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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一场好戏 ...

  •   翌日,风和日丽。
      常红袖换回男装,束起短羽冠,插上最华丽的发簪,将自己打扮的花里胡哨。
      芍药与她在半路汇合,还未开口问,常红袖自己回答,“今天有大戏登场,我自然需要装扮一下。”
      芍药细想确实有道理,便也折回去重新盘上一个隆重的发髻。二人携手前行。
      半路见翠艳郎一脸菜色,搭着青矾色披风立于风中,恰似一颗蔫嗒嗒的小油菜,“这一夜睡得舒爽否?”
      仿佛听到咔呲咔呲咬牙声,常红袖掏掏耳朵,笑的开怀,“还不错。”
      和他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翠艳郎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以后这种夜间盯梢的活不要落在我头上。”
      常红袖一副理所当然的死样子,“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紧绷着下颚线,翠艳郎头也不回地离去,要不是打不过她,他早就动手了。
      气死个人。

      三人前后脚到达,会客厅内已有半数人落座,扫一圈便分辨得出来谁昨晚休息得好,谁昨晚在外边拼搏搞事情。常红袖厚脸皮地走至最前端,大咧咧找到第一把椅子坐下。
      马虚真人还朝她礼貌点头。
      昨日她露出那一手粉碎玉壁的深厚内功,没人再敢跟她叫板,毕竟这个江湖就是以强为尊,尽管常红袖来历不明,喜好变态,但不妨碍她一个打废十个。再加上此时她一身男装,肩宽腿长,又显羽扇纶巾的儒侠风范,众人猜测他必然是某位侠客大家公子,更加不敢随意招惹她。

      很快太一阁主人到位。
      昨日清晨还风光无限的霁丞公子经过丧妹之痛,一夜之间变成憔悴霜打的黄瓜,脸还是那张精致绝伦的脸,却再无光芒闪耀。裴含光未佩戴面具,也正常束了玉冠,看上去分外正常,只是那被薄纱缚起的眼睛和毫无血色的嘴唇显露他漏尽钟鸣的生命将走到尽头。二人一左一右坐在主位,接受所有人的观察洗礼。

      抬手止咳时候,距离最近的常红袖观察到他指甲泛呈紫青色,手掌心颜色也加深许多。十指连心,寒雨冰心囚最后一步症状就是心生出白丝、冰冻而死。厅内对毒性有所了解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皆看出来裴含光死期将至,他撑不住了。

      身旁光芒不复的霁丞比他更加难耐,起身抽出袖口的手帕为这位病入膏肓的小师叔擦手,还从怀中掏出药丸,用温水借势让裴含光服下。裴含光强忍着疼痛,能够稳坐在这里已然不易。霁丞公子用自己的身体将他小师叔挡住大半,隔离开众人的探究视线,裴含光无力的手指轻轻攥住霁丞的大拇指,将人拉近开口吩咐几句,简单几句话使得霁丞公子红了眼眶。他空出另一只手拍拍小师叔的肩背,力道轻柔,好似要哄人入睡。

      若不是逢场作戏,倒还真看出几分同门情谊。

      不再装瞎的翠艳郎再也看不下去了,转头找香茗润润喉,这回他理解了自己为何风采绝色却无缘四大公子排名,主要是输在演技方面。霁丞公子这临终安慰的表面功夫做得倒是真真不错,比其他方面强上许多。

      苏慕梨来得最迟,竟然是被人搀扶进来的,仔细一看脚掌肿大,踝关节缠着绷带,也不知是什么伤。常红袖芍药两位师姐妹朝门口的人齐齐看去,只不过一个看的是苏慕梨的脚,一个看的是扶着苏慕梨的鹤惊露。鹤惊露首次现身,也是特意打扮一番留个好印象,一身月白色的束袖劲装配着柚黄玛瑙革带,胸前绣着一只飞扬的丹顶鹤,头上戴着他的御赐‘身份证明’,一只金鹤衔珠钗。

      芍药紧紧盯着他,浑身肌肉绷紧,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很明显,她认出来对方是谁了。
      在场认识鹤惊露的不止芍药一个人,该深呼吸的深呼吸,该转头喝水压惊的压惊。
      厅内最放松的就是常红袖。

