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的青梅》雨雾哇哈哈

3、礼物

　　黎知岁握着钢笔的手在发抖。

　　星辉大厦顶层的会议室里，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阳光透过落地窗斜切在会议桌上，将那份合同分割成明暗两半。她盯着条款第4.3项："乙方需无条件配合甲方所有宣传活动，包括但不限于与甲方高层人员的互动营销。"

　　"互动营销具体指什么？"她抬头看向对面的法务总监。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推了推镜框："比如与林总共同出席发布会，社交媒体互动等。这对作品推广很有帮助。"

　　徐敏在桌下踢她的脚，压低声音："先签了再说，他们给的是行业三倍价。"

　　黎知岁的目光扫过会议室角落的监控摄像头，突然想起三天前那个暴雨夜的吻。林榆的嘴唇是冰的，呼吸里带着苦橙和尼古丁的味道。他说"别签"时的眼神，像极了十八岁那年他们在天台看流星雨的模样。

　　"我要加补充条款。"她把钢笔横放在合同上，"所有宣传活动必须提前三个月报备，我有权拒绝任何与作品无关的营销策划。"

　　法务总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需要请示林总..."

　　"不必请示。"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林榆大步走进来。他今天罕见地没穿西装，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越发锋利，"按黎老师的要求修改。"

　　黎知岁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贴着创可贴，右手攥着个银色药盒。随着他的靠近，淡淡的药味混着雪松香飘过来。

　　"林总，董事会那边..."法务总监欲言又止。

　　"需要我提醒你谁是CEO吗？"林榆拉开黎知岁身边的椅子坐下。檀木椅背上的雕花硌到她的手臂，那是朵绽放的荼蘼花。

　　修改后的合同很快送来。黎知岁签字时，钢笔突然漏墨，在纸上洇开一朵蓝黑色的花。林榆立刻掏出方巾按在污渍上，这个动作让徐敏倒抽冷气。

　　签约仪式定在下午三点。黎知岁在休息室补妆时，周敏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走进来。她今天的妆容格外精致，耳垂上的钻石耳钉闪着冷光。

　　"恭喜啊。"周敏倚着化妆镜，"听说你爸的医药费有着落了？"

　　黎知岁的睫毛膏刷停在半空。

　　"三中心医院VIP病房，每天费用两千八。"周敏翻看着美甲，"林总真是贴心，连护工都请的最贵的。"

　　化妆刷"啪"地拍在桌上。黎知岁转身的瞬间，周敏突然凑近她耳边："你以为他是念旧情？他书房最底层的抽屉里，锁着你爸当年的事故报告。"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工作人员提醒仪式开始。黎知岁踩着高跟鞋走向会场，感觉周敏的话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林榆很自然地虚扶住她的腰。主持人正在介绍《明日晴》的项目规划，大屏幕上突然开始播放音频：

　　"签约只是为了控制她...父亲的事绝对不能让知岁知道..."

　　黎知岁浑身血液凝固——这是那天在套房里林榆讲电话的声音。经过剪辑的录音在会场回荡："...医疗事故...封口费..."

　　现场一片哗然。林榆夺过主持人的话筒："这是恶意剪辑！保安！"

　　混乱中，黎知岁看见周敏举着手机在拍。她突然明白这份合同真正的陷阱——星辉要的不是她的作品，而是把她变成牵制林榆的筹码。

　　黎知岁冲进安全通道，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在十八层拐角处，林榆抓住她的手腕："给我五分钟解释。"

　　"解释什么？"她甩开他的手，"解释你怎么用签约金给我爸付医药费？还是解释三年前那场'车祸'？"

　　林榆的后背撞在防火门上，药盒掉出来，白色药片滚落台阶。他弯腰去捡时，黎知岁看见他后颈的冷汗浸透了毛衣领口。

　　"你一直在吃药？"她的怒气突然泄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斯坦福的第二年。"林榆把药盒塞回口袋，"焦虑症伴抑郁，最近加重了。"

　　电梯井传来机械运转的声响。黎知岁摸到他手腕内侧的疤痕，凹凸不平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这是..."

　　"刚到美国时试过割腕。"林榆说得轻描淡写，"后来发现你更新的小说能止痛。"

　　安全通道的感应灯突然熄灭。黑暗中，林榆的声音格外清晰："跟我去个地方。"

　　总裁办公室的密码锁发出"滴滴"声。林榆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份泛黄的档案袋。黎知岁看见封皮上印着"三中心医院重大医疗事故调查报告"。

　　"你父亲不是心外科主任吗？怎么会卷入神经外科的医疗事故？"

　　"因为他发现了这个。"林榆抽出一张CT片，"这是我父亲主刀的手术。患者术后死亡，真正原因是手术器械未彻底消毒引发的颅内感染。"

　　黎知岁的指甲掐进掌心。CT片上的时间显示，这正是她父亲"车祸"前三个月。

　　"当年你父亲准备举报，被他们制造车祸灭口。"林榆指着报告最后的签名栏，"签字担保手术合规的专家，现在都是星辉医疗的董事。"

