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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尚方宝剑 ...

  •   草木易春秋,三年倏忽过。

      院内玉兰又落过两次纷纷,谢雪臣却不再有心描了入画。只等枝繁叶茂,春衫渐薄,忽而已夏。

      今日正是第二十七月。

      谢雪臣备好了祭祀用的果品,提着盒子,衣袂翩翩,似一阵凉风轻轻从长廊吹过,走到了祠堂。

      布好了供台、线香,正跪下不多时,身后又传来脚步声。

      霍临川径直进门,将手中食盒里的小盘取出,放上供台。再退步一掀衣摆,跪在谢雪臣身旁的蒲团上。

      谢雪臣闻了味道,便问:“可是棠梨煎?”

      霍临川道:“是。”

      谢雪臣转头看他,心下想到霍府院内的梨树,道:“原来都到梨子成熟的时节了。”

      霍临川对上他的眼神,道:“硕果累累,你明日便可去看。”

      谢雪臣却摇头:“不了,明日我便把折子递上去,请旨查盐。”

      “你想从何查起?”霍临川忧虑道,“陇西一案已经算打草惊蛇,又过了这许久,只怕走私之证少之又少。”

      “我也担忧这个。但盐铁之弊或有二十余年,已经积劳成疾,不是轻易就能粉饰太平。”谢雪臣缓缓握拳,“沿水求源,我想先去侯县。”

      ————

      太极殿上,皇帝点到谢雪臣的名字,后者应声出列,步入大殿中央,一掀官袍跪在地上。

      高座上的声音传来,遥远似来自天际。

      “谢卿所奏盐铁之事,关乎大梁民生军防,也是朕之忧心。现特封翰林学士谢雪臣为盐铁特使,赐尚方宝剑,下到地方,细探国情,以出国策。众卿以为如何?”

      堂上一时鸦雀无声。

      霍临川想起谢氏祠堂内谢雪臣后来说的话。

      “上书请旨,局势便是敌暗我明。”谢雪臣双眼紧盯着台上牌位,“却未必比敌暗我暗来的危险。”

      霍临川觉得他眼睛不像是在看那牌位,而是透过它看到了更远的什么东西。

      就像谢雪臣现在盯着高座,一样的深邃。

      霍临川心下了然。

      这尚方宝剑不是什么“行事便宜之权”,而是阵营明白的旗帜,是他的自我保全。

      众臣俯首称是。皇帝再次开口:

      “谢卿,清查盐铁一路艰辛,需有得力武将在侧。你可有要举荐的人才?”

      “回陛下,微臣以为,若能得玄甲军副将陆凛随我南下,便可一路顺遂。”

      皇帝似是没预料到这个人选,一时噎住,仍是开口道:“那好。陆凛可在?”

      身披玄甲的青年从霍临川身边走出,单膝跪地,道:“末将在!”

      “务必辅佐谢卿彻查盐铁,不得有失。”

      “末将领命!”

      ————

      晚间陛下赐下饯别宴,谢雪臣举着茶杯,推杯换盏,添了又添。不时有没眼力见的要强他喝下酒,也都被霍临川随手挡了去。

      宴罢,霍临川照例送谢雪臣回府。

      谢雪臣望着天上的朗月,此情此景,实在难教人不忆旧事。

      霍临川轻易便察觉谢雪臣的消沉。于是又将手叠在脑后枕着,懒懒地说道:“唉呀,有些人不选我,连陛下都失望了。”

      谢雪臣莫名其妙:“……不是早就说过不带你去?”

      “连阿飞你都要带去。那……”霍临川堵到他面前,微微倾身靠近,道:“我不能作为你的家眷同去吗?”

