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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赌夜白博谈资 ...


  •   姜眠轻快转身,秀眉微微上挑,难得认真打量他,不得不承认,此等风姿烂烂,即便遮掩一二,也是极为耀目的,更何况此人倒像是从不掩藏。

      她还算有诚意地说道:“你既已为相,好好辅佐父王,我自然敬你。”

      宴安起身,深深一揖道:“臣此番前来,正是有国事与公主相商!”

      “国事?”求她惧她妄论她之人倒不少,要与她商议国事却是头一回,“且说来听听。”

      “君上拜我为相,是想让我施行变法,富国强兵,压制孟氏和旧贵族。”

      宴安的声调不疾不徐,“想必公主也知,触动他们的利益,必然会招致阻挠和打压,使得变法停滞或失败。”

      姜眠点头,此前曾听王兄谈起过,这些年父王想变法却一直无力施展。

      一方面因孟氏大卿与旧贵族势力勾结,另一方面,父王这方的人总是被孟氏弹劾或收买,他手头几乎无可用之才。

      因而,她虽不懂用人之道,却也想帮父王招揽一些有才之士。

      宴安观她神色,继续道:“臣已得到君上的支持,但变法成功的关键还在于民,若新法在颁布之初就得到百姓拥护,成为街井市巷的喋喋谈资,从舆论上压倒反对之声,推进就会顺利很多。”

      “如何能做到?”

      “万事俱备,只欠……公主的一样宝贝。”

      “哦?你看上我长乐殿哪样宝贝了?”

      宴安嘴角微扬:“我意将公主的夜白马,奖励给第一个响应新法的百姓,以一石激浪,万口喧传。”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请公主赏一枝杏花。

      好一瞬,姜眠只是微眯眼睛看着他,似不解他话中之意。

      宴安亦抬头直视着她,想从她眼中读出情绪变化。

      姜眠突然轻笑一声,她走回案几缓缓坐下,将案上铺开的绢帕一方一方叠起,笼进袖中,而后伸手拈起茶盏,倏地松手,茶杯“哐啷”一声落地碎裂,茶水泼溅在他的长袍上。

      她朝宴安一挑眉:“这便是我的回答,宴丞相明白了吗?”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起身大步向亭外走去,边走边大声吩咐:“来人,送客!”

      早就知道此人徒有虚名,不然早在别国高官厚禄了,方才差点高看了他。

      姜眠这就打算去父王那里揭穿此人面目,未走出几步又不甚放心,差人将夜白牵过来,准备一起带走。

      侍女委婉送客,宴安只是安静立于原地,此时见公主牵了马才移步上前,他伸手在马鼻上轻轻一拂,笑道:“公主敢不敢与臣打个赌?”

      姜眠唬着脸:“本公主有何不敢,只是不乐意!”

      宴安指尖在袖中微微摩挲,笑盈盈说道:“若日落前公主能骑马出这片杏林,那方才臣所求之事便作罢,不然,臣今天定要牵走这夜白马。”

      “丞相之位还没有坐稳,便敢来我长乐殿来拦人!”姜眠扬鞭蔑他,“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她自诩马术高绝,纵他身手再好,如何拦得住一人一马。她恶劣盘算起来,一会是折他腿骨还是断他肋骨,又觉得他那张嘴才是最该挨马踢的。

      “本公主再加一条,倘若我出了这片杏林,便请你自行离开冀国,到别处高就。”她打定主意将他撵走,父王那边只能先斩后奏。

      “公主的逐客令,真叫人伤心呐。”宴安幽幽一叹,神情却近乎愉悦,渔夫收网的愉悦。

      姜眠翻身上马,不屑与他多言:“光会说废话,可讨不着什么好处。”

      说着一扬马鞭,钻入杏林,一会便不见踪影,宴安并无拦阻之意,只悠然站在原地,一双凤目似笑非笑,幽不见底。

      初时,姜眠还十分警觉,防备着他突袭,但行了一段,也不见身后有任何动静,勒马向后望了望,却见那人身影已经阻隔在杏林之外。

      她不由得放慢了速度,避开他进林时走的那条小道,以防沿路布下什么诡计,转而沿着另一条小径朝殿外直行而去。

      杏林中十分静谧,鸟鸣、花落、春涧声交织,却唯独没有她预料中的偷袭之声。

      她由警惕慢慢变为疑虑,眼下已近杏林边缘,再行一小段便可从东侧边门出林,那家伙居然没还半点动作。

      如此列阵而不击鼓,莫不是起了胆怯之心,姜眠一面嗤嘲,一面甚觉无趣。

      她定下心神,不再多作他想,正打算策马行出杏林,夜白却突然低低嘶鸣起来,马蹄踟蹰不肯再前行。

      夜白极少如此,姜眠用手指顺着夜白的脊柱两侧摸了摸,想看它是否有不适之处,但它毫无反应,嘴唇翘起,似是仔细地辨认气味。

      姜眠安抚着它的脖颈,手指轻轻打着节拍,可夜白没有平静下来,反倒越来越兴奋地嘶鸣,而后突然毫无预兆地转头往回冲去。

      任凭姜眠怎么勒住马缰,也无法让它停下来。

      如此极为别扭地行了近一盏茶时间,夜白才渐渐平静下来,似乎与离开时无异。

      姜眠直起身子,想拭去额上薄汗,抬头正撞上宴安一双笑意盈盈的凤眼…他双手背立,墨发整齐,正从容立于原地,将她此刻的狼狈都尽收眼底。

      宴安长袖微扬,双手展开一幅绢画:“方才见公主骑马之姿甚是好看,不由得拙笔作了一幅。”

      画的正是姜眠方才离去之时的背影,如此说来,她从杏林溜了一圈折返原地,而他只是一直在此处悠然作画?