      二人落座。

      马虚真人晃晃脑袋,掐指头算一则吉凶后,便附耳学几句八卦与身边的常红袖听。常红袖初始惊讶挑眉,继而不可置信抬头,再然后冷下脸来,不复从前那般轻快。给隔着几个座位的乔春衫看得心痒痒,也想一探究竟。不过即使不知内情,他也猜到这八卦必然与突然冒出来的鹤惊露有关,说不定还包含了剑庐太一阁的两位代阁主。
      常红袖笑起来吊儿郎当,冷下脸来却颇为严肃。乔春衫敬她的同时也有些畏她,不敢开口询问,想着有时间转头去问芍药姑娘方便一些。芍药聪慧异常,总是能猜出来所有人的心思。

      左边坐着常红袖,马虚真人,易武双,秦汇,乔春衫,芍药。
      右边坐着玉执简,鹤惊露,苏慕梨,翠艳郎,及玉玄色。
      余下的空位,玉幼黛大小姐并没来,不知是睡过了头,还是昨晚被卷进战乱,无辜受伤。

      众位宾客到齐,霁丞公子才开腔。昨日众人声称慕‘玉倾城’盛名而来想要一睹为快,才浩浩荡荡一起下到密室去寻找‘玉倾城’,可惜没有瞻仰到,反而倒追出裴阁主偷偷制造出仿品一事,而且仿品并非一把。常红袖断言,四把之中必然有一把为真,众人昨晚便自行出手寻找,将太一阁翻天覆地寻了一遍。

      看这些个黑眼圈,估计没什么结果。
      所以才大早上饭也没吃,就带着一肚子气坐在会客厅,闷闷不乐。
      但再怎么不忿,明面上‘玉倾城’是剑庐山太一阁的私自藏品,与众人没有半点关联,也不能明抢,所以现在讨论的是如何送众人离去。
      众人蔫蔫以对,这个轻功再高,也无法将断裂开来的挂链重新接上,爱莫能助。反倒是太一阁,既然祖辈曾经建造出六根挂链,必然有独特之法重新将其接回。

      期间裴含光再次咳嗽不止,苏慕梨握紧座椅把手,内心十分担心。见常红袖朝她这边投来目光,苏慕梨连忙避开她的探究眼神,手指却纠缠在一起。

      “各位,我有话要说。”常红袖朗声开口。
      所有人朝她这边望来。
      “比起何时接好挂链,不甘心空手白来一趟各回各家,大家莫不如将手指摁在关元以下,探查是否中了毒,运气是否通畅,来得更实在一些。”

      几人照做,几人怒目而视,“你这话什么意思?”
      “此毒名为:幽常在,晶紫色粉末,遇火既燃,入口酸涩,中毒者九关俱封,三日之内无法运行一丝一毫内力,如若强行突破九关,半死必伤。近些年来匿迹隐形没什么名气,但三十年前哭鬼堂内极为盛行,估计在座的只有马虚真人听过其威名。”

      正在探查自己是否中毒的小老头一看这祸害是要把祸水东引到他身上,连忙摆手,“没听过没听过。”

      琴师翠艳郎略通医术,已为自己把好脉,见旁边苏慕梨动也不动,便主动将手指搭在少女细白腕间。行运阻塞绵长,她也中了毒。
      “我们二人皆中了幽常在。”翠琴师叹息。
      但苏慕梨本身不会武功,也不可能运转内力,故此没什么影响。反倒是厅内几人,尤其是易武双秦汇师兄弟,皆是一副肝肠寸断的痛苦狰狞模样。想必是中毒颇深,昨夜搞事情的时候突破过九关。

      场内只有芍药和苏慕梨二位少女没有内力,反倒神色自若。芍药道,“幽常在味道异常,必然不能下在饮食中,恐怕是有心人趁着我们昨日全部未设防,将此毒抛入密室火炉内,所以凡是下到密室者皆中此毒。”

      鹤惊露伸出手腕,内关穴一道乍眼血痕,“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不必探了,我也中了幽常在。”
      换言之,昨日鹤惊露也一同下了密室,在众人之中隐藏起来。如今他运功驱毒越狠,内关大穴便受伤淤堵越严重。