      说着伸出手来,作势要拿他的手。

      谢雪臣仰身躲过,转身反抓住霍临川,要将他不老实的右手向后一拧。

      霍临川回身卸了他的劲,抬手把他整个人箍在怀里。

      哪知下一刻,谢雪臣的发簪就冷冷地横在他颈间。

      霍临川哈哈笑出声,喉结颤动,堪堪擦着簪尖:“谢雪臣,你再用点劲就是谋杀亲夫了。”

      谢雪臣的发髻散了一半,略带些凌乱,盯着他不出声。

      霍临川越看越觉得心痒痒,嘴角一弯,便直直朝人压过去。

      谢雪臣及时收了发簪,却被堵了嘴唇,渡过来淡淡酒气。

      分开时谢雪臣耳朵发烫,气得声音都带了点抖:“我再用点劲就是将登徒子就地正法!”

      霍临川则把人搂得更紧,半阖了眼,轻声道:“那你疼疼我,把我就地正法了吧。”

      ————

      次日清早,出城的马车还未启程。谢雪臣刚刚坐定,正揉着脑穴,便听见隐隐有哒哒的马蹄声,随后是熟悉的声音传来:

      “谢大人!”

      谢雪臣掀开帘子,那人正巧到了窗边。

      “原来是许大人。”谢雪臣下了马车,拱手一礼。

      许平钧翻身下马,拱手道:“昨夜见谢大人忙忙不得闲,又同霍将军一道回府不便打扰,于是到了今早才来辞行,甚是惭愧。”

      谢雪臣一听他提起霍临川,心里竟有些发虚,仍笑道:“哪里哪里,许大人真是细致入微。”

      许平钧也笑道:“此去艰难凶险,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逢。”他又拱手一礼,“祝愿谢大人顺遂无虞,早日归来。”

      “多谢了。还要麻烦大人替我向令妹问好才是。”

      “是了。”许平钧又上马,向前边又看了一眼,道:“我会将陆将军的问好也一并带到的。”

      谢雪臣一时疑惑,看向前边的陆凛,正看到他刚把头又转回去,还若无其事地摸了下耳朵。

      看来他闭门不出的这三年里,错过了不少趣事。

      ————

      岭南道侯县地界。

      谢雪臣一行尚在城郊的密林中穿梭。山峦绵延起伏,竟是行了一日半还未到县城。

      车内,谢雪臣正闭目养神,忽而一声喝止,马车的颠簸停了下来。

      “怎么了,阿飞?”

      车帘被掀开,探进来一个少年模样的兵士,道:“回大人,前边的桥被毁了,路走不通。”

      谢雪臣听着河水声,湍急不息,应该是叫洪水冲垮了。岭南的梅雨季刚过去,这样的事应该不少见。

      “去看看桥头,应有告示给人指了绕路。”

      “是!”

      不一会,阿飞又来报:“大人,果然有绕路可走,告示上边说还会再花上一日才到县城。”

      “那便绕路吧。”

      马车调转方向,再次驶入密林深处。

      行至当天傍晚时分,浓雾渐起,弥漫四野。

      谢雪臣听着阿飞打马的声音渐渐弱下来,掀起帘子,道:“阿飞,传令让所有人原地休息吧,只怕天黑前都找不到驿站了。”

      “是,大人。”

      陆凛带着兵士,勉强找了一片空地扎营。刚升起炊烟,就突然传来几声骚乱。

      “大人,阿飞晕倒了!”

      谢雪臣前往查看,只见少年额头汗流不止,浑身发热。

      “大人,将军,这里也有人晕倒了!”

      群体发病?难道是瘟疫?

      随行的队伍没有配备医师,谢雪臣也不能妄下定论。

      但至少不能引起骚乱。

      谢雪臣起身,高声道:“把晕倒的人都带过来,有不舒服的也都过来!其他人继续扎营!”

      众人齐声道:“是!”

      不多时,谢雪臣面前就躺了七八个昏迷的患者。比对症状,都差不太多。只是与寻常病症相比,都缺了些主要特征:若是疫病,却无发红疹;是伤寒,却无干咳咽痛;是中暑,却无唇干舌燥。

      难道只是水土不服?

      谢雪臣心想,兴许是岭南地区的地方病了,只是从未在他看过的书上记载过。

      他正要派人快马到县城寻医,突然有人引了一名带着斗笠的男子过来。

      “这位大人,可有需要小民帮忙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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