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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分别 ...

  •   在医院躺了三天,靳承修的胃出血情况稳定下来后,他不顾医生的劝阻,坚持出院回到了基地,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身形似乎也清瘦了些,但眼神里却多了一种下定决心的沉郁。

      高层那边,在陆沉和齐年的极力周旋下,最终勉强同意了靳承修的方案:对外宣称贺嘉树正常转会至MKA,TTV不再追究其责任,条件是靳承修必须确保此事顺利了结,并且未来要对队伍负起全责。

      踏进基地大门的那一刻,靳承修就感受到了那种异样的寂静。

      训练室里,周焕宁、南柚和许呈茗都在,但没人说话,气氛压抑得可怕。

      而贺嘉树,则不见踪影。

      “他呢?”靳承修问,声音还有些虚弱。

      周焕宁撇撇嘴,指了指楼上房间:“躲房间里呢,几天没怎么出来了,饭都是南柚送上去的。”

      靳承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径直上了楼,他站在贺嘉树的房门外,手抬起又放下,反复几次,最终还是没有敲下去。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需要先安排好一切。

      他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拨通了陈立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陈立略带调侃的声音:“哟,靳大神,听说你光荣挂彩了?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靳承修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声音沙哑而疲惫:“陈立,帮我个忙,收个人。”

      陈立愣了一下:“收人?谁啊?能让您老人家亲自开口?”

      “贺嘉树。我们队的替补辅助,ID Tree。”靳承修说出这个名字时,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陈立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贺嘉树?!就是那个把你气到胃出血的小祖宗?靳承修你没事吧?你自己镇不住,扔给我?我MKA庙小,可供不起这尊大佛!”

      靳承修早就料到陈立的反应,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卑微的语气恳求道:“陈立,算我求你,他年纪小,是我没带好他,但他天赋真的很好,是个好苗子,MKA现在不是缺人吗?给他个机会,换个环境,也许……也许能不一样。”

      陈立在那头啧了一声:“老靳,不是我不帮你,这孩子的脾气我也略有耳闻,太烈了,就是个炸药包,我这边刚重组,经不起折腾啊。”

      “他的所有问题,我来承担。”靳承修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他以后在MKA惹出任何麻烦,需要赔偿或者有什么损失,全部算在我头上。我会跟你们签补充协议,我只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收下他,好好带带他,如果……如果他有任何问题,你随时告诉我,我来解决。”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陈立似乎被靳承修这番几乎是“卖身”的承诺震惊了,良久,他才叹了口气,语气复杂:“靳承修,你他妈……至于吗?为了这么个小子?”

      靳承修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重复道:“帮帮我,陈立。”

      “……行吧。”陈立最终妥协了,“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收下他,但是老靳,丑话说在前头,在我这儿,可没人像你那么惯着他,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要是他实在不服管教,我也没办法。”

      “谢谢。”靳承修松了口气,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具体的转会事宜,我会让齐经理跟你对接。尽快办吧。”

      挂了电话,靳承修瘫坐在椅子上,感觉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知道,最难的部分,才刚刚开始。

      从那天起,靳承修对贺嘉树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时而严厉时而纵容,而是变得异常的……温柔。

      他会主动去贺嘉树的房间,不再提训练赛的失误和争吵,只是温和地问他想吃什么,要不要一起看比赛录像。

      他会记得贺嘉树所有细微的喜好,给他买他最爱喝的牌子的果汁,点他喜欢的外卖。

      他甚至会推掉一些不必要的应酬,陪着贺嘉树在基地打游戏,耐心地指导他,语气轻柔得不像话。

      晚上,他会坐在贺嘉树床边,像最初那样,揉揉他的头发,跟他聊些无关紧要的闲话,直到贺嘉树睡着才离开。

      这种突如其来的、毫无原则的温柔,像密不透风的网,将贺嘉树紧紧包裹。起初,贺嘉树是欣喜若狂的。他觉得靳承修终于明白了他的重要性,是在用这种方式道歉和挽回,他变得异常乖顺,粘靳承修粘得更紧,仿佛要将前一段时间缺失的亲昵全部补回来。

      但渐渐的,一种不安开始在贺嘉树心底滋生。

      靳承修的温柔太过了,太完美了,甚至带着一种……诀别的意味?他看他的眼神,不再是以前那种带着无奈和纵容的关切,而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要将他刻进骨子里的眷恋和不舍。

      有一次,靳承修带他出去吃火锅,点了一大桌他爱吃的菜,自己却没动几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吃,眼神复杂。贺嘉树被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哥,你怎么不吃?老看着我干嘛?”

