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他玩怪谈游戏的？》幕琅

11、第11章 投诉的威力

　　想要成为一位有坚守、有情怀的民间表演艺术家，或许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热爱、这样的坚持和这样感人涕下的信念感。

　　但原既白压根不是什么艺术家，他理解不了这样的职业操守。

　　所以他飞奔着出去，在找水族馆保安赶紧来救人的同时，还迅速拨打了110和120。

　　原既白先打的是120。

　　但说来也是奇怪，分明原既白的手机信号满格，120又是只要四周有基站就绝对能打通的紧急电话，可当原既白在从地下一层的停车场向地面赶去的过程里，这个号码却怎么都打不通。

　　该死！

　　原既白打了两遍，见实在打不通，便转而拨打110。

　　这回电话倒是接通很快，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当电话接通后，原既白总隐约听到手机另一头好像有着什么奇怪的气泡声在响起。

　　咕噜咕噜。

　　噗啪噗趴。

　　奇奇怪怪的声音，就像是一群鱼儿聚在一块儿吐泡泡一样。

　　又好像接电话的人正——身处深海？

　　这样的微妙念头只在原既白心中一闪而逝。

　　作为人生中第一次打报警电话的人，原既白有些着急又有些慌张道：“警察叔、咳，警察同志，我要报警，麻烦你们赶快过来一下，我的一个同事，他刚刚跳楼了！！麻烦你们赶快过来救他，来的时候再顺便叫一下120，我这边不知道怎么回事，120一直都打不通！”

　　【哪里哪里？】

　　【谁跳楼了？】

　　【哪里有楼给他跳？】

　　在诡异的咕噜声中，好像有三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在这一刻同时开口。

　　可偏偏原既白全部都听清楚了，于是原既白只当是因为事情重大，有三个接线员同时负责他。

　　——不过话说回来，这三个接线员的声音处理得还怪好的叻，明明是同时响起的，却能这么有条理，是采用了什么新技术吗？

　　果然现在的科技就是日新月异啊，一个不留神郭嘉又出了新技术没通知他，那等到他三十多岁得时候，恐怕只能用老人手机了吧？

　　原既白回道：“地点是新城区的深潜者乐园，地下一层的停车场，虽然这里确实没有楼，但就在刚才，我同事，一个叫徐子涵的新人同事，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扒开电梯门，从电梯井跳下去了！”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真的跟你没有关系吗？】

　　【为什么偏偏是他跳不是你跳？】

　　再一次的，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原既白不可置信：“警察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在怀疑我谋害了他吗？虽然我也好像不是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跳下去……可这种猜测完全只是我的个人想法！我隐瞒了我的个人想法也是很正常的吧？这也能用来当作我谋害别人的理由吗？”

　　原既白可太委屈了。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热心肠地打个报警电话后，竟然还会被当做犯罪嫌疑人来看待。

　　原既白大声驳斥了回去：“而且你们现在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救人吗？这些有的没的你们就不能之后再说吗？！”

　　这个、不，这三个接线员，难道以为他们现在是在拍什么刑侦剧吗？！

　　太不敬业了！！

　　这一刻，原既白的手机听筒突然发出一声嘈耳刺响。

　　好像是那边的手机/电话听筒掉在了地上。

　　随后，就是一整劈里啪啦、咕噜咕噜、稀里哗啦的水声和气泡声乱冒。

　　【他竟然吼我们？】

　　【这个人类以为他在和谁说话？是高贵的天神大人啊！】

　　【他竟然说我们不救人是不敬业，我委屈了，呜呜呜……】

　　听声音，像是那边的三个接线员正抱在一起嗷嗷大哭。

　　原既白眉头拧得死死的，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正在通话中的号码。

　　没错，是110啊。

　　怎么这年头110的接线员还玩起了抽象？

　　你们不会以为你们哇哇嗷嗷两声就能掩饰你们的不专业不敬业、没有业务能力还没有责任心吧？

　　正这样想着，手机那头的哭声更大了。

　　【他骂我们嗷嗷嗷！】

　　【他竟然骂我们没有能力！呜呜呜……】

　　【我要画个圈圈诅咒他！！】

　　突然间，啪嗒一声，正在奔跑的原既白突然听到自己脚边有什么动静。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刚刚原来不小心踢到了一条小鱼。

　　也不知道还没拇指大的小玩意儿哪来的，更不知道它在这儿扑腾多久了。

　　总之，在刚刚被原既白踢了一脚后，它BIU一下飞了出去。

　　原既白凑上前一看，发现这小鱼这会儿只会躺在地上歪嘴吐白沫，想来是生死难料了。

　　可即便如此，它还在竭力挣扎着。

　　挣扎着抬头，张嘴——

　　呸！

　　原既白：“……”

