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柳暗花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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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雪臣问道：“敢问阁下是？”
来人身着玄色衣衫，眼神被斗笠遮去大半。下半张脸留着胡茬，开口时声音温和而沉稳：
“小民季有辉，是附近的农户。我家娘子见这边林中升起了炊烟，只怕是游人需要照应，遣我过来瞧瞧。”
谢雪臣拱手回道：“季先生来的正巧。我们这有不少昏迷的人，但无医师，只怕是地方病，您可否帮我们看看？”
季有辉跟着谢雪臣上前，蹲下查看，又给阿飞把了脉，道：“这个症状要依我看，他们是吸入了瘴气。”
“瘴气？！”
此言一出，围者均脸色大变。
一人道：“可是我们一路过来，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啊。”
季有辉道：“这瘴气无色无味，寻常人都是发病了才可发觉。”见他们都掩着口鼻，又迅速道，“诸位不必惊慌，吸入瘴气的人症状轻重不一，但据我所知，一开始就没有症状的人，此后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太严重的。敢问大人，你们可是从交河那里过来的？”
“正是。”
“那就是了。只怕交河的桥又塌了，你们才会绕到此处去县城，这途中就要路过有瘴气的地带。”
谢雪臣问道：“那季先生可有治疗之法？”
“这个简单，用见苦草煮了汤就能治。”季有辉起身，往落日的方向指了指，“往那走一里便是我家，我让娘子煮了给他们喝下就好了。”
陆凛走到谢雪臣身边，低声唤道：“大人。”
谢雪臣转头，见他目光狐疑，是提醒他不要轻信的意思。
这确实太过巧合了。
谢雪臣回他：“救人要紧。你再点上十个康健的，一人背一个，再带上几个幄帐，随我过去。其他人留在原地。”
“是。”
谢雪臣又对季有辉叉手一礼：“那就多有叨扰了。请。”
队伍前端，季有辉领着路。谢雪臣照应着趴在士兵背上的阿飞，问道：“季先生，您可知什么样的人吸入瘴气之后会有严重症状？可是个人体质原因？”
“这可就不一定了。哪怕是壮实的汉子也有昏迷好几天的。不过嘛，越是北边的人过来，越容易病倒。我家在这县城北郊，就也见过不少你们这样南下的北方人患病。”
“那这治病的见苦草又是什么来路？为何我在医书上也未曾见过？”
季有辉哈哈笑道：“我们这蛮荒之地的小草药，寻常医书是不会记载的。”
“如此。尚未询问先生家中有几口人？”
“只有我和我娘子，还有我刚出生的小子。”
他说这话时语气爽朗，似是带着笑。
谢雪臣正待再问，日光已经全数散去，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院。
一名粗布麻衣的妇人正摇着扇子看着院中的灶火，听了响动，站起身来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季有辉摘了斗笠，一边挥手，一边喊道：“娘子！我把他们带回来了，昏了七八个呢。家里的草可还够用吗！”
“七八个啊？没事没事，我全下了水煮就够了！快快，带进来。”
季夫人热情地把人都请进院里，铺了稻草让昏迷的人躺下。
谢雪臣一面说着多谢，一面环顾着打量这小院。
屋子是和着牡蛎壳子堆起的土墙，顶着陶土烧制的瓦片；院中草棚屋下的土灶火烧的正旺，旁边是妥善放着的矮几和板凳，以及一个装了婴儿的摇篮；院子另一头还种着些青菜，周围是爬着野花藤蔓的竹栅栏。
井井有条，富有烟火气息，打眼只是个寻常农舍，细看却知道必定是需要人精心照料的。
那边季有辉和陆凛忙着安置病人，这边谢雪臣帮着季夫人打水另起了一灶，趁着她生火的时候查看那一捧见苦草，闻着清苦，和寻常去火的夏枯草极相似。
季夫人起身一见谢雪臣扯了一片叶子细细闻着，轻笑道：“大人闻着可清醒不少？”
“是。”谢雪臣放下叶子，因奔波多日而疲累的头脑竟然真的缓解了几分昏沉。
季夫人一面说，一面又麻利地开始煮草、掌火：“这见苦草啊，喝了就下火，对付瘴气真是少不了。我们本地人也要经常煮了当茶水来喝的。”
