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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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芋在见到他的笑容时却觉得很是刺眼。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一直向往甚至说是崇拜的吴默竟然会让她这样不舒服。他现在就坐在她的身侧，她却忽然不希望他靠近了。她宁愿他离自己远远的，像一个美好的画面那样，只让人伫足观看。戳破了那层朦胧的感觉，他的光芒太过刺眼，容易让人受伤。
他是在向自己炫耀吗？林海芋忽然觉得吴默很讨厌。而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嫉妒他。她不想和他说话，就如她不想和陈西博说话。
曾经远远仰望王子的心情没了。走近了才发现，这个王子和自己压根不是一个维度的人。吴默和陈西博，陈皓轩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都拥有一切，父母朋友的关爱，才华和财富，以及与生俱来的美好的相貌。他们似乎生来就是给人喜爱的。所以，陈西博可以毫不怜惜地让她住进福利院，也可以毫不怜惜地为了抽取她的骨髓而让她回到这个鸟笼一样的家中。陈皓轩也理所当然的可以对林海芋颐指气使，当她保姆一样的呼来喝去。而吴默的一举一动都无疑不透露着一股优雅以及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慢。他们看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他们偶尔的温柔，让林海芋觉得陌生不已，那都是带着讽刺带着怜悯的廉价的感情。
在吴默随意的问话里，林海芋这才发现自己心底原来还藏了这样一个角落，那么阴暗那么晦涩。她多么想否认自己心中的艳羡和嫉妒。多么希望，陈西博能多关爱些她，哪怕那关爱只有对吴默和陈皓轩的一半也好。
林海芋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卑微得不行。越是这么想，她的内心越是煎熬和难堪。她的脸忽红忽白，紧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白蕾正在这时候回到家，看到三个孩子同时在大厅里坐着似乎有些惊讶。
吴默很礼貌地和白蕾打招呼。
‘今日不用上课吗？’白蕾边问边收起陈皓轩的游戏机，笑容无懈可击的温和好看。她眉眼微微上挑，随便笑笑便流露出一股妩媚。林海芋印象中很少见白蕾这么笑。
‘老师今天去学校开会了。明日才能上课。’
‘噢，我想起来了。那你们好好玩一会吧。也别太晚了，回到家父母会担心。’
‘好，谢谢阿姨。’
白蕾上楼前看了缩在一角的林海芋一眼，眼中闪过不悦。那个瘦巴巴的女孩儿像个影子一样藏在角落，整日不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和那两个光芒四射的男孩子相比，林海芋的感觉太过低沉阴郁了些，一些这年纪女孩儿该有的活泼都没有。她发现林海芋每长大一分，那眉眼里透着的韵致就跟林曼更似一分。白蕾不忍再看下去，噔噔噔地上了二层，只留孩子们在楼下玩闹。
吴默等白蕾走后，又重新坐回林海芋身边。她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电视机，似乎对自己的靠近毫无兴趣。他想做些吸引她注意的事情，于是他凑到她耳边说：‘刚才我和阿姨撒谎了。其实陈老师不是去开会，他去了机场。’
林海芋有些奇怪的回望着他，似乎不能理解他到底在说什么。
‘这是秘密，你不能跟阿姨说哦。她知道定会生气的。’
‘既然是秘密，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她不理解地看着他。只见少年脸上闪过狡黠，似乎斟酌了会，他又道：‘我用这个秘密交换你的那个秘密好不好？告诉我，你都在天台写些什么？’
‘我从没答应做这样的交换。’