　　这死鱼竟然对他吐口水？！！

　　原既白深深吸了一口气，听着耳边的嗷嗷痛哭，看着脚边半死不活的小鱼，想着电梯井里生死难料的小徐，只觉得自己今天好像哪哪儿都不顺。

　　“别哭了！”原既白忍着心中暴躁，提高音量，“把你们的上级给我叫过来！”

　　几乎就在原既白话语落音的瞬间，第四个声音抢过了电话。

　　【你找我？】

　　对方的声音非常低哑沉闷，但听起来至少是个正常人。

　　“是这样的——”原既白吐了口气，刚想把刚刚的事情重复一下，就听手机对面的声音再次开口了。

　　【你可以为了实现你的愿望付出什么代价？】

　　原既白：“……”

　　原既白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想要压住自己心中的暴躁怒火。

　　但没能压住。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你是不是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说什么愿望什么代价，我不是来cosplay的！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来不来救人？！”

　　那边的声音越发冷酷低沉。

　　【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喝令一位真神，将一名高贵的真神当作你的马前卒？你可知渎神是何等下场？！】

　　“我都说了我不是在跟你玩cosplay！”

　　说话间，一条野狗不知怎得突然从停车场的角落窜了出来，呲牙咧嘴、口水横流，嗷呜嗷呜地冲向原既白。

　　但这会儿烦透了的原既白只是瞪了那野狗一眼，对方便又夹着尾巴嗷呜嗷呜地原路返回了。

　　这很正常，原既白从小就不受小动物欢迎。

　　原既白厉声说：“你再这样胡搅蛮缠尸位素餐，信不信我投诉你？”

　　原既白大踏步地向前走着，走得虎虎生风，走得怨气能养出十个邪剑仙。

　　因此，当一条蛇从阴影中游出时，原既白怨气重重地捏住这条蛇的七寸，直接把它打了个死结就丢在了停车场的失物招领处。

　　“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背景，不过背景再大的人都有上级，还有上级的上级！”

　　在跑向通往地面的紧急通道的路上，原既白总计吓跑了一条狗，丢掉了一条蛇，踹开了两个滚来滚去的罐子，捏爆了一只老往他身上贴的气球，并且顺手打开了地下停车场的排水器，为这个莫名其妙开始积水的地下停车场做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你信不信你再在工作时间搞这些有的没的，我就一路投诉到你的上级、你上级的上级，还有你上级的上级的上级那里去？！”

　　可能是好心人真的有了好报吧，当然也可能是原既白的“投诉”威胁发挥到了绝妙作用。

　　当原既白这一气呵成的威胁告一段落后，电话那头的声音依然低沉，却不再像最初那样装神弄鬼了。

　　而是带上了点儿钓鱼佬在好不容易等到鱼咬钩时却被逼着去上班一样的忍气吞声和勉强心酸。

　　【既然你都能做到这种地步了，为何你不去亲自去救那个人？而一定要我们出手？】

　　原既白听得满脑袋问号，满脑门官司：

　　事后的投诉归投诉，可现在的关键难道不是救人吗？

　　他投诉的能力再厉害这会儿也没法救人啊这个接线员到底在说什么屁话？！

　　一生体面的原既白几乎被逼得想要骂人了。

　　但很快地，让原既白更恼火的事出现了——

　　这个接线员，竟然挂掉了他的电话！

　　并且，在原既白接下来的夺命连环call里，对方坚定地、毫不犹豫地连续挂掉了他十三个电话！

　　一副再跟原既白说话他就是狗的样子。

　　原既白简直要被这接线员给气笑了。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等着，你们都等着！

　　等他把那个新人捞出来后，看他怎么投诉你们！

　　原既白憋着一口气，风风火火地冲出地下停车场，来到地面。

　　他环首四顾，准备抓个工作人员问清保安室的位置。

　　可出乎意料的是，在原既白抓住保安前，原既白先被一个人抓住了。

　　“是你？你在这里？你怎么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这里？！”

　　原既白茫然回头望去，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轮廓深邃，像是混血儿，深棕色的短发，额前有一缕挑染成了冰冷的蓝。

　　很英俊。

　　但确实从未见过。

　　可偏偏就是这个人，在这一刻死死抓住了原既白的手臂，眼里像是烧着一簇忌恨的火。

　　他一字一顿问道：“为什么江照云失踪了，你却还能这么若无其事？！

　　“为什么你明明亲眼看到了江照云的失踪，却能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来上你这该死的班？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他在保护着你？如果没有他，你早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凭什么现在他失踪，你却还能好好地过着你普通人的生活？凭什么？！”

　　原既白目光落在这个人的身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困惑：

　　“你——在说什么？”

　　·

　　与此同时，深潜者乐园的地下一层，那个被嵌入后室、危险重重的停车场门口。

　　原本全副武装，已做好准备要进后室探索的沙城特殊事物应急部的行动队成员，突然被上级紧急叫停了。

　　行动队成员们面面相觑，最后是这次行动的队长周停开口，问道：“怎么停下了？现在后室和停车场的重叠面积还不算大，正是关闭它的好时候，否则等阴界门沉入了后室，天知道这两个麻烦东西融合后会搞出什么妖魔鬼怪来……”