      靳承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小树长大了,以后……”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夹了一筷子肉放到贺嘉树碗里,“多吃点。”

      “以后什么?”贺嘉树追问。

      “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靳承修避重就轻。

      类似的话,靳承修说了好几次。

      每一次,都让贺嘉树心里的不安加深一分。

      他开始变得敏感,变得疑神疑鬼。

      靳承修接个电话,他会竖起耳朵听,靳承修和齐经理单独说几句话,他会焦躁地等在门口。

      他像一只察觉到风暴即将来临的小动物,本能地感到恐惧,却又不知道危险来自何方,他只能更紧地抓住靳承修,仿佛这样就能留住这失而复得的温柔。

      他不知道,这看似甜蜜的时光,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靳承修正在用尽最后的温柔,为他编织一个美好的梦境,然后,亲手将他推向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而分别的日子,正在一天天临近。

      靳承修反常的温柔像一层甜蜜的毒药,包裹着贺嘉树,也麻痹着他的警觉。

      但少年与生俱来的敏感,尤其是对靳承修情绪近乎本能的洞察力,让他无法彻底沉溺其中。

      那份温柔底下深藏的不安,如同水底的暗礁,时不时会浮出水面,刺破平静的假象。

      终于,在靳承修又一次看着他,眼神飘忽地说出“以后去了别的地方,也要记得按时吃饭”这种话时,贺嘉树积压的恐慌和疑虑爆发了。

      他猛地抓住靳承修的手腕,力气大得指节发白,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别的地方?哥,你要我去哪儿?你是不是……又要丢下我?”

      靳承修的心猛地一缩,几乎不敢直视贺嘉树那双充满了恐惧和依赖的眼睛。他勉强维持着镇定,试图抽回手,语气轻松地掩饰:“瞎想什么?我就是随口一说,快吃饭,菜要凉了。”

      “你骗我!”贺嘉树的声音陡然拔高,餐厅包厢里其他客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他死死盯着靳承修,眼圈瞬间红了,“你这几天根本不对劲!你对我好得吓人!就像……就像要把我喂饱了然后扔掉一样!靳承修,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贺嘉树濒临崩溃的模样,靳承修知道,瞒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避开贺嘉树的目光,声音低沉而艰涩:“嘉树,你听我说,TTV……可能不适合现在的你了,我帮你联系了MKA战队,他们那边……”

      “MKA?”贺嘉树像是被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你要把我送走?你要把我扔给别的战队?靳承修!你答应过我的!你亲口说的!你说你永远不会抛弃我的!你说话不算话!”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

      这正是靳承修录音里那句承诺,是贺嘉树这几个月来最大的精神支柱。

      靳承修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穿,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试图去拉贺嘉树的手,却被贺嘉树狠狠甩开。

      “我没有要抛弃你!”靳承修的声音也带上了痛苦,“去MKA是为了你好!你在那里可以有更多的上场机会,可以……”

      “我不听!我不听!”贺嘉树捂住耳朵,疯狂地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都是借口!你就是嫌我麻烦!嫌我影响你了!你觉得我是累赘了对不对?就像他们说的,我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活该被扔掉!”

      “贺嘉树!”靳承修低喝一声,试图让他冷静,“你冷静点!这不是扔掉!这是转会!是正常的选手流动!对你未来的发展更有利!”

      “有利?”贺嘉树抬起泪眼,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嘲讽,“靳承修,你把我当三岁小孩骗吗?TTV是冠军队伍,MKA还在保级边缘!你告诉我这叫有利?你就是想把我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向后倒去,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指着靳承修,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伤而扭曲:“我告诉你靳承修!我不去!我死也不去MKA!你要是敢把我送走,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一辈子都恨你!”

      “恨”这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靳承修的心里。

      他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颤抖、眼神却异常狠厉的少年,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那个曾经会拽着他袖子哭、会因为他一句夸奖而开心半天的小树,此刻正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

      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将靳承修淹没,他知道,任何解释在贺嘉树此刻的情绪面前都是苍白的,他只能硬起心肠,用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表面的冷静:“这件事已经定了。MKA的陈立经理过两天就会来接你,嘉树,听话。”

      “听话?呵……”贺嘉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一步步后退,眼神冰冷而绝望,“靳承修,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今天这个决定的!”

      说完,他不再看靳承修一眼,转身冲出了包厢,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靳承修没有去追。

      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看着满桌几乎未动的菜肴,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贺嘉树最后那个充满恨意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彻底完了。

      回到基地后,贺嘉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任凭谁敲门都不开。

      里面不时传来压抑的哭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整个基地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周焕宁想骂人,却被南柚拉住。

      许呈茗沉默地收拾着训练室的狼藉。

      ——那是贺嘉树下午发泄时造成的。

      靳承修站在贺嘉树的房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心如刀绞。

      他抬起手,想敲门,最终却无力地垂下。

      他知道,贺嘉树以为这次还会像以前无数次争吵那样,只要他闹得够凶,哭得够惨,自己最终都会心软,会妥协。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靳承修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胃部熟悉的绞痛再次袭来,但比起心里的痛,这根本不值一提。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贺嘉树刚来TTV时,偷偷睡着后他拍下的一张侧脸。

      照片里的少年安静乖巧,与刚才那个歇斯底里的形象判若两人。

      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不受控制地从靳承修眼角滑落。

      他知道,他亲手弄丢了他的小树。

      而分别,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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