‘可你已经收了定金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林海芋不买账，眉头轻蹙了起来。那水墨晕染的眉眼似乎弥漫起了雾气，连着眼角的泪痣都开始氤氲起来。她的样子看起来委屈极了，那双眼睛忧伤而难过地看着他，直看进他的心底。他的心不由得一怔，有些怜惜地回望着他。这个女孩时常让人有想保护的欲望。这么看着他，他忽然感觉手足无措起来，仿佛自己真做了什么坏事般。
‘你别哭。’他脱口而出。
‘我没有哭。’
‘噢。那你别生气。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他讷讷道，垂下了长睫，也没看她。
林海芋站了起来，不理大厅里的两个少年，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那儿才是她的地盘，属于她的世界。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根毛笔，久久地轻抚它的毛发，似乎这样心底的烦躁便可消散。自那天后，林海芋没再刻意留意吴默的一举一动，她成功的制止了心底的爱慕，将它扼杀在摇篮里。她反复告诉自己，自己寻找的人并不是他。尽管，他是她的初恋，一场一个人的恋爱。从开始到结束都是一个人的，林海芋觉得很轻松，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然而吴默却刚好相反。自那日后，他时常想起那个女孩，想起她眼底浓郁的忧伤。他经常去天台和图书馆溜达，希望能幸运地和林海芋巧遇。
他们好几次‘巧遇’了，可是只是礼貌地打了招呼，什么话也说不上。他看见她和好几个低年级的女孩子说说笑笑，脸颊会露出深深如醉的梨涡，眉眼会变成新月的形状。
‘真巧，又遇到了。’吴默和林海芋打招呼。
‘嗯。真巧。’她在一排排书架里找书，眼睛并没看着他。
‘你时常都来图书馆看书吗？’
‘嗯。’
‘在找什么书呢？我帮你看看。’
‘啊，找到了。’林海芋踮起脚，试图拿出高处的一本书籍。可惜她个头太娇小，够不着，脸憋得红彤彤的。她脸红，并不是因为吃力，而是因为她能感觉到背后吴默的贴近。
少年站在她背后，伸出长有力的胳膊，很轻松的拿到了那本书。他将书递给林海芋，温和地笑笑。
‘谢谢。’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原来你喜欢看这样的。’
‘我喜欢看很多书，不光是这样的。西游记我也喜欢。’
‘唔，你打算在这看吗？’
‘我借回宿舍去看。’她说完便想离开。回头想和吴默说再见，他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到这样的吴默，林海芋忽地觉得他很可爱。关于他探究自己秘密的恼火也都消散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记恨的人，其实很多天前，她就不生气了。
‘外面天气很好，不如在天台看书吧，一定比在宿舍看有意思。’现在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教学楼天台总能吹着最舒爽的风和最温暖的太阳。吴默向林海芋提议。
林海芋并没有拒绝。两人一同上了教学楼的天台。
天台很少人，只有几个学生坐在阴影下午休。
林海芋挑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吴默理所当然地坐在她旁边。她们中间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徐徐秋风从那缝隙中吹过，带着两人的气息，缭绕成了一股气团，笼罩住两人。这个小气团里，只有他们两个，任何人也走不进来。
吴默手里也拿了一本书，不过是外文的。见林海芋好奇地看向他，他将手中的书本晃了晃，解释道‘我在学法文。这是我法文老师给我的任务。我必须在周末前将它翻译出来。’吴默做出苦恼的模样，那双凝墨般宁静的眼露出少有的调皮之色。他感觉自己现在无比轻松，尽管他手里有很多功课要做。家里，学校里，不同地方的压力，似乎在此刻都被隔绝在气团外。他能感受到的，只有一个可爱女孩儿，和他一起享受秋日的午休时光。他手里的作业也不再是任务，而是一篇津津有味的小说，虽然它总让他觉得晦涩难懂。
