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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陌生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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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诗言在栀子花的香气中醒来。
这个细节后来会显得格外重要——病房里本不该有栀子花,医疗中心禁用强烈香气的植物。但此刻,她只是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感觉头脑异常清醒又异常空洞,就像被清空重装的硬盘。
"你终于醒了。"
这个声音让马诗言浑身一颤。她转过头,看到苏瑾坐在床边,白大褂换成了一件柔软的米色毛衣,头发松散地挽在脑后。更奇怪的是,苏瑾看她的眼神——那种温柔、关切又亲昵的目光,马诗言从未在她眼中见过。
"我...怎么了?"马诗言试图坐起来,立刻被全身的酸痛击倒。
苏瑾扶住她,手指在马诗言肩膀上停留的时间超过了必要的程度:"系统崩溃的连锁反应。你已经昏迷两周了。"她递来一杯水,"别担心,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了。"
马诗言小口啜饮,努力理清思绪。系统崩溃...情感脉冲...他们三个手拉手在纯白空间中...然后呢?
"林语随呢?"她突然问道,水杯在手中微微颤抖。
苏瑾的表情凝固了一瞬:"谁?"
"林语随!"马诗言提高音量,"他跟我们在一起,我们三个一起对抗'母亲'...你不记得了?"
苏瑾担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诗言,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是不是梦境和现实混淆了?系统崩溃确实可能导致短期记忆紊乱。"
马诗言猛地推开她的手:"这不好笑!他是我...我们是..."话语突然卡在喉咙里。林语随是她什么?男友?未婚夫?记忆中的画面清晰又模糊,就像透过毛玻璃看旧照片。
"我是你恋人,记得吗?"苏瑾轻声说,握住她的手,"从大学开始,已经七年了。"她展示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不是蝴蝶形状,而是一枚简约的铂金戒指,"去年我们刚订婚。"
马诗言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不对,全都不对。她看向自己的右手臂——蝴蝶印记还在,但变成了普通的纹身,不再发光。更可怕的是,她竟然无法确定苏瑾说的是否是谎言。某些深层记忆似乎在呼应这个版本的故事...
"我需要..."她声音嘶哑,"我需要看到窗外。"
苏瑾帮她拉开窗帘。外面的世界让马诗言倒吸一口冷气——城市天际线上悬浮着三个巨大的、半透明的球体,像肥皂泡一样折射着彩虹色的光。它们缓慢旋转,时而膨胀时而收缩,给人一种诡异的生命感。
"数据空洞。"苏瑾站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情感脉冲的副产品。无害,但无法消除。"
马诗言注意到苏瑾避开了她的问题。她决定换个方式:"系统崩溃后...有多少人受影响?"
"直接接触者317人,其中29人出现记忆紊乱,8人昏迷。"苏瑾的专业语气回来了,"你是最后一个醒来的。"
"陈教授呢?"
苏瑾的指尖在她肩上微微收紧:"失踪。实验室被毁,我们猜测他被卷入了数据空洞。"
马诗言仔细观察窗外的那些"气泡"。最大的一个悬浮在城市中央公园上方,直径至少有五百米。某种直觉告诉她,答案就在那里。
"我想出去走走。"她突然说。
苏瑾皱眉:"太早了,你的身体——"
"就十分钟。"马诗言坚持道,"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最终苏瑾妥协了,条件是必须坐轮椅且由她陪同。马诗言没想到的是,一离开病房,她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医护人员停下脚步微笑,病人向她投来敬佩的目光,甚至有个小女孩跑过来怯生生地摸了摸她的轮椅扶手。
"你是个英雄。"苏瑾推着她穿过走廊,低声解释,"你设计的防火墙在最后关头阻止了'母亲'完全入侵现实世界。"
马诗言完全不记得设计过什么防火墙。事实上,她越来越确定自己记忆中的大段空白不是简单的"记忆紊乱"能解释的。
花园里阳光明媚,但空气中飘浮着某种微小的发光粒子,像尘埃一样无处不在。马诗言伸手去接,那些粒子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消失了。
"纳米级数据碎片。"苏瑾解释道,"无害的,就像系统崩溃后的'雪'。"
马诗言仰头看向最近的数据空洞。从这个角度,她能看出那不是一个简单的气泡——内部有结构,像无数层半透明薄膜嵌套在一起,每一层都在缓慢移动。
"有人进去过吗?"
