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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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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命运的那一天,天空阴沉沉的,飘着细密的雨丝,仿佛连天气都在为这场离别渲染着悲凉的底色。
TTV基地门口,一辆印着MKA队标的面包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陈立撑着伞,站在车边,脸色复杂地看着基地大门,他最终还是拗不过靳承修的苦苦哀求,答应接手贺嘉树这个“烫手山芋”。
基地里,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贺嘉树的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早已被齐年帮忙收拾好放在了门口。
贺嘉树本人则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大门,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他穿着来时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背影单薄而倔强。
周焕宁、南柚和许呈茗站在一旁,心情各异。
周焕宁脸上带着不忍和烦躁,几次想开口说什么,都被南柚用眼神制止。
南柚眼中满是担忧,许呈茗则依旧沉默,只是紧抿的嘴唇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靳承修从楼上走下来,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他走到贺嘉树身后,停下脚步。
“车来了。”靳承修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磨过砂纸。
贺嘉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没有回头,也没有动。
空气仿佛凝固了。
雨点敲打着窗户,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更添几分压抑。
靳承修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MKA的陈立经理,是我很好的朋友,他会照顾好你的。到了那边……好好训练,听教练的话,别再……别再任性了。”
这些话,他已经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但说出来的时候,依旧艰难无比。
贺嘉树依旧没有反应,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靳承修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他伸出手,想去拉贺嘉树的行李箱:“我送你出去。”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行李箱拉杆的瞬间,贺嘉树猛地转过身来!
几天的不眠不休和极致的情绪波动,让贺嘉树的脸憔悴不堪,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彻骨的绝望,他死死地盯着靳承修,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别碰我的东西!”贺嘉树的声音尖利而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靳承修的手僵在半空中。
“送我?呵……”贺嘉树一步步逼近靳承修,脸上露出一个扭曲而惨淡的笑容,“靳承修,收起你假惺惺的关心吧!你觉得这样就能让你心里好过一点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他的目光扫过靳承修苍白的脸,最终定格在他额角那道已经结痂的细小疤痕上——那是上次争吵时,他被贺嘉树推搡不小心撞到门框留下的。
贺嘉树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悔恨,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突然,他猛地抓起旁边茶几上那个靳承修经常用来喝水的、印着TTV队标的陶瓷马克杯!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你不是要我走吗?好!我走!”贺嘉树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杯子狠狠砸向了靳承修!
事情发生得太快,靳承修甚至来不及躲闪,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躲。
“砰!”的一声脆响!
杯子没有砸中靳承修的头,而是擦着他的额角飞过,砸在了后面的墙壁上,瞬间碎裂,瓷片四溅。但杯子的边缘还是在靳承修的额角划开了一道新的口子,鲜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嘉树!”
“贺嘉树你疯了!”
周焕宁和南柚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靳承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额角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温热的血液流下的感觉清晰无比,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静静地看着贺嘉树,眼神里是死水般的平静,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哀伤。
贺嘉树看着靳承修脸上那道刺目的血痕,整个人也愣住了,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手无力地垂下,眼神由疯狂变成了茫然和恐惧,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想道歉,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他看到,靳承修的眼神,从最初的哀伤,慢慢变成了一种彻底的……心死。
没有愤怒,没有指责,甚至连失望都没有了。
就像一盏灯,彻底熄灭了。
靳承修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擦去流到下颌的血迹,看也没看贺嘉树一眼,转身,对着已经闻声冲进来的陈立,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说:“陈立,带他走吧。”
然后,他不再理会任何人,径直朝着楼梯走去。
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靳承修!”贺嘉树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想要冲过去。
陈立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拉住了他,语气严厉:“贺嘉树!够了!”
周焕宁和南柚也上前帮忙,半拉半劝地将挣扎哭喊的贺嘉树往门外拖。
“放开我!靳承修!你混蛋!你骗我!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贺嘉树的哭喊声和诅咒声,混合着雨声,在基地里回荡,越来越远,最终被关上的车门隔绝。
靳承修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额角的血还在流,但他浑然不觉。
他走到二楼的走廊窗口,恰好看到那辆MKA的面包车启动,缓缓驶离TTV基地,消失在迷蒙的雨幕中。
他站在那里,久久未动,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模糊了整个世界。
他知道,他亲手送走了他的少年,也亲手埋葬了那段充满眼泪、争吵、却也带着微弱光亮的时光。
从今往后,山高水长,再不相见。
靳承修猛地从睡梦中惊醒,额角似乎还残留着那火辣辣的刺痛感。
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
他抬手摸了摸光滑的额角,那里早已没有伤痕,但心口的钝痛却清晰得如同昨日。
五年了。
那个雨天的决绝离别,那个充满恨意的眼神,那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如同梦魇,缠绕了他整整五年。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
德玛西亚杯的失利,眼下中野之间冰冻的关系,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紧迫。
他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他必须打破僵局。
为了TTV,也为了……弥补那个被他亲手推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