谢雪臣看着她的神情和言语，均是真诚朴实。于是也跟着蹲下来，问道：“在下见夫人性子爽朗随和，季先生又与人为善，怎的要举家住在这偏僻郊外？”
季夫人闻言，停了手中的扇子，望向一边的丈夫，叹道：“都是他。他做的个什么，运盐镖师的活，却毛手毛脚的，得罪了大人物。”
季有辉像是感觉到妻子的目光，转头对她一笑。
季夫人也笑了，转回来继续扇扇子，道：“为了避祸，都顾不得我还大着肚子，就从城东的村子搬到这来了。”
谢雪臣道：“那季先生现在还做镖师的活计吗？”
季夫人摇摇头，道：“做不了啦。他又光有些拳脚功夫，平时打打山鸡，再去抓点鱼，都得靠我挑着到县城去卖，好贴补家用。”
谢雪臣看着这院落，再想到那摇篮中的孩子，不禁对这名农妇生起些敬畏之心。
“这也就近几个月是这么过啦，大肚子的时候、还有小娃刚出生的时候，哎哟，真是苦的说不出哟！”
季夫人说着，谢雪臣伸手请求，接过她手中的扇子扇起火。
季夫人于是又笑起来，一双眼睛闪着光，继续道：“现在是好多了，有我家这口子在家给我带孩子，我白天出门去也落得轻松。”
谢雪臣道：“夫人如此纯良能干，往后定会有福报的。”
“那就承您吉言了，多谢大人。”
“是我们多谢夫人才是。”
陆凛带着人在院子外边把帐篷支好，又忙进忙出给病人喂下汤药。不多时，就有三四个醒转过来的了。
谢雪臣扶着刚醒过来的阿飞的脑袋，为他擦汗，问道：“感觉如何了？”
“大人……我，感觉好多了。”阿飞一面说着，一面挣扎着要坐起来，“是我不好，让大人费心，还，亲自照料。”
“我确是发觉你疲累了，不能叫你们早些歇息，才会这样。”
“不不不，大人……”
陆凛走过来，打断他的话：“二位就不要太过客气了吧。”
谢雪臣轻笑，问道：“你呢，如何了？”
陆凛道：“四处查看过了，附近没有刺客能藏身的地方，暂时安全。”
阿飞闻言扶着脑袋张望四周，问道：“这是……哪里？”
陆凛抱着手，冷冷道：“是救了你一命的农户的家。”
阿飞见那头季夫人从摇篮里抱起孩子，眼睛亮了一亮，向谢雪臣递了个好奇询问的神情，得了准许便欢欢喜喜地跑过去逗孩子了。
谢雪臣也站起来，想到陆凛方才的神情，竟不由得回忆起在虞城的时候作对比，道：“陆将军如今越发有三军统帅的样子了。”
陆凛惶恐道：“那比起霍将军还是差得远了。”
二人看着阿飞与季夫人交谈了几句，忽然退步向她行了很夸张的一礼，惹得季夫人很勉强地一手抱着孩子还要一手扶他。
季有辉走过来，阿飞又作势要下跪，夫妇二人又很勉强地把这孩子捞起来。
谢雪臣道：“我听说阿飞在军中一直是你在带，你把他教的很好。”
陆凛又惶恐道：“哪里哪里，这孩子本性就不差的。”
阿飞从季夫人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被他握住，欢喜得咧开嘴笑起来。
季有辉夫妇二人便也看着笑起来，笑颜甚是相似。
谢雪臣见了这温馨图景，忽然又想到什么，问道：“陆将军可是心属许大人的妹妹？”
陆凛不想他竟问得这般直接，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
谢雪臣道：“那我换个问法。你们二人可有什么渊源否？”
陆凛耳根子发烫，一手摸着后脑勺道：“也，也不算什么渊源。只是许家的马车在京郊遇上了贼寇，我顺路把贼人赶跑了。后来才知道是许家小姐去道观为母亲祈福。”
“这样啊……你觉得她如何？”
陆凛再次惶恐，摆手道：“我，我自然是配不上许家小姐……何况，她不是已经心属大人您了吗……”
谢雪臣哈哈道：“我为着霍临川，早在三年前就与她坦白了。”
陆凛一时惊诧：“那，那您怎么……”怎么不早些与霍将军说明……
谢雪臣又道：“那——她觉得你如何？”
陆凛心下居然觉得谢大人与霍临川越发相像了，又磕磕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
谢雪臣抱着手，安慰他道：“陆家也是武将世家，虽然人丁不旺，但只要你再赚得些军功，也不会委屈了许家。”谢雪臣看着他的神情又与虞城时候的样子一般无二，心下窃笑，“何况，英雄救美，也是话本里边天定良缘的常有桥段。”
陆凛整个人噌的一下红了，见那边阿飞刚把孩子又交还给季夫人，便大步冲过去，提着他到外头兵士支起来的篝火处帮忙做饭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柳暗花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