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鸣》往耳

44、温柔的

　　沈且到沈连家时，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这次饭桌上只有沈且、沈连和白此三人，沈且坐在他俩的对面，一直保持沉默。
　　面对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他竟一点食欲都没有。
　　沈连和白此心照不宣的看着对面的沈且。
　　突然间，沈连嗤笑出声：“你不开心的也太明显了吧？”
　　沈且闻声，抬起头，尴尬地笑了笑：“是吗？或许是有心事吧。”
　　沈连道：“今天关澜他们去见原零了？”
　　他的话是在岔开话题，眼神却一直盯着沈且，观察着他的脸上的阴晴。

　　沈且点了点头：“你知道这个也会知道这次见面的大致内容吧。”
　　他目光偏了一下，看向白此：“嫂嫂也是神机妙算，不是吗？”
　　白此“嗯”了一声：“前段时间，洛澜恒找了我们修了电脑bug，表面上沈连装作不会像下请教，果不其然，张树钰主动请缨。”
　　白此的目光变得犀利：“于是我们就调查了关澜与张树钰的联系，发现了十级空间的事，这是关澜的成果，我们也有意帮他找回。”
　　沈连看着白此的神态，表示赞同：“张树钰是张临羡的儿子，他的所作所为很快就被抹去。在你告诉我们今晚要聚一下前，我和白此沿着这一条线，找到一个人……”
　　沈且认真的听着，沈连的话戛然而止，让他对那个人产生了探知欲，他问：“什么人？”
　　沈连说：“付括。”
　　沈且对这个人名很陌生，白此见他的表情，紧接着补充道：“你知道的，是你们在咖啡屋遇见的那个小邓。”
　　沈且心里的迷雾散开一些，他和原零都对这个来去无影无踪的小邓产生过怀疑。

　　沈连一手托住脸：“看样子，弟弟也是猜到了。”
　　沈且对上他的眼：“是，但你们是怎么发现的？也是在咖啡屋？”
　　“对，”沈连握住了白此的手，“你和原零的行踪都被我们摸清了，就跟着你们去了咖啡屋一趟，因为已经得知那个服务生是拿钱办事的，我们给了她一笔钱，她就全招出来了。”
　　“你们怎么能这样？”沈且面露不悦。
　　沈连连忙解释说：“我和小白不是故意的，因为这几天确实担心你们，况且你手上的手环也有监察系统的，你怎么不去说关澜啊！”
　　沈且的态度没有改变：“你还反驳，因为关澜是为了帮助我们！”
　　“我们也是嘛。”沈连拿起筷子，“都是一家人了，来吃饭吃饭。”
　　沈连在夹菜中轻轻抬眼，看沈且表情松动了，又补充道：“等这次风波过去后，带原零过来呗。”
　　沈且的表情立刻变得柔软，他说：“好。”

　　晚饭过后，沈连去启动机器人干活，白此和沈且一同坐在沙发上。
　　气氛怪尴尬的。
　　沈且这么想着。

　　“你想回去了吗？”白此说，但他的目光没有转移，一直盯着前方。
　　沈且扫了眼手表：“一会吧。”
　　“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白此终于看向他，没有任何表情。
　　沈且犹豫不定。
　　“你信不过吗？”白此很平静的开口。
　　沈且说：“没有信不过。”
　　他礼貌性地看着对方，并问：“我想知道哥哥为什么会支持人造人应该得到人道主义支持这件事。”
　　白此：“因为有一个人造人救了他的命。”
　　“救命？！”沈且的脸露出震惊，语气也变得担忧，“他出过什么事。”
　　“心脏的问题，”白此说，“当时人造人没有人权，有一部分只是器官的容器，人类需要就往他们身上取，他们大部分都是批量生产，没有家人，长期作为一个商品被买卖。但因为是药物人造人，所以每一批的产量也不会很超标。”

　　沈且安静的听着，但他的皮肤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沈连从小心脏不好，18岁那年的一场车祸，差点……嗯，他父母签了一大堆死亡风险的通知书后，接受了医生的提议——取人造人的心脏。”
　　沈且睁大了双眼。
　　白此苦笑：“你也觉得很残酷吧，我也是。”
　　沈且点了点头，余光往从餐厅到客厅的通道一看，沈连已经站在那里了，他一脸无奈地走近两人，往两人中间空出不多的位置坐下，沈且还为此挪了一屁股。
　　沈连对沈且说：“所以知道你是从事有关心脏问题的工作时，我觉得很神奇，可能这是双胞胎之间微妙的联系吧。”
　　沈且看着这张与自己几乎无差别的脸，道：“那现在呢？你的心脏还好吗？会不会有不适应的状……”况。
　　说到一半，他又不想问了，转了道：“都过去了。”

　　沈连笑了笑：“我现在的状况很好，但是人造人所受的压迫还没有过去，这个世界对人造人仍存在歧视。说来，我是不是算半个人造人？毕竟我还用着人造人的心脏。”
　　沈且和白此都没有再搭他的话。

