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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无实物表演 ...

  •   深潜者乐园的地下停车场非常正常,也非常普通,出了大了点外,和普通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没有任何区别。

      但原既白一踏入这里就觉得不太舒服。

      先是突如其来的热量。

      可能是离了室内的冷气吧,原既白一进停车场,就觉得这儿热得出奇,让他想要解开衣服扣子给自己松松气,可他看了看身后脸色如常的小徐后,忍住了。

      随后,原既白又觉得有点吵。

      这过分空旷的停车场里,也不知道在哪儿躲了一群缺德鬼。他们在原既白看不到的地方走来走去,脚步声一阵远一阵近,一阵大一阵小。

      有时候他们发疯一样地跑来跑去,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在某个角落发出指甲挠黑板的刺耳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刻意惹怒停车场里人,在黑暗处看着他们惊惧或愤怒的表情窃窃发笑。

      实在有些缺德。

      原既白眉头紧皱,想要抱怨两句,可当他侧头看到自己身后依然面色如常的小徐后,他不由得一怔,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环境,他太熟悉了。

      是的,原既白已经想起来了,关于自己待在这种地方就感到分外不舒服的原因——是因为原既白从小就很讨厌这样的地方。

      这种宽阔空荡、没有人气,简直就像是坟场一样的地方。

      那时候,很多年前,原既白还是原氏集团的小少爷,而他的父母也还没有变成他幻觉里的伐木累,而是会喘气的大活人。

      他们都是沙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而所谓的“有头有脸”,自然是需要外物维持的。所以这对夫妻豪掷千金,买下了一座建筑面积近万米且自带高尔夫球场和超大泳池的豪宅,甚至还有好事者称这座豪宅为“沙城第一庄园”。

      但与之相对的是,很少有人知道,这对夫妻其实很少住在这座“沙城第一庄园”里。

      他们似乎总有忙不完的工作、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人、做不完的实验,每年他们能抽出空来庄园里看他们儿子的机会,最多不超过五次——还是夫妻两人回家次数各自计算的五次。

      所以,最后,时常待在这豪宅中的,也只有原既白、保姆王姨、管家赵叔这三个人。

      除此之外,这栋豪宅虽然还会有清洁工、保镖、维护、家庭医生、家庭教师等人定期上门拜访,但对于年幼的原既白来说,这座豪宅依然大得可怕。

      每到天黑时分,原既白站在自己空旷寂寥、如同一座华丽坟墓的卧室里,都会有种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呼吸的错觉。

      再加上当时的原既白身体还比较虚弱,一天到晚不知道为什么老是生病,能去学校的日子也不太多,所以大部分时间里,原既白都是在家庭教师的指导下学习。

      至于学习之外的时间里,也就是靠在窗边,看天上的鸟、地上的花、水里的鱼罢了。

      那些被常人钦羡的一切的“有钱人的游戏”,都是原既白垂手可及、却又不能也不屑拥有的。

      用现在的话来说,当年的原小少爷其实是个“不想要很多很多的钱,只想要很多很多的爱”的人,是挂网上会被网友们嘲到世界末日的类型。

      或许,原既白是真的没有这个少爷命吧,十九岁后,当原氏破产,他几乎流浪街头的那段日子,一直在豪宅中身体虚弱的他不但没有直接在街头病死,反而越活越健康了。

      病也不生了,幻觉也不闹腾了,就连身体都迎来了二次发育,从一个一米七出头身体单薄病恹恹的小崽子,变成走路上都会被人搭话问“哥们你跑的哪个健身房”的人。

      虽然原既白其实并没刻意健身过,最多在上下班的路上偶尔会来一次慢跑……但这些招人恨的话暂且不提。

      总而言之,原既白对这种空旷寂寥之地的厌恶,几乎刻进了骨子里,是近乎生理性的厌恶。

      但没有办法,现在的原既白正在工作,他的责任心不允许他为了这点小事就做出丢下工作跑路的举动。

      于是原既白强行忍着心中的不适和烦躁,继续向前。

      最多……

      最多跟人随口抱怨两句。

      “这个地下停车场也太大了吧。”原既白今天穿着初秋的卡其色单排扣风衣外套,内搭同色薄衬衫。他解开了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用看似公正实则夹带私货地说着,“这么多车位,他们停得过来吗?”

