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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重回旧时光 ...


  •   老陈特意选了工作日的早场电影,整个影院空荡荡的只有三三两两的观众。

      唐娟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和三十年前他们在厂区电影院约会时穿的是同一件,只是领口的扣子重新缝过几次。

      老陈的白衬衫熨得一丝不苟,口袋里还插着那支女儿送的钢笔,笔帽上的小茉莉花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银幕上播放的是《甜蜜蜜》,当黎明骑着自行车载着张曼玉穿过街巷时,老陈感觉唐娟的手突然抓紧了他的胳膊。

      他想起1989年夏天,自己也是这样骑着二八自行车,后座上坐着扎麻花辫的唐娟,车铃铛声惊飞了厂区梧桐树下的麻雀。

      那时唐娟总爱用手帕包两个煮鸡蛋,说是给他补充营养,其实自己偷偷省下的早餐。

      “你那时候比黎明还瘦。”唐娟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带着六神花露水的气息——这个牌子她用了半辈子。

      老陈笑着从兜里掏出块手帕,正是当年唐娟给他擦汗的那条,边角还绣着个褪色的“唐”字。

      电影放到李翘在纽约街头听见《甜蜜蜜》的片段时,唐娟轻轻“啊”了一声。

      老陈知道她想起了92年厂里停电,他们在锅炉房用半导体收音机偷偷听这首歌的场景。

      那天唐娟的麻花辫沾了煤灰,他笨手笨脚地帮她梳理,结果把发带弄丢了,最后用自己的红领巾给她扎头发。

      散场时灯光大亮,老陈看见唐娟眼角有泪光。他摸出手机,屏保是上周拍的:唐娟在阳台上晒被子,哼着《甜蜜蜜》的调子。

      唐娟作势要打他,却被他握住手腕——那个被蒸汽烫伤的疤痕还在,像枚小小的月牙。

      他们沿着江滩慢慢走,路过早已倒闭的纺织厂。铁门上的锁锈迹斑斑,唐娟却突然从缝隙里摘出朵小野花:“看,和当年锅炉房后墙长的一样。”

      老陈变魔术般从公文包里掏出个饭盒,里面整齐码着四个煮鸡蛋——今早他偷偷用老方法煮的,蛋壳上还画着笑脸。

      回到家,倩倩正在琴房练《甜蜜蜜》的钢琴版。老陈把电影票根夹进相册里,和那些泛黄的厂区电影票放在一起。

      唐娟在厨房哼着歌煮面,蒸汽模糊了窗户,就像当年锅炉房的雾气模糊了他们的青春。

      夜深时,老陈发现唐娟在缝纫机前忙活。走近才看清她在改那条红领巾——女儿下周要参加朗诵比赛,她打算系在倩倩辫子上。

      缝纫机旁摆着个铁皮盒,里面全是这些年的电影票根,每张背面都记着当天的天气。最上面那张写着:“2023年9月12日,晴,和娟看《甜蜜蜜》,她哭了。”

      窗外月光正好,老陈轻轻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甜蜜蜜》的旋律流淌而出时,唐娟回头瞪他:“吵醒邻居!”却还是跟着哼起来,手里的针线在红领巾上绣了朵小小的茉莉花——和当年弄丢的发带一模一样。

      赵冬梅包下了整间VIP影厅,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陷在真皮沙发里。

      当银幕上出现静秋扎着麻花辫在山楂树下奔跑的画面时,她指间的钻石戒指突然磕到了香槟杯——这枚五克拉的婚戒是黄嵩去年为道歉买的,此刻在黑暗中泛着冰冷的光。

      “土死了。”她对着银幕上的白衬衫少年嗤笑,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发髻。

      今早做发型时,她突然要求理发师扎成麻花辫,又在最后一刻慌忙拆散。

      现在她的头发依旧保持着商业女强人标志性的盘发,每一根发丝都用昂贵的发胶固定得纹丝不动。

      电影里老三用饭盒给静秋带红烧肉的片段,让赵冬梅的Gucci手包突然落地。

      一支钢笔滚了出来——是二十年前陈安华送她的英雄牌,笔帽上还刻着“冬梅同志劳动模范”。

      上周董事会前她鬼使神差地翻出来用,结果被年轻助理嘲笑“复古风”。

      静秋在雪地里等老三的场景出现时,赵冬梅的香槟杯已经空了。她掏出手机,相册最新一张是昨天拍的签约仪式,照片里她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正和黄嵩握在一起。

      往下翻到三年前,是张模糊的偷拍:陈安华在江滩教舞,白衬衫被汗水浸透。

      再往前划,1992年的老照片突然跳出来——扎着麻花辫的她站在纺织厂光荣榜前,身旁是穿着洗白工装的陈安华,两人中间摆着个铝制饭盒。

      “赵总,需要续杯吗?”服务生小心翼翼地问。赵冬梅摆摆手,钻石腕表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蓝光。

      她突然想起上周在米其林餐厅,黄嵩也是这样对服务员摆手,然后搂着那个艺校女生离开了包厢。

      电影放到静秋穿着红毛衣在病房外痛哭时,赵冬梅的鳄鱼皮手包突然震动起来。是秘书发来的并购案进展,最后附了句:“黄董说今晚不回家吃饭。”

      她盯着手机屏保——和黄嵩在游艇上的合影,两人的笑容和身后海浪一样虚假。

      散场时,赵冬梅在洗手间补妆。镜中的女人眼线精致,唇瓣是当季最火的姨妈色。

      她突然用湿纸巾狠狠擦拭,直到露出原本的唇色——像年轻时偷用母亲的口红,被陈安华说“还是本色好看”的那种淡粉。

      司机问去哪,赵冬梅脱口而出“纺织厂旧址”。但当奔驰开到那片高档住宅区时,她又改口去了公司。

      电梯直达顶层的路上,她取下钻石耳钉,从公文包夹层摸出对褪色的彩色玻璃耳坠——是陈安华用厂里废料给她磨的,现在戴着已经会过敏。

      凌晨的办公室里,赵冬梅打开保险柜。在一摞房产证和股权书下面,压着张泛黄的舞会门票。

      背面是陈安华的字迹:“冬梅同志,能请你跳支舞吗?”墨迹已经晕开,像那年她故意打翻在他工装上的蓝墨水。

      窗外,城市灯火如星河倾泻。赵冬梅打开香槟独自啜饮,酒液倒映出她精心保养的脸。

      突然响起的视频电话吓得她打翻酒杯——是黄嵩从酒店发来的,背景音里有女人的笑声。

      她挂断后猛地拉开抽屉,把钢笔、耳坠、门票全扫进去,却在最深处摸到个塑料发卡——当年陈安华送她回家,在暴雨中给她别头发用的。

      天光微亮时,保洁员发现总裁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她探头看见赵冬梅伏在案头睡着,手里攥着个铝制饭盒,电脑屏幕上是刚搜索的“山楂树栽培技术”。更奇怪的是,这位永远盘发的女强人,此刻竟扎着条歪歪扭扭的麻花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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