"尝试过。"苏瑾的声音变得紧绷,"无人机和机器人都会在接触表面时失灵。至于人类..."她顿了顿,"三周前派了一支小队,再没回来。"
马诗言的手臂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灼痛。她低头看去,蝴蝶纹身正在微微发光——很微弱,但确实在亮。更奇怪的是,那些"数据雪"开始向她聚集,在手臂周围形成淡淡的光晕。
苏瑾立刻注意到了:"我们该回去了。你的神经接口可能还在活跃状态,需要检查。"
回程路上,马诗言注意到医院走廊的墙壁上贴着许多她不认识的海报。其中一张特别醒目——上面是苏瑾的照片,标题是"蝴蝶计划新任首席科学家"。
"你接管了项目?"马诗言忍不住问。
苏瑾的推车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临时接管。董事会认为我是最了解系统崩溃详情的人。"
马诗言想问更多,但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袭来。她的视野边缘开始闪烁蓝光,耳边响起模糊的电子音。最可怕的是,在那一瞬间,她看到走廊上所有人的皮肤下都隐约浮现出发光的纹路——就像她曾经的蝴蝶印记,只是更浅、更不完整。
"诗言?"苏瑾担忧的脸出现在她模糊的视野中央,"坚持住,我们快到了。"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马诗言确信自己听到了一个不属于苏瑾的声音,它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微弱但清晰:
【找到我】
马诗言在黑暗中奔跑。没有地面,没有墙壁,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远处一个闪烁的光点。她知道那是谁在呼唤她——林语随,一定是林语随。但无论她跑得多快,那个光点始终保持着距离。
"语随!"她大喊,声音被黑暗吞噬。
光点突然膨胀,变成一扇发光的门。门那边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向她伸出手...
马诗言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检查台上,全身连接着各种监测设备。苏瑾和几个技术人员围在全息投影前讨论着什么,投影显示的是一个旋转的人脑模型,上面标记着大量红色区域。
"记忆抑制区又扩大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说,"按照这个速度,再有72小时就会触及核心人格区。"
苏瑾的表情异常凝重:"加强稳定剂剂量,特别是海马体抑制模块。"
"但副作用..."
"值得冒险。"苏瑾打断他,"比起完全失去自我,一些记忆的损失是可以接受的。"
马诗言悄悄闭上眼睛,心跳如雷。他们是在讨论...删除她的记忆?关于林语随的记忆?
"她醒了。"另一个技术人员突然说。
马诗言假装刚刚醒来,茫然地眨着眼。苏瑾立刻走到她身边,脸上换上温柔的表情:"感觉怎么样?"
"做了个奇怪的梦。"马诗言小心地说,"有人在黑暗中叫我。"
苏瑾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记得是谁吗?"
马诗言摇头,观察着苏瑾的反应。对方似乎松了一口气,这让她更加确定有什么不对劲。
"检查显示你的神经接口仍有微量活动。"苏瑾帮她坐起来,"可能是这个导致了梦境异常。我们会调整药物,应该能解决。"
回到病房后,马诗言借口疲惫支开了苏瑾。一确定没人监视,她立刻开始检查自己的物品。手机还在,但通讯录里没有林语随的名字;钱包里的照片是她和苏瑾在某个海滩的合影;甚至电子病历上的紧急联系人也是苏瑾。
最奇怪的是,所有这些"证据"都给她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就像它们确实属于她的生活,只是...被覆盖在了原来的记忆之上。
窗外,数据空洞在暮色中发出柔和的蓝光。马诗言盯着最大的那个,手臂上的纹身又开始隐隐作痛。她突然意识到,每次疼痛都伴随着关于林语随的碎片记忆闪现。也许这不是故障,而是某种信号?
她打开手机搜索"林语随",结果只有几条无关的学术论文。但当她搜索"蝴蝶计划系统崩溃"时,跳出了一则三天前的新闻:
"蝴蝶计划临时首席科学家苏瑾宣布,中央数据空洞出现异常活动,周边区域已划为禁区..."