      常红袖自己也撩起袖子,她内功深厚,昨日也早就闻到异味察觉不对,有先见之明的封住几大关,可即便如此,腕间的内关穴也依旧带出微弱霞光红,也是中毒的表现。
      霁丞公子余光多看了常红袖手腕一眼,心下一沉,他估计已然料到了下毒之人是谁。

      芍药见上方霁丞裴含光都没什么主意,反客为主道,“既然各位暂时走也走不出去,‘玉倾城’找也找不到,架打也打不起来,我们便用这个时间来推一推梅娘子与霁芋霁阁主的死因吧。”

      ‘霁阁主’三字一出口,霁丞公子猛然抬头,隐怒的眼神射向芍药。
      “霁丫头什么时候成了阁主?”易武双纳闷。
      马虚真人讲腕间浮尘一甩,开始闭眼摇头晃脑地算起来。
      知晓更多内情的秦汇不舒服的挤弄一下眼,想要逃避这个话题。

      “梅娘子中毒而死,无可厚非,毕竟是她自己错信了男人,将图纸交待出去,引来杀身之祸。”
      芍药一顿,“但霁芋阁主并未参与到天工十六器之中,拥有第二把‘玉倾城’的凶手依旧将她灭口,难道大家不好奇这中间隐藏的理由吗?”

      马虚真人倒吸一口气,揪着自己的胡子不语。
      众人皆闭口不谈,芍药反倒更来劲。

      “自古为权为利,或为名。”苏慕梨手抚上膝盖,不屑地瞥了裴含光身边的霁丞一眼,仿佛看这美丽皮囊多一眼她就能吐出来。她似乎已经认定了这是剑庐山太一阁的内斗。

      “你们在胡言乱语什么。”霁丞公子开口,不悦地朝身侧的常红袖道,“常兄,管管你的人。”
      常红袖朝他安抚性地点点头,反而朝鹤惊露方向道,“霁芋的死因,恐怕还是要从梅娘子身上找原因。”

      鹤惊露眨眼,他自然也同意深挖昨日二位女子的死因。
      即使他没什么多余的动作,默认的态度也给予芍药莫大的信心,最起码一旁跃跃欲试企图抬杠和阻拦的玉玄色霁丞二人泄了气,将不满闷在心中。

      常红袖又向这位昨日‘没出现’的鹤统领开口简单介绍一下梅娘子的背后故事,“当年天工府梅初雪心怀不轨,偷偷将天工十六器的设计稿纸邮寄回梅家堡,由她三妹梅夏至看管,走漏了风声导致梅家堡三百七十口人一夜之间灭族惨死。梅夏至带着设计稿纸隐姓埋名,被赵九川蒙骗,继而天工十六器的设计图便出现在鹤度大城内顶级至尊繁华的天心楼内拍卖,被剑庐太一阁的裴清裴阁主以千两黄金的价格拍到残卷。”

      “想必这其中必然有人从中作梗,导致图纸不全,即使是精通锻造术和机关术的裴阁主也无法彻底还原‘玉倾城’的全部。他花了大半辈子,逐渐摸索研究,几十年来,做出三把可以以假乱真的伪造玉带,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只可惜有人阻碍了他。”

      见常红袖看向她,芍药顺势接过话茬,“天工府覆灭后,梅娘子掌握傀儡术,收拾了赵九川后,应该带着悔过之心一直寻找这些稿纸的下落。如果我所料没错,密室机关内,除了那一把巨型玉钥以外,还应该有一些信件。这些便是裴阁主与梅娘子近些年来的来往书信,毕竟梅娘子是除了天工府外,唯一一个还在世的知情者。那时的她虽然年幼,可也是世家之女,对天工十六器的设计稿纸必然会钻研一番。所以三把‘玉倾城’有一部分由梅娘子指点而成,这也是为什么她能轻而易举辨认出真假玉带的原因。我想,裴阁主的突然离去给她带来很大的震撼,便带着傀儡跑来剑庐山,想要探一探整件事的脉络,可惜,遇人不淑,中毒而亡,死在第二把‘玉倾城’之下。”

      “那我妹子,霁芋她为何会死?”

