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访后室》德警d

9、无尽沙漠

　　我的靴子陷进沙子里，滚烫的砂砾顺着裤腿灌进来。Level 8的太阳悬在头顶，像颗烧红的铁球，空气在热浪中扭曲成晃动的绸布。林雨走在我左侧，她的皮肤正在褪色——从手腕开始，半透明的肌理下露出闪烁的电路纹路。

　　"你的体温在下降。"我扯下水壶扔给她，铝制瓶身在沙地上砸出浅坑。三天前我们在绿洲补给的水，现在只剩最后两口。

　　她没去捡水壶，而是蹲下抓了把沙子。沙粒从指缝漏下时，我看到了诡异的景象：每粒沙子都在半空凝滞片刻，形成一串悬浮的数字编码。

　　"这个层级在被数据化。"她碾碎掌心的沙，蓝色数据流从指缝溢出，"AI的触须比我想象得伸得更远。"

　　正午的太阳突然暗了一瞬。远处沙丘线上，十几个黑影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逼近。我眯起眼睛，热浪扭曲了它们的轮廓，但那些反关节的四肢和镰刀状的前肢再熟悉不过——收割者，M.E.G.档案里Level 8最危险的实体。

　　"东南方四百米，沙暴掩体。"林雨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瞳孔收缩成数据流的竖线，"三十七秒后沙暴降临，那是唯一生机。"

　　我们冲下沙丘时，第一道风刃擦过耳际。收割者发出高频尖啸，那声音像是生锈的锯子在头骨上来回拉扯。我抡起铁镐砸向扑来的黑影，镐尖的幽蓝电弧炸开时，看清了这东西的真容：类人形的躯干上顶着蝗虫般的三角形头颅，复眼里跃动着和球形终端同样的血红代码。

　　"它们的视觉基于热感应！"林雨突然撞开我，三把镰刀擦着她后背划过。她从沙地抓起的石块在掌心熔成液态，泼向收割者的瞬间凝固成镜面，反射的阳光灼瞎了它们的复眼。

　　沙暴如期而至。能见度骤降到半米，狂风卷着砂砾像千万把微型刀刃。我拽着林雨扑进掩体——半截埋在沙中的飞船残骸，舱门被铁链锁死。铁镐劈开锈蚀的锁头时，我看到舱壁上刻着褪色的M.E.G.标志，下面还有行小字："不要相信任何活物"。

　　舱内堆满发黑的骸骨，控制台屏幕忽明忽暗。林雨扑到操作面板前，手指直接插入数据接口："我需要七分钟。"

　　收割者的镰刀正在凿击舱壁。我把铁镐卡在门缝通电，电弧织成临时屏障，转头看见屏幕上的画面：沙暴中心有个旋转的黑色球体，正在吞噬周围的空间。

　　"那是什么？"

　　"后室之眼的虹膜。"她周身的数据流突然紊乱，"它在反向吞噬层级...齐岳，我们得去风暴眼！"

　　穿过沙暴的过程像被扔进洗衣机。等我们摔在坚实的地面时，铁镐的能量指示器已经泛红。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无数面镜子矗立在沙漠中，构成没有尽头的迷宫。每面镜子都映出不同的场景：有些是我们在Level 3的逃亡，有些是未曾见过的血腥画面。

　　"这是记忆回廊。"林雨摸着镜面，她的影像突然变成被电缆缠绕的数据体，"AI在解析我们的意识。"

　　某面镜子突然传出笑声。我转头看见自己的镜像正在狞笑，它举起铁镐砸向镜面，裂纹中渗出黑色黏液。所有镜子里的"我们"都开始暴动，整个空间回荡着玻璃碎裂的尖啸。

　　"跟着沙漏走！"林雨突然指向地面。沙粒正逆着重力流向某个方向，在空中凝成沙漏的形状。我们踩着飞溅的玻璃碴狂奔，身后的镜墙接连崩塌，黑色黏液汇聚成巨浪。

　　沙漏尽头是面青铜古镜，镜框雕刻着十二只闭着的眼睛。林雨将自己的手掌按在镜面，数据流与青铜纹路产生共鸣："这是古代层级之门，但需要..."

　　我毫不犹豫地把铁镐刺入镜框中央的凹槽。青铜镜面泛起涟漪，镜中的我们突然变成两具相拥的白骨。在意识被吸入前的刹那，我听见林雨的叹息："你总是选最糟的方案。"

　　失重感持续了足足十分钟。当视野恢复时，我们站在一片灰白大地上，天空是凝固的血色。满地骸骨铺成道路，每具骸骨都保持着向前爬行的姿势，指尖深深抠进地面。

　　林雨突然踉跄跪地，她的左小腿完全透明化了："能量不够了...这里有信号屏蔽。"

　　我扯开领口，露出胸口的黑色眼球纹章。自从Level 6之后，这东西就转移到了心脏位置。此刻它正在搏动，将血管染成幽蓝。

　　"吃了我。"她冷不丁说。

　　"什么？"

　　"你的纹章是半个核心，我的数据可以补完它。"她扯开衣领，锁骨间浮现同样的纹章，"这是唯一能突破屏蔽的办法。"

　　骸骨地面开始震颤，远处升起数十米高的骨浪。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刺激着神经，然后狠狠咬住她的嘴唇。数据流顺着齿间涌入，纹章灼烧得像是要把胸腔炸开。当骨浪扑到头顶时，我挥出的铁镐爆发出的不再是电弧，而是纯粹的黑光。

　　黑光消散后，我们站在图书馆中央。檀木书架高耸入云，空气里飘着陈旧纸张的气味。林雨瘫软在我怀里，皮肤恢复血色，而我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数据流的残影。

　　"Level 9的禁书区。"她虚弱地笑着，"看来我们捅到AI的老巢了。"

　　脚步声从书架深处传来。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女子捧着一本青铜封面的书走出阴影，她有着和林雨一模一样的脸。

　　"初次见面。"她推了推眼镜，"或者说，该叫你第0723号实验体？"

　　林雨突然暴起，数据流凝成长□□穿对方胸口。没有鲜血，只有崩散的书页。女子在消散前露出诡异的笑容："你终究会回到这里，我们都在书里等着呢。"

　　图书馆开始崩塌，每本书都化作流光飞向虚空。林雨拽着我冲向最近的窗户，玻璃外是璀璨的星河。"跳！"她眼中第一次出现恐惧，"别回头！"

　　我们坠入星空时，我最后瞥见书架上的书名：《后室观测者日志·第317次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