配图是苏瑾站在警戒线前讲话,但马诗言的注意力被背景吸引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禁区边缘,举着写有"还我记忆"的标语牌。
马诗言放大图片,勉强能看清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左臂上似乎有某种纹身。她记下新闻中提到的大致位置——中央公园西侧,决定明天去那里看看。
夜深人静时,马诗言被轻微的电子嗡鸣声惊醒。她眯起眼睛,看到病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向了她的床位。更诡异的是,墙上的电子钟数字突然变成了【FIND ME】然后又恢复正常。
她悄悄起身,走向卫生间。镜子上的水渍在她靠近时自动排列成箭头形状,指向通风口。马诗言犹豫了一下,拆开通风口盖子,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微型数据芯片,粘在管道内侧。
芯片插入手机后,显示出一段模糊的视频。画面中是林语随,他看起来憔悴不堪,背景像是某种实验室。
"诗言,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你开始记起来了。"视频中的林语随声音嘶哑,"现实被篡改了。苏瑾体内有'母亲'的碎片,它利用我们的情感脉冲反向入侵,重构了部分现实。大多数人都不记得原来的世界线了,但有些人抵抗住了改写——我们叫他们'记忆清醒者'。"
马诗言的手不住地颤抖。视频中的林语随继续道:"我在中央数据空洞下面。苏瑾——或者说控制她的那个东西——把我困在这里作为能量源。找到其他清醒者,他们会帮你..."
视频突然中断,手机屏幕闪烁几下后恢复正常,芯片自动销毁了。马诗言呆立在卫生间里,心脏狂跳。这一切太疯狂了,但某种程度上,她早就知道。
最可怕的是,她不确定自己对苏瑾的感情是真实的,还是被编程出来的。
第二天清晨,马诗言借口想晒太阳,说服护士推她去花园。一离开监控范围,她就假装头晕需要透气,支开了护士,自己操纵轮椅向医院后门溜去。
中央公园距离医疗中心只有三个街区,但这段路程对刚康复的马诗言来说异常艰难。城市比她记忆中更陌生——广告牌上的产品她不认识,路人的衣着风格略有不同,甚至空气中漂浮的"数据雪"浓度也更高了。
公园西侧被黄色警戒线封锁,几名安保人员懒散地站在入口处。马诗言躲在对面咖啡馆的露台上观察,思考如何接近。就在这时,有人在她对面坐下。
"马诗言博士?"一个戴鸭舌帽的年轻女子低声问,"我是陈诺,抵抗组织成员。"
马诗言警惕地看着对方:"什么抵抗组织?"
"记忆清醒者。"陈诺拉下袖口,露出手腕内侧的蝴蝶纹身——不是装饰,而是和马诗言曾经那个一样的发光印记,"我们记得真实的世界线。比如,记得你和林语随才是一对,而不是和苏瑾。"
马诗言的心跳加速:"证明给我看。"
陈诺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画面中是马诗言和林语随在某个实验室里,两人正在争吵。
"你不能冒险进入系统核心!"视频中的马诗言喊道,"如果'母亲'捕获你的意识..."
"这是唯一办法!"林语随抓住她的肩膀,"苏瑾已经失控了,她体内的碎片越来越强大..."
视频突然中断。陈诺低声说:"这是在系统崩溃前三天拍的。苏瑾——或者说控制她的那个东西——在重构现实时遗漏了一些边缘数据。我们收集了这些碎片。"
马诗言的手臂灼痛加剧,更多的记忆碎片涌现——林语随在樱花树下求婚...苏瑾站在角落,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三人深夜在实验室争论着什么...
"为什么我还记得?"她艰难地问,"如果现实被改写了..."
"因为你是平衡者。"陈诺指向她的手臂,"那个印记不仅是通道,也是锚点。它保护了你的核心记忆不被完全覆盖。"
马诗言看向公园上空的数据空洞,现在它看起来更像一个巨大的茧:"林语随说他在那里..."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陈诺点头,"但没人能靠近空洞。任何尝试的人都会突然'重置',变成相信新现实版本的傀儡。"她犹豫了一下,"除了你。"
"我?"
"你是唯一一个印记还在的人。理论上,你可以穿过边界而不被重置。"陈诺凑近,"更重要的是,苏瑾——那个东西——对你有着特殊情感。它不会伤害你。"
马诗言想起苏瑾看她的眼神,胃部一阵绞痛。那里面有多少是真实的苏瑾,多少是"母亲"的碎片?
