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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升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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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狱中的刘宝活了过来,还在衙门击鼓鸣冤、替父翻案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绥陵的大街小巷,自然也传进了思园。
“没死?!怎么可能?”梁夫人突地站起来。
当初到底是什么人救的他,这时候现身对她发难,又所谋为何?她急道:“立刻去查,他什么时候回的,什么人把他弄回来的。”
底下人迟疑道:“小的还发现,有人藏在人群里暗放消息,煽动人心,似乎对内情……知之甚多。”
“是谁,还不快说!”
“就是那邀月楼的跑腿,贾四。”
梁夫人和孙嬷嬷相视一眼,并不知道这是谁。
只孙九爷觉得这名字仿佛在哪听过,突然想起来:“梁云钦邀月楼的那个相好苏姒,她有个跑腿好像就叫贾四!”
“梁云钦!又是梁云钦!他果真是要同我们鱼死网破。”梁夫人怒道。
“他如今自身都难保,就是推出这刘宝……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孙九爷道,“他爹刘顺当年都束手无策,他如今还能如何?若他当真能掀起什么风浪,当初在牢里的时候不就掀起来了。我看啊,他就是一时不忿,回来找事的。”
“一个刘宝是不足为惧,可他背后的人呢?”
梁夫人边思索边道,“这背后之人真的只有梁云钦吗?这人能从鬼门关救出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这么久,又偏偏在这个时候重提此案,其后必有蹊跷。”
孙九爷疑惑道:“背后之人不只梁云钦?”
“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梁夫人站了起来,看向外面,心道,这件事也同孟珂有关吗?他们手中会有什么呢?
此时,孟珂正坐在茶楼二楼的窗下,看着衙门口挤挤挨挨的人。
幸好霍家案当年没有对外宣告。若是当年就传了出来,大家也都相信了,如今反而麻烦。不管拿到多少实证,人们总还是会记得一开始那个爆炸性的消息,难以逆转心头的印象。
五儿也想到这一节,疑惑道:“小姐为何不直接说这是个冤案呢,为何还要提当年诬告之言?”
孟珂看着她道:“这终究是翻案,不是辟谣,得竖起一个靶子,才能有的放矢。这是翻案必须造的势。咱们现在主动爆破,一开始就流出了两种不同的说法,那便不会形成一个唯一的定论。”
她顿了顿,又道,“再者,两边吵得越厉害,关注这事的人越多,越利于翻案,而人们对义庄案的注意力,也越快被分散。”
要不了几天,众人就只会讨论这最新的、最有嚼头的事,忘了那些沉重的坏事。需要避免坏事的发生,也需要大家提起戒心,但是不可太过放大,甚至被有心之人利用。该做的事做了,如今尽量让这事平稳过去,对大家都好。
回雪却看出孟珂还是有些恹恹的,宽慰道:“小姐不必挂怀,人性本就如此,咱们虽则是在利用,但为的是行好事。”
孟珂点了点头,笑道:“是啊,如此为之,朝廷不恼,百姓不乱,而他……也不受其害。”
终究是她牵连了他,既然无法避免,就尽量不要给他造成不好的影响吧。
瞧外头的人聚得够多了,消息也传到该传的人那儿去了,她冲外面隐蔽之处微微点了点头。
衙门里,洗墨随即转身入内,冲里面的周冶点了点头。
“把人叫进来,升堂。”周冶放下茶盏,起身朝外走去。
***
刘宝被官差叫了进去。
围观的人也跟着往院子里涌,官差并未阻拦。
到了堂上,只见刘宝从怀中掏出一份状纸,恭敬呈上:“草民刘宝,状告霍茹蕙诬告我父刘顺,栽赃陷害数十人,致数十人妻离子散,亲人阴阳相隔!”
涤砚接过状纸,递了上去。
刘宝朗声道:“如状纸所诉,当年霍家之案证据不足,且案情之中颇多蹊跷。还望大人主持公道,重查重审,还我父清白!”
周冶看完,从状纸上抬起头来,看向堂下之人,沉声问道:“刘宝,事发之时你尚年幼,且并非当事之人,如何知晓此案详情?翻案不能凭一面之辞,你可有证人、证据?若空口无凭,莫怪本官不接,还要治你一个诬告之罪。”
刘宝下拜道:“草民当年虽尚年幼,但已经晓事,后来更是多方查证此案,也有幸找到了知晓当年之事的证人。”
“证人?”
门外围观的人中,那中年说书人顿时兴奋起来,“我竟真能眼见此案反转!我就知道这案子有蹊跷!”
“你就在这马后炮吧!”旁人有人嗤道。
“那霍家小姐可是受了常人难耐之罪!这么大的事还能有假?”
“难道还是那曾怀义弄虚作假,构陷别人?”
那几个小年轻也还在,面面相觑了一回,又四下去看,想寻方才那个什么都知道的青年,可哪里还有人在,不由疑惑道,“人呢,这会儿怎么倒不在了!”
老者倒是见得多了,仍一脸泰然,扫了几个小年轻一眼,耐心看了下去。
堂上,周冶问道:“你所说的证人是谁,可能传唤到场?”