　　行动队成员：“还有小徐。”

　　周停：“对，还有小徐！小徐那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有点异能力了就闷头往后室里冲。现在，我们动作快点，还能趁着他在后室的上几层时把捞他出来，不然等他深入后室，撞上里头那些实体后，天晓得我们还能不能捡到他的骨头！”

　　通讯器那边的回答很快，显然也是怕这群从民间收拢来的异能者们一时意气上头，最后搞得全军覆没。

　　【就在刚才，我们检测到目标1309内部能量发生了巨大变动，经鉴定，目标1309不再是lv0~lv3层级的低危害级后室了，而是至少在lv30以上，真实层级不可探知，危险等级S。】

　　听到这段话，行动队的成员们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lv30？

　　还以上？

　　甚至“真实层级不可探知”？

　　真的假的？

　　要知道，哪怕是让他们行动队成员一个个折戟沉沙的六号线，危险等级也就是区区C级，它最大的麻烦之处不过是在于它奇特的、排斥异能者进入的规则而已，而不是它自身的危险。

　　可就算是这个危险等级只有C级的地域，也无声吞掉了一位显目真君！

　　虽然经高人提醒，会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

　　但不论怎么说，区区一个C级的危险区，操作一下就成功坑掉了一个S级的提灯人，已成为既定事实。

　　那么，危险等级为S的地域，又会有什么样的可怕存在？

　　如果那个跟天命会甚至跟他们提灯人一心作对的人还在继续他的“操作”，那他们会在这里面对什么？

　　行动队的成员们不知道。

　　他们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通讯器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现在，我们已经向全国应急部发出了最高级别的求援信号，目前只有金市、冀市、海市有回应。】

　　【经估算，援助沙城的行动队会在最迟12小时内出现，而你们现在的任务，不是进入那个层级过于危险的后室，也不是那座阴界之门的下落，而是看好这个入口，不让任何人进入，也不许任何东西逃出！】

　　【明白了吗？】

　　“保证完成任务！”

　　·

　　嘀嘀嘀——

　　嘀嘀嘀——

　　黑暗的深处，只有一盏昏暗小灯点亮手边书籍的房间里，漆演星在手机第三次响起前，接通了这个电话。

　　他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开口。

　　【不好了老大！】

　　果然，不给漆演星开口的机会，那边的声音就叽叽喳喳响起。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漆演星声音轻柔，纤长的手指翻动书页，十分配合：“那就听坏消息吧。”

　　【坏消息是，跟我们约好了的瞳中海母说，这次祂们不来跟我们玩了，对了三生海巫也一样。】

　　“这样吗？”漆演星声音依然柔和，“那么，为什么呢？”

　　【祂们说不想被投诉。】

　　漆演星：“……什么？”

　　【不知道啊，老大你也觉得很离谱对吧？但祂们就是这么说的。哎呀算了不管了，反正这些家伙一直都这么奇奇怪怪的——老大，接下来你要不要听好消息？】

　　漆演星眼睑轻垂，哪怕刚刚才听了一耳朵的大离谱事件，这会儿也依然神色冷淡。

　　“你说。”

　　【好消息是，瞳中海母和那三个小弱智在离开我们打开的后室前，往里头丢了一大堆实体，现在那个后室的危险等级破S了！】

　　【就在刚才，沙城应急部那个死硬派的老头已经发出信号，最迟十二个小时，京市、冀市和海市的增援队就会赶到。】

　　【与此同时，天命会的增援也在往这边赶，甚至他们为了捞那个天枢双星的继任者，还叫上了我们的老朋友赤心会！哈哈哈……老大，你看，我们要见的人，不用我们再手动操作、步步升级，而是一次性就能见完了——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漆演星沉默一瞬，耐心道：“但就算是这样，怀英，你也不能在我们的约定时间前杀了显目真君，明白吗？”

　　并不遥远的另一头，深潜者乐园某个隐秘房间内。

　　华怀英坐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抛着短刀。

　　他头上天花板的位置，是一扇黑漆漆的、仔细看还能看到如漩涡一样扭曲的门扇，脚下也不是干燥的地面，而是深及膝盖的海水，身前更是跪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显目真君，提灯人中最为德高望重的长者之一。

　　江照云，天命会中天枢双星的继任者。

　　特殊的绳索捆住了特殊的人。

　　华怀英没有理会这两人脸上或惊疑或愤怒的表情，只悠哉用自己鲛人的长长鱼尾去拨弄海水。

　　“我明白的老大，你还不放心我吗？”

　　华怀英侧头看着显目真君，露出笑容。

　　轻佻，甜蜜，又带着彻骨的恐怖杀意。

　　“显目真君，不，孟廷玉孟先生可是我最敬爱的好父亲啊！在把他的价值榨干之前，我怎么会舍得让他早早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