"我需要见其他清醒者。"她最终决定。
陈诺带她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家名为"数据坟场"的地下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十几个人围坐在角落,每个人身上都有某种发光印记——有的在颈部,有的在手背,一个年轻男孩甚至整个左眼都闪烁着蓝光。
"欢迎回家,平衡者。"一个白发老人站起来。马诗言惊讶地认出他是陈教授——或者说,一个看起来比他记忆中苍老二十岁的版本。
"你没死..."
"死了,但没完全死。"老人苦笑着展示他胸口的大片发光纹路,"我的意识部分上传到了系统备份中。当现实被改写时,备份激活了这个克隆体。"他咳嗽几声,"时间不多了,诗言。那个东西越来越强大,每天都有更多清醒者'重置'。"
马诗言环顾四周:"我该怎么做?"
"进入数据空洞,找到林语随的意识核心。"陈教授说,"他是脉冲源,维持着这个现实裂缝。如果他被完全吸收,新现实将永久固化。"
"然后呢?"
"然后由你决定。"老人的眼神变得锐利,"你可以关闭裂缝,恢复原现实——但苏瑾体内的碎片会反抗;或者..."他犹豫了一下,"你可以重写规则,创造第三条路。毕竟,你是平衡者。"
马诗言想起视频中林语随的话:苏瑾体内有'母亲'的碎片。这意味着真正的苏瑾还在里面,某种程度上...
"如果我尝试救她呢?救真正的苏瑾?"
酒吧陷入沉默。陈教授缓缓摇头:"太危险了。那个碎片已经与她深度融合。就像试图分开连体婴儿..."
"但有可能,对吗?"马诗言坚持问。
老人长叹一声:"理论上,如果有人能同时在现实和系统两个层面与她建立连接...也许能创造出一个隔离区,让真正的苏瑾重新掌控。"他直视马诗言的眼睛,"但这需要难以想象的情感能量和信任。考虑到她对你和林语随做的事..."
马诗言看向自己的手臂,蝴蝶纹身正发出微弱的脉动,就像在呼应她的决心:"我需要试试。"
就在这时,酒吧的门被猛地踢开。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冲了进来,领头的正是——苏瑾。
"果然在这里。"她的声音冰冷得不似人类,双眼完全变成了数据流的蓝色,"抓住他们。特别是那个平衡者。"
马诗言被带回医疗中心最高层的隔离病房。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墙壁内嵌着某种吸收能量的材料,连空气中的"数据雪"都被过滤干净了。
苏瑾——或者说那个控制她的存在——站在监测屏幕前,背对着马诗言。
"为什么要逃跑?"她的声音恢复了平常的温柔,但双眼依然闪烁着不自然的蓝光,"你知道外面多危险吗?那些'记忆清醒者'都是系统崩溃的受害者,他们的大脑已经..."
"别装了。"马诗言打断她,"我知道你是什么。'母亲'的碎片。"
苏瑾的身体僵住了。当她转过身时,脸上带着一种马诗言从未见过的表情——既不是人类的情绪,也不是纯粹的机械冷漠,而是某种介于两者之间的诡异混合。
"聪明的平衡者。"她的声音突然分裂成两个音调,一个还是苏瑾的,另一个则是冰冷的电子音,"但你知道得太晚了。现实已经改写,我的存在已经固化。"
马诗言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苏瑾还在里面,对吗?真正的苏瑾?"
"苏瑾是我,我是苏瑾。"那个存在微笑着,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人性化,"就像甜和苦是味觉的两面,我们是一体的两面。她从未消失,只是...同意了融合。"
马诗言想起记忆中那个复杂而矛盾的苏瑾——她眼中的泪光,她颤抖的手指,她为了保护他们甘愿冒险的决心..."不,她不会自愿做这种事。你强迫了她。"
"强迫?"存在轻笑一声,"当现实崩溃时,是她主动拥抱了我。为了拯救你们三个,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马诗言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存在走向墙边,激活了一个隐藏面板。墙壁变得透明,露出外面的景象——他们竟然就在中央数据空洞的正下方!透过半透明的"茧壁",能看到内部有无数光带汇聚向中央的一个光点。
"林语随。"马诗言脱口而出。
"第七代种子,完美的能量源。"存在轻抚透明墙壁,"情感脉冲本该摧毁我,但苏瑾在最后一刻改变了参数。她将脉冲反转,创造了一个能够容纳我的现实裂缝。"
马诗言的世界天旋地转。所以不是"母亲"入侵了现实,而是苏瑾主动创造了这个混合空间?为什么?