刘宝回禀道:“正是当初主办此案的曾怀义……”
话没说完,底下的惊呼之声便起了,刘宝也被引得往外看了一眼,才回过头来继续道,“正是曾家邵夫人的陪嫁嬷嬷,许莲生。”
衙门口顿时一片哗然。
“曾家邵夫人的陪嫁嬷嬷!”中年说书人搓了搓手,兴奋道,“这贴身之人,知道的最多了!”
刘宝继续道:“小的当日去曾家送威胁信,便曾撞见这许嬷嬷。我本以为她要告发我,谁料她竟知道我是谁,还……放我走了。”
刘宝抬起头,“大人,她知道我并未杀曾怀义,也未对邵夫人动手。她也知道,我父亲是冤枉的。”
“这么说,这两个案子都与这许莲生有关。既如此,”周冶扫了堂下一眼,略一沉吟,抽出令牌道,“传许莲生!”
***
思园里,孙嬷嬷担心地对梁夫人道:“这事真闹起来,曾家那边会不会……”
“曾家为何要与我为敌?” 梁夫人扫了她一眼,“别的事倒也说不准,可在这件事上,曾家的人敢吱声?不怕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未落,底下人从衙门传回话来。
“许……许莲生?”孙九爷和孙嬷嬷齐齐看向了梁夫人。
两人都没敢说话,梁夫人却清楚他们那没说出的话——这邵夫人不敢吱声,她身边的人却未必了。
这许莲生的儿子新死,高升也借给儿子送葬之机逃了,曾府也没什么能拿捏她的东西了。如今全看她对邵夫人的忠心有几分。
她心里不由也打起了鼓,这刘宝背后既然有人,不传别人,偏偏让传许莲生,想必已经暗地里拿下了此人。
孙九爷却想到了另一层,不由道:“此事,不会是高升在背后指使吧?难道他和梁云钦勾结上了?”
梁夫人看向他,抬手扶上了额头。
底下人已经查出,刘宝是前夜入的城,正是邀月阁的人去接的。而散布消息又是邀月阁的贾四。梁云钦是怎么也脱不了干系。可高升呢?
衙门追捕了高升这些日子,也始终没消息。他没准儿也同孙九爷一样躲在哪里,压根儿就没有离开绥陵。可他为何这么做呢?
梁夫人抬头看向孙九爷,不解道:“咱们与他终究没翻脸。他对那曾怀义的旧主之情,犯得着搭上自己性命,留在此地翻这个案子,就跟我们过不去?再说了,捅破此案,曾家哪里能得了好?”
孙九爷看了她一眼,却心虚地挪开了,清了清嗓子吩咐道:“立刻派人去找这许嬷嬷,不管用什么手段,务必要让她把嘴给我闭紧了!”
梁夫人问:“那刘宝人呢?”
底下人回道:“进了衙门就没再出来。等着传孙嬷嬷呢。”
孙九爷知道她没说出的话,补充道:“也盯死了,一旦出来,就把人给我摁住了。”
他转头看了梁夫人一眼,“这次要活的!”
梁夫人也转头看他:“我要去一趟曾府。”
***
曾府,邵夫人的院子。正值夫人小憩的时候,院子上下关门闭户,四处都安安静静的。
突有下人飞奔而至,通报说,衙门的官差来了,要传许嬷嬷去回话。
大丫头檀云忙进去通报,邵夫人闻声从帘后走出来,脸都白了。不待她反应,便听得外间已经有一队人马,到了院中。
“不知周大人传我家仆妇,所为何事?”邵夫人推门出去,站定了道。
曾怀义虽死,但邵夫人终究还是官员遗孀。侍剑冲她一拱手,礼貌道:“我家大人有话要问。还请夫人叫她出来,随我回衙门复命。”
邵夫人细声道:“大人要传她,总要让我知道所为何事吧。”
侍剑冷冷地道:“夫人若不放心,也可与她同去。”
邵夫人被噎了一下,一时无言以对。
侍剑没耐心等,直言道:“夫人不请人出来,我们便只好自己去搜了。”
“不……不可!”邵夫人张开双臂,随即又察觉自己似乎太过紧张,笑了笑,僵硬地收回手来,“因为许嬷嬷她……现下并不在府中。再者说,这内眷住所,各位进去搜检,着实不便。”
侍剑瞧她目光闪烁,努力镇定实则害怕的样子,反而不信了,吊起眼睛狐疑地看她。
邵夫人扫了众官差一眼,警惕地僵笑道:“她真的不在,前些日子刚处理完儿子的丧事,伤心过度,病了。我怜她辛劳,便让她在家歇几天。是故,她这几日都不在府中,不信,问问这院子里的人,可见着她?”
说着,转头唤小丫头道,“长明!你带差爷们去许家找找。”
侍剑也抬手唤过一个人来:“你带两个人,去许家看看。”
说着,冲剩下的人道,“我们便在此等候。”
邵夫人见此一顿,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那……劳各位在此暂候。我这就......给各位备些茶果,歇歇。”
说着,转身便入内去了。
一进门,邵夫人便低声对檀云道:“坏了!你立马叫人从后门出去,务必赶在衙门的人到之前,给她递一句话,就说我什么都答应她,让她好好回衙门的话。”
檀云转身去了,邵夫人走进了内室,帘后立刻走出一个人来。
邵夫人又吓了一跳,看了那人一眼,抚着胸口道:“衙门把莲生带去,指不定能问出什么。绥陵如今围得铁桶一样,你这也出不去。可不走……也不是个办法。”
正说着,门“砰”一声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