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镜中非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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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昭假装不小心，用肩膀撞了男研究员一下，动作自然又流畅。
趁着对方没站稳的空当，他已经从容迅速进入实验室。
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安保员也快速进入隔间，开始更换防护服。
林颂已经换好防护服，单手抱住头戴装置置于腰间，另一只手有些艰难地佩戴通讯设备。
姚吉娜正围着她转圈，核查衣摆连接处是否封闭、空气内循环装置是否完好。
岑昭将封存C086的金属箱放到监控台旁边的白色桌板上，转身接过通讯设备，非常自然地别在林颂防护服内衣领上。
手指收回的时候，岑昭顿了顿，又故技重施，不经意般划过林颂的下颌角。
林颂没在意，确认自己穿戴整齐、各种设备正常运行后，拎起金属箱，朝通道口走去。
两名安保员也各自完成最后检查，准备随行。
林颂抬眼。
目光所及之处，姚吉娜身体正对自己，头却扭向监控台，面露焦急之色。
岑昭一如既往温顺地站着，唇角噙着一抹温和笑意，白皙的面庞还带着点学生气，目光却一瞬不瞬地在林颂身上缠绵。
林颂忽然想两年前，刚毕业进入ACR研究局的岑昭，第一次给刚执行任务回来的ACR收容小队做心理认知测评，接过被队员诡异的心理状态吓到半夜敲她房门。
一晃两年，岑昭也已经是合格的心理监察员了。
所以他又违规了。心理监察员不具备押送权限。
林颂叹了口气。每次都这样，自作主张还一脸无辜。
真会给她找麻烦。
......这次罚他去做厨余垃圾分类。
林颂隔着防护面罩瞪了他一眼。
岑昭心领神会举起手，做投降状：“学姐，我打了申请的，押送合规。”
鬼话连篇。
林颂知道他是怎么操作的。
申请是不可能申请的，不过鉴于岑昭能力出众，局里确实允诺，只要岑昭今年监察时长突破500小时，就开放一部分特殊权限。
显然，他拿到了这份奖励。
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林颂收回视线。
——等回来再教训你。
三人列队成三角阵型，踏入通道。
岑昭目送她背影逐渐远去，直到厚重的门缓缓合上。
*
三道防护门依次开启。
林颂三人沿着宽阔通道继续往前走，寂静无声。
清理痕迹还未完全消除，地上依稀可见，暗红色的斑块、零碎的玻璃碎片。
一开始，地上偶有几滴不一样的水珠。
渐渐的，地面开始出现聚出浅浅的水洼。
水洼中映出的，不是通道顶部深灰色金属，而是湛蓝的天和洁白的云。
再往前走，水洼越大、越多，水面愈发清晰，如同细腻的镜子，甚至倒映出湖畔草地、草地上的花，甚至还有若隐若现的鸟鸣。
安保员王义咽了咽口水，拼命按下自己那点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但眼角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最近的一滩水。
“别看。”
林颂的声音从通讯里传来，异常平静。
“那些，是被镜湖同化的‘镜中物’遗骸。小的是动物，大的是人。
“与其进行视觉接触本身无害，但有可能增加被异常侵蚀的风险。”
王义的喉结猛地滑了一下。
“是，林颂研究员。”
三人继续向前，掠过一片又一片的镜中倒影。
直到尽头的一扇门。
门上，是熟悉的ACR研究局标志。门后，是出现异常波动的高危异常。
“警告：您即将进入B301异常区域。B301具有认知侵蚀风险，请避免与湖水直接视觉接触，请避免长时间或近距离在区域内作业。
“生物信息验证通过：高级研究员林颂、安保员王义、安保员李耳，祝您工作顺利。”
巨大防护门缓缓开启。
涌入的空气形成风，吹向三人身后的水洼，泛起点点波光。
阳光代替人造照明，温柔的从中间铺向两边，将三人迎入光的画卷。
一望无际的湖面倒映无边无垠的蓝天，青翠嫩绿的毛毯铺在岸边，星星点点的纯白小花肆意生长，周围不高的树林里，还能听到悦耳鸟鸣。