　　窗外传来闷雷声。黎知岁突然想起父亲瘫痪后总是重复的梦话："器械...消毒...记录本..."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需要证据。"林榆打开电脑，"这些年我收购星辉旗下医院，就是为了找原始手术记录。上周终于在地下档案室找到..."他的声音突然中断，手指痉挛般抓住桌沿。

　　"林榆！"

　　黎知岁扶住他下滑的身体。林榆的呼吸变得急促，冷汗顺着下颌滴在她手背上。他摸索着去抓药盒，却把桌上的咖啡杯扫落在地。

　　"药...蓝色..."话未说完便昏了过去。

　　黎知岁疯了一样翻找药盒，发现每种药都贴着便签："焦虑发作时用蓝色""失眠用白色""心悸用黄色"。她抖着手把蓝色药片塞进林榆舌下，想起徐敏说过急救时要保持气道畅通。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徐敏发来的新闻推送："星辉集团涉嫌医疗丑闻，股价暴跌..."配图是签约仪式上那段录音的声纹分析。

　　怀里的男人开始抽搐，黎知岁摸到他后背全被冷汗浸透。她突然注意到电脑屏幕还亮着，正在传输的文件夹名称是"给岁岁的礼物"。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忽明忽暗。黎知岁扶着林榆走向电梯时，听见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在逼近，领口隐约露出星辉集团的徽章。

　　"林总需要休息。"为首的男人伸手要接人，"交给我们吧。"

　　黎知岁后退半步："我要送他去医院。"

　　"恐怕由不得你。"男人亮出电击器，"董事长吩咐了，少爷该回疗养院了。"

　　紧急出口的绿光映在林榆苍白的脸上。黎知岁突然想起大学选修的防身术课，她抬起高跟鞋狠狠踩在男人脚背，趁对方吃痛时拽着林榆冲进安全通道。

　　黑暗的楼梯间里，黎知岁摸到林榆口袋里的车钥匙。身后追赶声越来越近，她咬紧牙关撑起男人的重量。林榆的呼吸喷在她颈侧，气若游丝地说："B2...098..."

　　红色跑车的灯光刺破黑暗。黎知岁把林榆塞进后座时，发现他手机正在录音。来不及多想，她踩下油门撞开拦路的垃圾桶。后视镜里，黑衣人正在记车牌号。

　　暴雨拍打着挡风玻璃，黎知岁的手心全是冷汗。后座传来虚弱的呢喃："U盘...西装内袋..."

　　她在等红灯时摸出带体温的银色U盘，上面刻着"LY&LZS"。这是十八岁生日时她送的礼物，当时在里面存了99封情书。

　　"去...老房子..."林榆说完这句又陷入昏迷。

　　城郊的别墅区笼罩在雨幕中。黎知岁撬开厨房窗户爬进去时，闻到了熟悉的霉味。这是林家旧宅，十年前他们常在这里写作业。

　　地下室的门锁着电子密码锁。黎知岁输入林榆的生日错误，又试了自己的生日——"嘀"的一声，门开了。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黎知岁捂住嘴。整面墙贴满了她的照片：签售会的侧影、咖啡厅写作的背影、甚至大学时期在图书馆打盹的偷拍。照片墙中央是幅巨大的手绘地图，标注着所有星辉旗下医院的档案室位置。

　　林榆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加密邮件提示。黎知岁点开最新邮件，附件里是当年手术的完整记录和证人证词，收件人列表里有十多家权威媒体。

　　怀里的男人动了动，睫毛上凝着冷汗："都看到了？"

　　"你早就准备揭发？"

　　"从接受CEO职位那天开始。"林榆扯出惨白的笑，"只是没想到父亲会用你来威胁我。"

　　地下室的通风口漏进雨丝。黎知岁摸到他滚烫的额头："你在发烧。"

　　"没关系。"林榆握住她的手按在胸口，"这里更疼。每次看到你假装忘记我的样子，就像有人把当年的伤疤反复撕开。"

　　黎知岁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她终于看清他锁骨下的疤痕——是道狰狞的缝合印记，像条扭曲的蜈蚣。

　　"这是..."

　　"二十岁生日礼物。"林榆扯开衣领，"父亲派人警告我别查医疗事故，我反抗时被手术刀划的。"

　　黎知岁的指尖抚过伤疤，突然想起父亲总说"真正的伤口都在看不见的地方"。她掏出那个U盘："这里面..."

　　"你当年写的情书。"林榆咳嗽着笑，"还有我这十年写的回信。"

　　地下室的灯泡忽闪两下，灭了。黑暗中，黎知岁摸到林榆湿润的眼角。他滚烫的唇贴着她耳垂说："现在换我问你，还敢相信永远吗？"

　　手机突然亮起，徐敏的短信跳出来："伯父醒了！他说有重要东西给你！"

　　暴雨渐歇，黎知岁看着怀中昏睡的男人。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在他手腕内侧的疤痕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串黑色数字——是她十八岁时的手机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