      面对霁丞的咄咄逼人,芍药悠悠然地答,“这就是第二点了,首先,我要纠正一个错误,虽然霁芋阁主和梅娘子二人的死状相似,可她们二人并非一人所杀,霁芋也并非死在‘玉倾城’之下。”

      昨日翠艳郎第一时间内就检查过二女子的中毒状况,而后他与苏慕梨又将可怜的梅娘子收敛焚烧装进罐子中,为她做了简单后事。当芍药一开口,二人便立刻明白过来芍药话语中的意思,没错,二女子虽然死状相似,但毒性并非同种类。

      “是手腕有蹊跷!”一直暗中思考的乔春衫也此时顿悟。
      缺乏自信的乔春衫难得在众人面前开口,芍药加大夸赞了他,“没错,乔少侠观察的很细致入微。方才大家也检查了自己的内关穴,我们所有人不论有内力否,皆中了幽常在的毒,只要一运气必然会在穴位处留有血色淤堵痕迹。然而昨日临死前霁芋拉住常红袖那短短一瞬,我观测到霁阁主并未中毒,她的手腕雪白一片。”

      易武双疑惑,“霁丫头有武功啊。”

      “她自然有,而且内力不低,要不然裴清裴阁主不会在亲子和霁丞公子两人之间,选择培养霁芋来做下一任太一阁阁主。”

      频繁提起‘阁主’二字,霁丞公子实在端不住架子,不耐烦地问,“姑娘是隐喻我妹妹是下毒幽常在的真凶吗?”
      “并非如此,”芍药炯炯有神地直面霁丞,嘴角擒着玩味的笑,故意刺激他,“我只是在说,霁芋阁主并没有与我们一同进入密室火炉内。”

      此话语出惊人,众人纷纷惊讶,他们明明亲眼见证霁芋全程都跟在自己双胞胎哥哥身边,寸步不离的。

      良久。
      鹤惊露呵了一声。
      苏慕梨也想通了,她点头,“原来是这样。”她就说为何当时机关闸门突然降下,狂风飞沙一片,慌乱中霁芋没有跟胞兄霁丞紧紧贴在一起,反倒跟着常红袖等人在耳室相汇。原来是故意为之。

      当时在耳室中,共有六人:玉玄色、玉幼黛、常红袖、芍药、梅娘子和霁芋。如今六人中两人已死,一人未出现在前厅,只剩下三人。
      玉玄色拥有发言权,他一舔嘴唇,“我当时就觉得十分不对劲来着,没想到啊,她一直在耳室等着我们。”当时所有人紧闭双眼,护着头脸脖颈,低低埋胸装鸵鸟避开风沙,所以根本没人数霁芋是第几个跟进来的。

      也正是因为她一直守在耳室,所以自然没有进入更深处的密室,没有接触到火炉中的幽常在,手腕间才没有任何红痕。

      一直端坐的玉执简不得不问,“那霁芋小姐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啊。”芍药语气平稳,说出的词语却凉薄,“我只知道她的死是因为我家掌门的一句话。”
      众人异口同声的猜测:
      “机关门钥匙。”
      “可以分辨出‘玉倾城’的真假。”
      “不,应该是第四把。”
      芍药嗯了一声,却也没说究竟哪一个答案才是谜底。
      秦汇不爽,“你这个小姑娘能不能把话说全了,不要说一半留一半给人猜。”

      “裴阁主穷尽一生、倾尽所有、止步于前却终究无门而入。在他放弃离开后,尽得裴清机关术亲传的霁芋用她唯一那一把钥匙开启机关门,得到玉钥进入悬空密室,研究裴阁主留下的一切痕迹。”
      起初,小姑娘只是借机怀念师爷幼年时对她的悉心教导和呵护。没想到看着看着,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些不对劲的线条。

      鹤惊露平静地猜出谜底:“她做出了‘玉倾城’。”
      众人愣住,脸上皆是一副不可置信,天方夜谭的表情。
      常红袖点头,她的猜测也差不多,“估计八九不离十。”抛开玉雕的山水花鸟图,精致的扣搭,有序的缝线等等,霁芋的那一把‘玉倾城’丑陋不堪,却完美概括了‘玉倾城’的所有功能,甚至可能更加简洁精进。

      霁丞直接不给面子的摇头,那是他日日夜夜一起相处的亲妹妹,若真是做出了‘玉倾城’,他怎么会半点不知。裴含光却不表态,反而低下头陷入回忆中。

      “这怎么可能?”马虚真人深呼一口气,霁芋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连穿脚上的鞋子不得劲都要偷偷摸摸在无人看到的地方翻个白眼的那种毫无城府小姑娘,怎么会如此厉害?