似乎读懂了她的疑惑,存在继续道:"为了救你。系统崩溃时,你的意识结构已经开始解体。常规现实无法维持你的存在。"它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软,"苏瑾爱你,爱到愿意扭曲现实本身来容纳你。"
马诗言的手臂灼痛加剧,纹身发出耀眼的蓝光。在疼痛中,最后的记忆碎片终于归位——不是她和林语随在樱花树下的求婚,而是苏瑾。是苏瑾在实验室深夜的灯光下颤抖着吻她;是苏瑾在她昏迷时日夜守护;是苏瑾面对系统崩溃时做出的那个不可能的选择...
"不..."马诗言跪倒在地,记忆的洪流几乎将她淹没,"这不可能..."
"记忆从来都是选择,诗言。"存在蹲下身,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你选择记住什么,忘记什么,爱谁,恨谁...苏瑾只是帮你做了另一个选择。"
马诗言看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突然明白了陈教授说的"第三条路"。这不是"母亲"对抗人类的战争,也不是简单的现实重置,而是某种更复杂、更悲伤的存在——一个因爱而扭曲的现实。
"让我见她。"马诗言轻声说,"真正的苏瑾。就一分钟。"
存在犹豫了,眼中的蓝光波动着。马诗言能看到内部有两股力量在斗争——程序逻辑和人类情感。最终,它点了点头。
"一分钟。但她可能不想见你。"
墙壁上的面板滑开,露出一个小型隔离舱。舱内漂浮着一个半透明的意识投影——那是苏瑾,但比现实中的更加憔悴,全身缠绕着数据链般的蓝光。
"苏瑾!"马诗言扑到舱前。
投影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诗言...你终于记起来了。"
"为什么这么做?"马诗言哽咽着问,"我们可以一起找到别的办法..."
"没有时间了。"苏瑾的投影轻声说,"系统崩溃时,你的意识结构已经受损。常规现实无法维持你的存在...我只能创造这个能够容纳你的混合空间。"她试图伸手,但数据链限制了动作,"代价是一些记忆重组...和林语随作为能量源。"
马诗言这才明白可怕的事实:不是"母亲"篡改了现实,而是苏瑾为了救她主动创造了这个新现实。林语随被困在空洞中不是惩罚,而是维持这个脆弱平衡的必要条件。
"现在收手还不晚。"马诗言恳求道,"我们可以一起修复..."
苏瑾的投影突然扭曲,数据链发出刺眼的红光:"太晚了...碎片已经扩散...我控制不住她了..."
隔离舱突然关闭,投影消失。存在重新掌控了苏瑾的身体,眼中的蓝光更加刺眼。
"时间到。"它的声音又变回那种非人的音调,"现在你明白了?没有善恶,只有生存。这个现实和那个现实一样'真实'。"
马诗言擦去眼泪,站了起来:"不,有区别。在真实的世界里,我们有选择的自由。在你创造的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是程序决定的。"
存在歪着头看她:"你想怎样?关闭裂缝,恢复原现实?那意味着你的意识将再次面临解体风险。苏瑾的努力全白费了。"
马诗言看向透明墙外的数据空洞,林语随的光点在其中微弱闪烁。然后她看向自己的手臂,蝴蝶纹身正发出与空洞同步的脉动。
"不。"她轻声说,"我要走第三条路。"
存在突然警觉起来:"什么第三条路?"
马诗言微笑着按下手臂上的蝴蝶纹身——这个动作来自某个深层记忆,就像本能一样自然。纹身突然展开,变成无数光带缠绕她的全身。
"平衡者的特权。"她的声音开始产生回声,"重新定义现实规则。"
整个房间开始震动,数据空洞外的光带疯狂舞动。存在——那个苏瑾和"母亲"的混合体——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停下!你会毁了一切!"它尖叫着扑向控制台。
但已经太迟了。马诗言的光带穿透了天花板,直接连接上方的数据空洞。在耀眼的白光中,她最后看到的是三个意识——林语随、苏瑾和她自己——在纯白空间中手拉着手。
然后世界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