拢到一处,将其中几片摘出来,“一帮人上山采购武器,留宿的人心有计较,与主人家共分为六波势力,看他们好似平平无奇的普通江湖客,可是你猜,这里面真正拥有几个阵营?”
      乔春衫察言观色地比了一个六。
      “三个。”被常红袖一巴掌无情地拍响后脑勺,“想要‘玉倾城’的人,使用‘玉倾城’的人和创造‘玉倾城’的人。”

      乔少侠吓得嘴唇哆嗦。
      “不平洲六大派,鹤度大城皇族内部以及……天工府。”
      这三组势力互相着力,此消彼长,多年杂七杂八的纷扰不断,却谁也惹不起谁。

      年轻人甚至没有及时消化这一句信息量巨大的话,就听到下一句,“乔春衫,你猜猜看我属于哪一个阵营,你,又是哪一个阵营?”
      乔春衫呆愣在哪里,甚至不敢呼吸。这对他这种初出茅庐的生瓜蛋子来说还是太费脑了。
      芍药赶忙解围,揉揉傻乎乎的脑袋瓜,“她逗你玩呢,没有那么夸张,今日下密室的人,要么是有‘玉倾城’的猎手,要么是被盯上的‘小绵羊’,明日起厮杀会更为严重且明目张胆,我们三人都需要多加小心。”

      小鹌鹑呆呆啊了一声,反应慢半拍的终于瞪眼双眼,“那我们岂不是格外危险?”
      “你们两个今天出尽了风头,一个聪明绝顶找到了悬空密室,一个内力深厚当面废掉琦色玉玉璧。确定能见到明日暖阳吗?”梅娘子和霁芋被灭口不就是因为她们二人对‘玉倾城’所知更多。
      芍药很认真的拜托对方,“那就靠乔少侠你保护我们两个了。”
      常红袖懒得跟这死小子废话,“去房顶趴着吧,记得好好思考一下我说的话。”
      乔春衫天真点头,走出门跳上房顶,思考去了。

      “太坏了你。”索性晚间风不冷,否则给孩子冻坏了怎么办。
      “我们两人之间,明明是他先伤害我。”常红袖气鼓鼓。
      “好了好了,不气了,说不定他磕脑袋失忆,将你忘记了呢。”芍药也觉得这件事情十分好笑,只能给掌门顺顺毛,让她不必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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