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访后室》德警d

10、永夜麦田的审判

　　失重感持续的时间比预想中长得多。我和林雨在虚空中坠落，她的数据流像暴风雪中的萤火虫群，环绕着我不断闪烁。我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Level 9禁书区崩塌的景象——那些飞散的青铜书页在空中燃烧，化作无数个跳动的数字"317"。

　　"抓紧我！"林雨的声音在数据流的干扰下断断续续。她的手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明化，皮肤下流动的代码发出急促的蓝光，像即将耗尽电量的警报器。

　　我们突然撞进某种粘稠的介质中。腐败的麦秸气味瞬间灌满鼻腔，某种带着湿气的柔软物体托住了我的后背。睁开眼时，一片暗红色的天空压在头顶，如同凝固的血痂。

　　"Level 10。"林雨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我转头看去，她半个身子陷在麦田里，金黄色的麦穗正以可怕的速度沿着她的腰肢攀爬。那些麦粒嵌入她的皮肤，在皮下形成诡异的金色纹路。

　　我挣扎着爬起来，麦秆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这里的麦子长得异常高大，平均高度超过三米，茎秆粗得像成年人的手臂。当我的手碰到麦秆表面时，黏腻的触感让我立刻缩回手指——那些看似植物表皮的部位，实际上是某种半凝固的胶状物质。

　　"别碰麦穗。"林雨艰难地把自己从麦田里拔出来。她的牛仔裤已经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露出皮肤上正在蔓延的金色纹路，"它们在尝试同化我。"

　　我从背包里掏出铁镐，镐尖的幽蓝电弧照亮了周围的环境。光线所及之处，麦秆上密密麻麻的瘤结让我胃部抽搐——每个橄榄球大小的瘤结表面都有规律的起伏，像在呼吸。

　　当电弧的光芒扫过最近的一个瘤结时，它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露出一只人类的眼睛，瞳孔是麦穗状的金色竖线。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裂缝，更多眼睛在瘤结表面睁开，齐刷刷地盯住我们。

　　"收割者幼虫。"林雨的声音绷紧了，"它们需要大约四小时成熟。"

　　她抓起一把掉落的麦粒撒向空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麦粒没有落地，而是在空中组成一个发光的箭头，指向麦田深处。

　　"跟着光走。"她拽着我的手腕向前走，"Level 10的太阳永远不会升起，我们必须在血月出现前找到庇护所。"

　　我们跋涉在及腰的麦丛中。随着深入，麦秆的排列变得越来越有规律，形成一条扭曲的通道。通道两侧的瘤结开始同步鼓动，发出类似心跳的闷响。更糟的是，林雨的状态正在恶化——她的发梢结出了真实的麦粒，睫毛上挂着金色的花粉。

　　"还有多远？"我挥动铁镐砍断一根突然缠住脚踝的麦藤。断裂处喷出的不是汁液，而是某种带着铁锈味的黑色黏液。溅到地面的黏液立刻长出嫩芽，在几秒钟内就长到半米高。

　　林雨突然停下脚步。她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数据流在虹膜上疯狂滚动："趴下！"

　　我们扑倒在麦丛中的瞬间，整片麦田突然开始顺时针旋转。成千上万的麦秆像被无形的手拨动，形成巨大的漩涡。麦秆摩擦产生的声浪堪比海啸，我的鼓膜几乎要被震裂。

　　地面在震动中裂开无数沟壑。我抱住林雨滚进最近的裂缝，抬头时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血红色的月亮从云层中现身，月光像探照灯般聚焦在麦田中央。在那里，一个直径至少五百米的金属圆环正从麦浪中缓缓升起，环内流转着星河般的纹路。

　　"观测环。"林雨的牙齿在打颤，"他们来了。"

　　金属圆环投射下一道光柱。光柱中浮现出十二个黑袍人影，他们悬浮在离地十米的空中，袍角无风自动。为首者掀开兜帽，露出的不是人脸，而是由无数麦粒拼凑成的面部轮廓。

　　"实验体0723。"麦粒脸发出的声音像是千万只蝗虫振翅的合鸣，"你已突破七重轮回界限。"

　　地面再次震动。两株比其他麦秆粗壮十倍的巨型植株破土而出，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左边那株结出的不是麦穗，而是一个微缩的城市模型——我能辨认出Level 11的摩天大楼和霓虹街道；右边那株则结出一具透明的水晶棺，里面沉睡着另一个林雨。

　　"选择。"麦粒脸举起由月光凝成的权杖，"成为新层级核心，"权杖指向城市模型，"或换取原始数据。"权杖转向水晶棺。

　　林雨突然掐住我的手腕。她的指甲已经变成锋利的麦芒，刺进我的皮肤："别相信！那是——"

　　她的警告被尖啸打断。所有麦秆上的瘤结同时爆裂，成千上万的收割者成虫倾巢而出。它们有着类人的躯干和蝗虫般的下肢，前肢进化成锋利的骨镰。最恐怖的是它们的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不断旋转的麦穗状瞳孔。

　　黑袍观测者们举起镰刀。血月的光辉在他们手中凝结成实体刀刃，当第一道月光斩落时，整片麦田瞬间被染成猩红。

　　"跑！"林雨拽着我冲进收割者的尸体堆。她的身体正在崩溃，数据流与麦芒交织成金色的茧，"去麦田中心！那里有口井！"

　　我们在血肉横飞的麦田中狂奔。林雨的金茧越来越沉重，她的双腿已经完全麦秆化，每走一步都会掉落金色的粉末。

　　麦田中心确实有一口古井。井沿是用某种黑色石材砌成的，上面刻着模糊的文字："所有道路终将通向这里"。井水异常清澈，倒映着Level 11的城市夜景，但仔细看会发现那些"星光"实际上是无数个微小的数字"317"。

　　"把我...放进去..."林雨的声音已经失真。她的上半身也开始结晶化，皮肤表面覆盖着麦芒状的尖刺。

　　我托起她的金茧，感受到惊人的热量。当茧接触井水的瞬间，水面突然沸腾，井底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

　　"找到317号公寓..."这是林雨最后的话语。金茧沉入井中前，我看到茧内闪过一个画面——Level 11的某栋建筑里，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正站在镜子前，而镜中的倒影在狞笑。

　　我纵身跃入古井。在下坠过程中，恐怖的真相逐渐清晰——Level 10根本不是独立层级，而是Level 11的"培养皿"。那些麦秆是摩天大楼的根系，收割者是都市异化的前兆，而观测者...是后室本身的免疫系统。

　　水面在我头顶闭合的刹那，血月上的金属环突然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