      徐子涵扭头看了看四周,刚想张口,后又小声说:“这也是录制的一环吗?”

      原既白回道:“随口聊聊。录播基本都是后期配音的,如果有不合适的也会剪掉。”

      徐子涵这才松了口气,回答道:“其实这停车场也就普通大小吧。”

      原既白震惊看了徐子涵一眼。

      这停车场估摸着都两万平方米了吧,还只是这一层的面积——这叫“普通大小”?

      看这小子的穿着和细节也不像是有钱人啊,怎么张口这么能吹牛逼?

      原既白顿了顿,换了个话题:“也不知道这么大的停车场,我们要去哪里找那个up主说的通道和拐角口……”

      徐子涵说:“不就在前面么。”

      原既白疑惑:“前面?哪儿?”

      “就那儿啊!”徐子涵向前一指。

      原既白顺着徐子涵所指的方向看去。

      可前方空无一物,哪来的什么“通道”什么“拐角”?

      原既白回头看着徐子涵脸上半点不作伪的认真表情,心中咯噔一下: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自己真的在这个时候发病了吧?!

      原既白心里有些发慌,脸上却十分镇定,说:“是那儿吗?小徐你过去看看?”

      原既白说的话很有余地,按什么意思理解都行。

      如果徐子涵这个新人其实是在跟他开玩笑,那么原既白可以说自己这句反问也是在开玩笑。

      而如果真相是原既白发病了,眼前出现了幻觉,没看到通道和路口,那么原既白的这句话就可以是单纯的疑问,是让新人走前头开路的意思。

      新人徐子涵没有多想也没有多说,直接走在了前头。

      落后两步跟上的原既白心里越发慌了:坏了,好像真的是自己发病了。

      否则怎么会有什么东西别人看得到自己看不到呢?

      原既白这样想着,走路越发磨蹭起来,脑瓜飞快转动,想着要怎么把自己的病情完美掩饰过去。

      可是——

      一步,两步,三步。

      突然的,前头的新人停下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相机,突然左右张望起来,有些慌张地喊道:“原哥?原哥?!原哥你在吗?原哥你在哪儿?!”

      徐子涵身后,离他只有不到五米的原既白看着他的背影,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小徐,你突然近视了?

      他一米八五的个子杵这儿你看不到吗?

      ——新人好像真的看不到!

      只见新人徐子涵直接把手里的相机放在了地上,上前两步,伸手在空气里左右摸索起来,就好像他面前真的有一面墙壁似的。

      紧接着,徐子涵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平移一步,做出了一个开门的动作。

      “真的是这里!”

      徐子涵探头往空气里一看,“嘶”了一声。

      接着,他看向左边的空气,大惊失色,而后,他又看向右边的空气,狂抽凉气!

      “我进来了……我真的进来了?”

      他不可置信,喃喃自语:

      “所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后室?!”

      原既白看着新人这场猝不及防的无实物表演,目瞪口呆,沉默震耳欲聋:

      小徐你……不是,一个月两千的实习生工资值得你这么敬业吗小徐?

      你这么会表演干吗来当摄像,去演短剧啊,不比你一个月两千的工资高?!

      原既白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做出什么反应。

      主要是他有点尴尬。

      而原既白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断新人的这场表演。

      因为他真的有点尴尬。

      甚至原既白还莫名生出了“拿三千工资的我竟然还没有拿两千工资的新人来得敬业”的惭愧感。

      但要让他也配合新人的这场演出的话那是万万不行的。

      一生strong的帅哥是不能做这种事的!