林海芋笑笑，开始安静地阅读起来。她看得很入迷，以至于吴默悄悄打量她时，她都没发现。看到感人动情之处，林海芋的眼眶微微红了。吴默被她吓了一跳，却是没有出声打扰她。在她落泪前，他将一块手巾递给她。林海芋很自然的接过，因为太投入故事而忘了道谢。休闲静谧的时光总是匆匆的，校园的预备铃声让两人清醒过来。吴默的高中部课室是在E栋，离林海芋的C栋有好些距离。她催促他赶紧回去，免得迟到了。
往后的很多日子里，两个人都这么相伴着一同午休。天气很好时会在天台晒晒太阳，冬季来了后，便会去图书馆。吴默每次来都会带上些小零嘴，有时候是干果，有时候是巧克力。他向来不好这些，也不明白为什么总觉得应该带上。
吴默最终还是发现了林海芋的秘密。
在放寒假的前一天，林海芋给吴默看了自己临的一幅汉碑。他既惊喜又紧张。因为林海芋看他的眼神中含着敬仰和求知。她似乎想从自己嘴里听到些什么。可他该说些什么呢？他怕自己说错话了，于是沉默地看了这副字良久。
‘你写的很好，笔拙而灵动。或许你该在布局上花点心思，这副字显得挤了点。’
林海芋显得很开心。这是她第一次给别人看自己的字。不管是夸是贬，她都很乐意听到吴默的评价。她忽然很感激对方。她在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看到很多东西。有时候她就觉得吴默像一扇通向世界的窗口，他懂的太多太多，总能让人发现惊喜。林海芋听过吴默拉小提琴，也看过他和高中部男孩子打篮球，也看过他写书法的样子。他总是那么耀眼和美好。他比陈西博更有一个‘父亲’的感觉。最少，她感觉对方亲切而高大，能给她以安全感和温暖。这些对于林海芋来说都是陌生的，所以吴默在她心中的地位也很特殊。他不再是小女生藏在心底的白马王子，而是一个智慧而温柔的国王形象。而她是他忠诚的子民，永远爱戴他和跟随他，但是再也不会奢望自己能成为他的伴侣。
寒假开始后，林海芋就开始不习惯了。偶尔看书时，转过头，却发现身侧空空如也，吴默并不在身边。她忽然想起，他的手巾还在自己身上呢。林海芋将它洗干净了却一直忘了还给他。她将手巾叠好，放在枕头底下，夜夜枕着它入眠。
吴默并不像过去那样来陈家那么频繁，寒假他们几乎没见上几面。他似乎很忙，偶尔通电话的时候，都是匆匆几句的。吴默告诉她，他很累，声音里是少有的疲惫和憔悴。他似乎是感冒了，说话时带着鼻音。
‘你的声音听起来像感冒了？’
‘好像是的。’听说思念能让人免疫力下降，容易感冒。吴默忽然觉得好笑，笑自己无聊的联想。可他不能否认，他有些想念那个安静温柔的女孩儿。她能带给他一种宁静自然的感觉，让他在繁忙的生活里，寻到一片休憩的天地。
‘我过去找你。’林海芋是在房间的电话分机上和吴默聊天的。如果大厅里有人拿起电话就能清晰的听到两人的对话。她每次都怕极了会有人发现，两人匆匆说了见面的地点后，就挂了电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不过是见个面而已，至于偷偷摸摸的吗？可是这样瞒着家人的见面，带了些刺激和甜蜜，让两人都兴奋不已。
林海芋第一次对陈西博撒谎了，她说自己和几个同学约好了出去看电影。晚饭一吃完，她就穿戴好出门了。陈西博并没怀疑什么，林海芋向来乖巧。他听了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过问。
林海芋穿的是白色的碎花长裙，春节里白蕾给她新买的裙子。花纹是银色的，绣的是蔷薇花，很是精致美丽。林海芋放下秀发，围上天蓝色的围巾，将尖尖的下巴微微掩住。她在一间商场的玻璃柜前再一次确认自己的穿戴后，这才走进和吴默约定的书屋里。
她来的时候吴默还没到，她就参观起书屋来。
书屋装修得很古色古香，墙壁和走廊上挂了许多字画。柔和的灯光打在字画上，显出了一种神秘而朦胧的美感。每个书架都是古老的款式，用的是上好的梨花木，书架有很多大大小小不同的格子。阅读区在书架左侧，每张桌子与桌子间都用一扇精美的屏风隔住，保证你在阅读时可以不受打扰。林海芋随手挑了一本书，在入口边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这个位置很显眼，是阅读区的第一个位子直面大门。吴默只要一进来就能发现她。可是她等了好久，书都看过大半了，吴默却迟迟没来。她将书本阖上，望着大门，心情有些低落，有些不安。