一些野鸭在湖中心惬意游泳，几只鹿伏在岸边喝水。
仿若人间仙境。
如果不是那几只鸭子游着游着就没了的话。
不是潜水捕食，而是——
一瞬间变得透明，却还在维持原来的动作轨迹，像是灵魂依旧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
为了避免与湖面直接视觉接触，防护服头部是全封闭的，防护服外面配有摄像头，将实时画面转播到头戴装置里。
也正因为如此，才能让人“看到”那些已经“死了”的存在，还在假装活着。
而不是肉眼以为的，直接消失。
“这是，什么？”
安保员李耳声音有些发抖。
两名安保员都是第一次接触B级异常，即使已经事先了解过B301，但眼前的一幕还是令人胆寒。
“那几只鸭子不是死了，而是在另外一个空间里，认知被镜湖同化。”
林颂单手拎着C086的金属箱，另一只手贴近金属箱顶部的ACR图标。
“当被镜湖完全同化后，它们就变成了镜湖的一部分。
“湖水是透明流动的，所以它们也是。
“湖水是无法登陆的，所以它们也是。
“湖水是无法死亡的。
“所以，它们也是。”
检测过林颂的生物信息，收容单位顶部上升，弹出C086纸质文件。
林颂无视两位安保员的情绪状态——这是心理监察部的工作，不是研究部的——直接下令：“你俩在这里等着，我过去把他们五个人同化进程打断后，你们一人拉两个人，离开镜湖核心区域。”
虽然研究员不负责同行者的心理健康，但是他们的生命安全还是能照看一下。
毕竟连自己的心理健康都没办法负责，林颂淡淡地想。
抽出纸质文件，ACR-C086的信息呈现眼前。
异常编号：ACR-C086（“妄言”）
异常等级：C级（低危）
收容程序：C086目前收容于ACR总部IV号安全柜中，柜体外部加装抑制活性设备和低频认知稳定器，以抑制异常自发活化。任何涉及C086的实验需要至少两名中级及以上研究员批准，并确保测试文字通过“悖论文本评估协议”。所有实验参与人员在实验结束后均需进行心理认知重评，评估结果达到最低安全标准后，方可解除隔离。
异常描述：C086为一本封面无字的黑色皮质笔记本，尺寸为A5标准规格。初步分析其材质不符合任何目前已知动植物纤维、矿物质或人工合成物。当在其内页以任何语言书写具有自指性悖论语句时，将发生以下变化：
1.边缘墨迹渗出，类似文字自融；
2.环境声记录到非目前语言体系的低频段声音；
3.并在10-30秒内发生悖论具象现象，通常在60秒内消退，不会对现实造成物质改变。
如果书写者将悖论内容完整朗读，C086将识别书写者意图并尝试对其当前关注对象进行具象干扰。书写者将出现短暂性语言混乱、逻辑错乱或认知解构现象，通常会在24小时内消退（如不影响日常生活，可不纳入隔离标准）。
备注：
1.悖论局限并非等价实现，而是表现为现实层面的扭曲性具象，通常持续不超过60秒。例如：写下“我永远不会理解这句话”，书写者在60秒内韦尔尼克区、角回等负责语言的大脑皮层区域无法激活（实验记录C086-09）。
2.如果书写文本未构成自指悖论，则将随机生成灾难性悖论，作用于范围内所有生物体（实验记录C086-02）。
附录A：实验记录
林颂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希望这次自己的大脑语言区不会罢工。毕竟上次整整两个小时她都没能理解任何话。
让王义和李耳留在原地，林颂从收容单位里拿出C086，沿着痕迹向先前的5人走去。
视觉转播到头戴装置，林颂看到，前面像雕塑的五个人中，三名安保员的手或脚已经变得透明，一名志愿者四肢透明，仅剩躯干，同化程度最高的志愿者，只有头部和胸腔尚留有色彩。
那名志愿者来不及了。
林颂的心一点点往下坠。
打断镜湖的侵蚀过程，也就是打断异常同化过程、强行将他们的意识拉出异度空间，被侵蚀的生物体五脏六腑连同大脑都会受损，同化程度越高，被打断的时候损伤越大。同化到胸腔的个体，即使被打断，回到现实世界也活不下去。
林颂闭了闭眼。
等会让他自己选择吧。
是清醒的死去，还是成为迷失的镜中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镜中非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