      原既白脸上发烫,被尬在原地,颇有点进退两难的意思。

      可那头新人小徐的表演却顺畅自然极了,抄起相机,直接大踏步进了空气、不,进了“后室”。

      “现在开始记录。”

      小徐打开相机,自言自语。

      “和视频里的表现一样,这里的房间贴着泛黄的墙纸,头上是荧光灯,脚下的地毯潮湿,有种淡淡的臭气……”

      说着,小徐先是用相机对准地面,然后趴在地上,谨慎地凑近嗅了嗅。

      “……是腥味。有点像是鱼腥味?奇怪。”

      原既白沉默地看着远处平平无奇的水泥墙面,又抬头看了看顶上平平无奇的卤素灯,最后低头,从自己脚下硬邦邦的水泥地面看到新人脚下腐烂的香蕉皮。

      刚刚,新人好像就是对着这块香蕉皮说“有鱼腥味”的……

      好拼!

      真的好拼!

      这就是当代年轻人的工作状态吗?

      小徐你有这样的工作态度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原既白暗暗赞叹着,身体却诚实地后退了几步,甚至开始四处寻找掩体,想着万一有人在这一刻闯进来的话,他要说些什么才能撇清跟这位无实物表演家的关系。

      “房间的大小约是5X5,”前方,徐子涵开始摸空气,“房间材质未知,但不像水泥也不像木板。”

      “房间的门会在人进入后自动关上。”徐子涵开始回头看空气,“墙纸和荧光灯看不出来历,墙纸撕下后还是墙纸。”

      “现在进入下一个房间。”

      徐子涵扛着相机,雄赳赳气昂昂往前走。

      然后在第二个“房间”里继续他的探索。

      这一刻,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新人徐子涵的动作格外放得开,没有一丝表演痕迹,一看就是戏剧学院的高材生。

      反观原既白,他犹犹豫豫,在车辆寥寥无几的停车场里左右闪躲,偷偷摸摸,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任谁见了都知道这小子心里有鬼!

      深潜者乐园的地下停车场很大,但在徐子涵的快步下,也很快走到了尽头。

      而当徐子涵站在电梯前,放下相机时,一直在新人身后偷偷张望的原既白大大松了口气,以为这位戏剧学院流落民间的高材生可算是结束了他的表演。

      可没想下一秒,徐子涵就肃穆说道:“现在,我来到了去往下一层的门前。和视频里一样,大门是黑色的,并且看起来非常厚重,不再像之前那样可以轻易打开。”

      原既白:废话,你之前开的都是空气门,可不容易开么。

      徐子涵接着沉吟道:“后室里的所有元素都是随机排列的,这里永远不会有重复的房间,也永远无法原路返回,所以我现在的选择只有一个——”

      原既白心里又是一个咯噔:等会儿?新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而下一秒,在原既白震撼的注视下,这位新人徐子涵竟然直接伸手,掰开了电梯门!

      是的,不是按下电梯的开门按钮,等待电梯轿厢抵达后自动开门。

      而是直接用手,生生掰开了这扇电梯门!

      原既白:啊?不是?啊?!

      也不知道这新人一天天的哪来这么多使不完的牛劲儿。

      在新人的生拉硬拽之下,这电梯门竟然还的被他掰开了!

      当整个黑洞洞的电梯井彻底暴露两人面前后,新人扛着相机,潇洒甩头,二话不说就从这黑洞洞的电梯井口跃下。

      “不,等等,等等你——!!”

      原既白差点没被这新人吓得叫出声来。

      他第一时间赶到电梯门前,伸手想要去捞人。

      可那新人的背影太潇洒了,以致于原既白没能抓住这位新人飘逸的半片衣角。

      噗通——

      一记跌落声后,下头再没了半点动静。

      原既白坐在电梯井口前,望着眼前的黑洞洞,瞠目结舌,久久无法回神。

      不是?

      小徐你——

      你何至于此啊!

      一个月两千的工资,你拼什么命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10章 无实物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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