他或许是病得厉害，所以才迟到的。林海芋安慰自己。因为是过节，书屋10点就要关门了，店员看了发呆的林海芋好几眼。
‘小妹，我们快打烊了，明日再来看吧。’店员是个漂亮的大姐姐，穿着一身紫色的旗袍，肩膀上披着貂毛披肩，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似地迷人。书屋的客人不多，她几乎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失魂落魄的林海芋。
‘噢。好的。’林海芋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她有些失神的拿着那本书，过去结账。那本书的名字叫山海经，装裱得很漂亮，是手工撕页的。林海芋付账时才发现自己就算用光身上的钱也不够用来买下它，还差十三块钱呢。她无比懊恼和尴尬的站在那儿。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折扣。这些钱就够了。’漂亮的大姐姐微笑道，很是认真的替林海芋包裹好书本。可林海芋却无暇去心疼那些好不容易菜攒下来的钱，她只觉得难过，跟钱无关。林海芋沉默的接过书。那个漂亮的店员有些好奇地打量了林海芋一眼，微笑地和她说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她回答她，却如何也快乐不起来。
走出温暖的书屋，林海芋被寒风吹得瑟缩了一下。她身上的钱用光了，连公车都坐不了。她只能在寒冷的冬季里，走路回家。她用围巾将半张脸圈住，试图让自己暖和过来。一个多小时的夜路，她脑袋里浑浑噩噩的，想着吴默的模样。她的眼睛忽然就湿润了。
这真是糟糕的一个夜晚，她等了三个多小时，最终却只带回了一本书和一身的寒冷。
回到家的时候，陈皓轩来敲林海芋的门。
‘喂，有人找你。’
‘我睡着了。’林海芋埋在被子里，连衣服鞋袜都没脱。
‘睡着的人怎么会回答问题。你出来，有你电话呢。别让人等久了。’
‘。。。’林海芋没出声，她下意识的以为是吴默的电话。他或许会和自己解释，告诉她，他是多么的抱歉今晚的失约。他有多么多么充足和无奈的理由，导致了现在的结局。她是愿意听这些的。
‘喂，林海芋。你真睡着了？那我挂掉电话咯。’
‘不，我醒了。我在房间接。’她立马弹起来，拿起床边的话筒。
‘喂。是海芋吗？’一道低沉亲切的声音响起。
‘嗯，我是。’那并不是吴默的声音，林海芋失望的垂下了眼睫。
‘新年快乐，海芋。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李叔叔。我们好久没见了。’
‘当然记得。李叔叔你也新年快乐。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他是当时送林海芋来陈家的李叔叔，李腾飞。他许久没和自己联系了，听说在送走自己之后就回到了意大利。林海芋记得，他是林曼曾经交往过的情人之一。林曼生病的时候，他从遥远的意大利飞回来，每日每夜都守在病危的林曼身边。他的眉眼林海芋已经记不清了，可他的温柔和慷慨，林海芋却深深记在心里。每年林海芋生辰，他都会寄来一张卡片或者是一个小礼物，里面短短的祝福语却是林海芋童年难得的回忆。在满身寒冷和落寞中，李腾飞的声音是对林海芋最大的安慰。她几乎都不记得这个叔叔的声音了。她忍不住将他和陈西博比较起来。
‘我过得很好。我现在和你在一个城市里，明天能出来见个面吗？我想和你吃个饭。’李腾飞在国内并没有什么亲人。回国后能想起的人只有林海芋了。他最深爱的女人留下来的孩子，他一直想看看现在她如何了。
‘好。那我们什么时候见？’林海芋几乎不用犹豫就可以答应他。
‘中午11点，我去你家接你。唔。。。不要告诉陈西博是我来了噢。我们悄悄的出去玩。这是我和你的秘密。’李腾飞笑道。陈西博并不欢迎他，他也不希望自己和林海芋的亲密，给孩子带来困扰。
林海芋笑了，没了和吴默的约会，她却得到了一场更让人期待的见面。于是她笑着答应了李腾飞的邀请。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