      姜眠杏眼眨了眨,视线从画作上慢慢移到他脸上,依旧眉目温润,风采翩翩,却无端叫人生气。

      姜眠翻身下马,走到宴安面前,伸手接过那幅画端详,想尽量表现得轻描淡写,但一丝怒气还是不经意泄露:“你可是对我的马作了手脚?”

      宴安轻笑一声:“臣听闻,控制了人心便能控制他的行为,今日对公主的宝马一试,发现亦然。”

      姜眠无语地瞪了他一眼:“那么,敢问丞相如何控制夜白的心?”

      宴安依旧面色从容:“无他,唯美色尔。”言语中有淡淡的挑衅,继续激她。

      听此荒诞之言,还有那一切好似尽在掌控的悠然神态,姜眠简直郁闷死,心下不甘,却又一时找不出端倪。

      她双颊涨红,唇一抿再抿,反手将画摔给宴安,蓦地翻身上马,马蹄声刚响起,人早已没入杏林之中。

      姜眠策马疾驰,打算一鼓作气冲出去,然而再次来到杏林边缘,夜白又像被迷了心智一般,徘徊不前,片刻后调头驮着姜眠往回跑去,不偏不倚停在宴安所站之地的一丈远处。

      宴安看着有些气急的姜眠,又展开另一幅绢画:“臣方才想,夜白自小陪您长大,今日分离,您心中定然十分不忍,便为公主多作几幅,聊寄日后思念。”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公主薄怒之态亦十分可爱。”

      姜眠没有理他,扬声对侍立两旁神色惊忧的婢女道:“去给宴相找身衣服来。”

      侍女应允而去,不一会儿便找来一套中衣和白绸竹叶暗纹的外袍,她伸手接过抛给他道:“里外都换了。”

      每次夜白都做出翘唇轻嗅之状,似乎是被某种气味吸引,姜眠料定他在衣袍上拈了什么迷香。

      宴安去杏林中换好了衣服,墨发上沾了粉白的杏花瓣,与身上月白长袍相映成趣,他拿着换下的那身长袍,慢悠悠朝姜眠走过来。

      姜眠望了一眼斜阳,啧了一声:“丞相莫要故意拖延时间。”说着倾身伸手扯过外袍,往身上一披,麻利地将两只袍袖在腰间打了一个结,未置一词,直接策马飞身出去,没入漫山杏花之中。

      宴安出神的望着姜眠的身影消失之处许久,凤眸中舒卷着莫测的情绪:如此,她猜到是香的缘故了?

      夕阳缓缓沉落,霞光漫染杏林,一场独属于长乐殿春日黄昏的蜃景,铺天盖地倾覆下来。那景色深处,忽得奔出一人一马,那人着粉红深衣,腰间系着宽大长袍,似被马颠得十分难受。

      突然马身倏地一顿,抬起前蹄,那粉衣少女不受控制一般被甩了出去。

      宴安飞身而起,右臂轻轻将她肩头一带,使她勉强得以站着落地,而后一个翻身,自己稳稳落坐于马上。

      他挑了挑眉毛,对着堪堪站稳的少女说:“公主,太阳已落山,按照约定,臣要将此马带走了。”

      姜眠此刻形容有些狼狈,杏眸的阴影如日落后的杏林一般,可语气依然十分倨傲:“本公主一诺千金,你带走便是!”

      宴安深深一揖,勒马掉头欲走,却听姜眠问道:“你到底对夜白用了什么迷药?”

      暮色中宴安的笑容浅浅:“瞒不过公主,此香'金不换',可令马行百丈而回头,臣的确将它置于外袍上,公主猜对了。”

      “那何故,我换袍而无用?”

      “公主可听说过,淮南为橘、淮北为枳?您若有兴趣,臣下次再细讲,今日还有事,便先告退了。”最后几个字传来时,人已骑马走远了。

      沈妤上前急道:“公主,可要叫侍卫拦下?”

      直看到一人一马消失,姜眠才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她此刻才意识到,此人敢牵走夜白,必是事先得了父王授意,夜白被赋予这样一个冠冕的任务,便留不住了。

      宴安骑着夜白,一路匆匆赶回府,在书房一刻未停忙到深夜。笔墨在竹简上一顿,忽而想起他骑走夜白时,姜公主那压着怒意的倨傲杏眸,倒是比料想的要沉得住气一些。

      宴安微微勾唇,随即便将此事抛之脑后,集中精力筹谋眼下之事,他须借此坐稳相位,为他所谋之事获得权利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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