　　两人心里明白，对于沈连而言，他利用了人造人的心脏活着，从某一角度来说，也会被人造人讨伐成一个“伤害人造人的既得利益者”，支持这项计划，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另一角度，他还承担着领导人的压力，这颗心脏是两边人攻击他的武器，他的抵死之时，总让血液上涌。
　　他的心脏已经不是他的心脏了，但他的血液仍然是他的血液。
　　在日复一日之中，人造人的利益得到一定程度上的保障。比如有出行的权利，社会劳动及教育的权利，因为大部分保障只能运用于家居人造人，所以这是并不是完全的胜利。
　　他还需要努力获得更多人的支持，群众的舆论无疑是最有力的。他开始从舆论方面带动群众对人造人生活状况的思考，让更多人看清人造人也是社会的一员。
　　同时，随着人类所背负的社会压力的不断加重及女性在职场中所受的压迫，她们及她们的伴侣，也支持家居人造人成为他们生活的一员，用她与他的血液凝合而成的血肉，就是他们的孩子。
　　这就是当下人类与人造人关系拉得更近的原因之一。

　　空气沉默着，三个人都在安静的思考着。
　　直到白此打破了这安静的局面，他问沈且：“所以你和原零下一步打算干什么？”
　　沈且觉得没什么好瞒着的了，正如沈连所言他们都是一家人，但习惯性的警惕仍让他没有说出全部。

　　沈且：“我怀疑张临羡有两个儿子，一个就是张树钰，另一个叫小袭，这个小袭在禁区的地下室，你们应该也知道那块地方的不对劲了。”
　　沈连摸了摸下巴：“我用信息检测过，说不定张树钰的老巢就在那里。”
　　白此也说道：“我们检测到一大片的地下层系统，应该不止一个人的手笔，之后我们进去了，只看到了付括在里面，还睡着了。”
　　“这么放松？”沈且疑惑。
　　白此：“对！但我看里头的陈设应该不止一个人居住过。”
　　沈连：“里面就是关过人，手铐都在那呢。”
　　沈且头疼的揉的揉太阳穴：“那他们都发觉了，不带走付括，就让他睡在那里？”
　　沈连无奈一笑：“也没有不带走付括，后面他被人用第二空间传走了。”
　　“之后几天我会留意张树钰的，那个小袭我只能尽量去证实他的存在。”沈连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眼神里带着点对未知的担忧，“你知道的，他们不是善茬。”
　　沈且考虑了一会说：“嗯，你们要小心，如果他们用十级空间动手的话，真的很危险。”
　　沈连和白此异口同声的回答：“好。”

　　等沈且回到公寓后，原零已经睡下了，床尾放着昨晚的蓝色格子裙，没有折，凌乱的扔在那里。
　　沈且拿起它，到洗手台洗干净。
　　深蓝色的盆被盛满水，浅蓝色的短裙浮在上面，一点点被浸湿，加入洗衣液，沈且把手伸进去，只觉得是清醒的。
　　不是凉，是清醒的。

　　洗完，沈且走到阳台上将其挂好，外面还刮着风，他只着薄衣，看着这个星球的万家灯火。
　　他想起了地球的朋友——盛聊。
　　他已经收不到对方的消息了，也没办法向对方问好。
　　说到底，他还是很想感谢盛聊义无反顾的帮他报警，而自己只是隐晦的跟他告别。

　　他在阳台上站了好久，脑海里浮现与原零在地球上的点点滴滴，特别是原零的笑，他打开手机，点进相册，里头保存着许多过往。

　　他没有发觉时间会流逝，相片也有最后一张。

　　直到没有下一张照片，他才想起来要睡觉了。
　　他转身，原零就站在与阳台一扇玻璃门之隔的位置。

　　睡，觉。

　　沈且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能凭他的口型辨认。
　　他对着那边的人点头，开门进去。
　　“你不冷吗？”原零牵起他通红的手，冰冷的让他有点“自愧不如”，“怎么比我的还冷？”
　　沈且没有回答，静静的听着他的声音。
　　“冻坏了？”原零上下搓着他的手。
　　“没有。”沈且一笑，“我们睡觉吧。”
　　被窝里是有温度的证明原零才起来不久。

　　“打扰到你了？”沈且小声的问。
　　“没有。”原零闭上眼，双手一直包着沈且的双手，
　　沈且微微一笑，也闭上眼。
　　他没有睡着，天空的颜色从深到浅，他的手被原零包着，哪怕超过了对方的温度，原零也没有松手。

　　明天起来会胳膊疼吗？原零。
　　他心里想着。

　　沈且轻轻的松开将自己的手脱开原零的包裹之中，让对方有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沉睡。
　　最后，他在黎明前入眠。

作者有话说

　　最喜欢的一个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