      “天才便是如此了,当年‘玉倾城’被沐嫣儿锻造出来的时候也不过正值二十岁。天工府十六徒,最出风头的当属她们三六九:三徒梅初雪,九徒沐嫣儿,十六徒应红梦。”

      鹤大统领哼了一声,似乎不信。
      其他人即使想到天工府,对霁芋这个小姑娘的天才程度也多是半信半疑的状态。
      “不可能。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站起来还没我肩膀高,成天咋咋呼呼的,怎么可能做出老阁主一辈子都没办到的事情。不可能。”秦汇坚决地不信。

      常红袖打了个哈气,朝乔春衫说,“教你一个铁之定律,一般不信的人都会似是而非的点头,信的人反倒会第一个装模作样持相反意见。你看谁叫的最大声,那个人,心里必然有鬼。”
      她这话毫不避人,即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秦汇立刻拍凳起身,“你放屁!说谁心里有鬼。”

      芍药使了一个眼色,离秦汇最近的乔春衫长臂一捞,便从他垫肩护甲内掏出一片梨花瓣,“这个是证据。”太一阁和玉衡派的人都知道霁丞公子将自己的胞妹葬在梨花遍地的园林中,那是他妹妹最喜欢发呆的地方。
      秦汇自己还没开口辩驳,就被马虚真人抢白,“秦汇,你说说看为什么大半夜跑到半山腰去刨人家妹子遗体。”
      主位的霁丞公子脸色一黑,说着就要动手拔剑。
      玉执简给他摁住,“别急,且听他怎么说。”

      “对嘛,都是江湖儿女,大家有话好说。别伤了和气。”易武双自然是替师弟拦着。
      玉玄色不屑挑衅,“你们二人现在已成了众矢之的,却依旧不敢亮兵器,还是怕被分辨出身份吧。”
      秦汇气急,“哪里有你这奶娃娃说话的份?”

      一个锁金爪就抛了出去,直取玉玄色的面门。鸦青一个健步从隐暗之处窜出,横斧头替玉玄色挡下,玉玄色气性大的很,推开身前的忠仆,自己抽出后腰别着的小斧头。玉衡派以斧为根本,即使派中门徒学习其他武器路数,依旧人手一把斧头。
      “你个泥巴球子,每天二两黄土不够啃的,竟然敢找小爷的晦气。信不信我拿斧头将你砍成十八大块。”

      易武双叹口气,见这架是必须要打了,也从身后取出长刀。抽掉裹刀刃的旧布条,易武双将长刀立于厅内,刀身精横浪花纹,浑身发散霸气,竟然也是难得一见的宝刀。风一过,发出鸣啼,犹如泣血杜鹃。
      玉玄色立刻声音弱了下去。他虽然学艺不精,但好歹是大门派出身,还是识货的。
      易武双的长刀一看便知饮血无数,不是花花架子,真的有灵气的刀霸。

      “诸位,我师弟确实德行有亏,早年间犯过不少案子,但他是我师父唯一的骨血,我易某人不能无端眼见师弟蒙冤,若有人再次冒犯,不要怪易某人的刀不客气。”
      乔春衫避开锋芒,将芍药护在身后,生怕这大刀莽汉一个不对就朝小姑娘劈过来。
      马虚真人和常红袖也都站起身,往旁边站去。
      常红袖甚至无耻地躲在了主位裴含光的身后,扯着看不见人的袖子,擦自己的手腕。裴含光任由她这般拉扯,始终如一地望着前方,屹立不动。但高瘦的身形却恰好遮盖住常红袖。

      在场唯一安稳落座的鹤惊露换了个坐姿,搭起二郎腿。“众生门,门下隶属于哪一片?”
      众人呆若木鸡。
      易武双上下打量起这位鹤大统领,抱拳请教,“荧惑两片,偏左,多情老怪门下十七位,雅狮子易武双。还未请教大人您?”
      “偏右。”鹤惊露慢条斯理地端杯喝茶,答,“既然是同门,我便替你和你师弟担保,今日无事,都且坐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裴含光第一个坐回到位置上。他一走,常红袖便也只能回去坐着,二人带头,其他人便也缓慢坐下。秦汇身边的乔春衫呼吸急促,小嫩脸上似乎是努力压制着心情,他昨晚在屋顶上思考一整晚,三大阵营都是怎么回事。
      今日便得到一些答案。
      江湖上有六大派:九叶青谛和白昆仑各守东西两侧,众生门和云雨域稳坐中间,明镜和玉衡两派则离鹤度大城不过咫尺,皆属于世家。
      玉执简,玉玄色和未到场的大小姐玉幼黛皆是玉衡一派。现如今,又出了众生门左右两片的门徒,看上去武功也属于上品。六大派已经聚齐两派,乔春衫心下揪揪着,那其他人又是什么派别,什么来历?
      他偷偷瞄了一眼从方才开始就一脸郁色的翠艳郎,他们先前过招虽然没有用上内力,但他感受到对方出手十分顺畅,那种套招不可能在江湖中默默无名,所以八成这琴师也是有大家传承的。乔春衫并不知,厅内并非只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人慌乱不已,其他人心中也跟装了几只蝴蝶般飞来上去的,忐忑不安。
      连蒙着眼睛看不清的裴小师叔似乎没料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从鹤惊露口中亲自认证来历。

      得了一个大靠山,秦汇更加嚣张起来,朝芍药就要讨账,却被上首的常红袖抢劫了话头。
      “啊,想起来了,众生门就是那个贼缺德的门派是吧。”语气过于自然,惹得众人偷笑。
      “偷鸡摸狗,坑蒙拐骗,酒色财气,吃喝嫖赌什么都干。”正是因为走得都是偏门,所以门徒遍地,财路广阔。

      玉执简怕鹤惊露不忿拍死常兄,连忙将话题转回到易武双身上,“多情总被无情扰,多情老怪与无情道人二人曾是做迷烟起家,年少时打家劫舍,一度十分嚣张,曾经被鹤度大城的御羽卫追击过。后来无情道人患病而亡,留下多情老怪一人听钟声悔悟,再然后便金盆洗手,修身养性,将偷来的钱财尽数散去帮助孤寡老人。如果信息无误,他应该是在四十岁左右遇到白昆仑上的顺遂提理萨,渡他离世。从未听说他有一子啊。”

      易武双郑重点头,“师父去时,我并不在身旁,是师兄师姐二人服侍在侧,听闻遗言寻找到秦汇师弟。此次前来剑庐,乃是遵从我师父的遗愿,前来还债。”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先前看他俩虽然互相称呼对方师兄弟,却并不亲昵,原来也是因为不曾相识,只单有名分。

      “凡事有因必有果,你的因是什么?”
      “我是为了我的儿子而来,他也中了寒雨冰心囚之毒,时日无多。”

      翠艳郎开口,“听说飞猴缠金桃十年前挂金背手,不再做挖人阴坟的活计,就是想要积攒阴德留个香火,怎么突然到了剑庐山,就不顾你那短命儿子的性命,打扰人霁丞公子的妹妹,你不会是手痒痒要重拾旧业吧?”

      芍药接话,“你挖坟想找霁芋的那把密室钥匙,可浪费一整晚都没找到。”两人一言一语把秦汇定住了,但也因确实说中了,他才气馁。

      会客厅内众人面色各异,很显然不少人都在寻找这把钥匙。

      常红袖掏出怀里的黄铜钥匙,嘚嘚瑟瑟望着对面的鹤惊露,“当然,这也不算你们的错,谁让霁芋阁主把钥匙给我了呢。”
      黄铜环扣上还绑着紫色编织皮手环。
      正是霁芋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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