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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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大半个时辰，屋内响起一声低沉沙哑的声线：“白星。”
白星一直守在外间，听见主子醒了，一骨碌爬起，忙不迭地跑进里屋：“主子，你醒了！要不要去告诉许小姐？”
正在穿衣的动作一顿，裴熠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如此晚了，你不用睡？”
白星感动地揉了下眼眶，主子真好。
他抽了抽鼻子：“不过，现在已是后半夜，您这是要干什么？”
“睡足了。”他点燃一盏灯烛，“将暗卫送的信报拿来。”
他在淮安虽然抓捕了剩下的余孽，但是那个为首之人，狡猾至极，凭借着对淮安地形的熟悉，愣是从他手中逃脱。
根据暗卫所言，那逆首逃脱之后并未直接逃回他的老巢稽胡，反而去往了东南方向。
——京城。
赵允前世便和稽胡有所勾结，暗地里使了无数法子，想将旬国公府和越远侯府两方势力收为己用。
淮安这事，他前世没有参与，知之甚少。但只要盯住赵允，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
“密切注意这人的动向，切勿打草惊蛇，必须要引出背后之人。”
就算这次淮安的事不能直指赵允，也必须把这把火烧到他身上，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一提到正事，白星也不像往日那般嬉皮笑脸，肃然接过主子写的回信，关上房门退下。
屋内只剩下一团微弱的火光，男子的影子逐渐笼罩下来，火苗晃动了一瞬，转瞬间便被熄灭，只留下一缕浅浅的烟雾。
裴熠信步走到窗边，遥望着隔壁庭院的方向。
天穹漆黑一片，月亮不知何时被灰蒙蒙的天遮蔽住，四周看不清景象，安静、压抑又沉闷。
“吱呀”一声轻响，窗扉被阖上，一切归于平静。
一道黑影悄然跃上隔壁院子的屋檐，静静坐在屋顶上。
房间内传来熟睡平稳的气息。
徐徐凉风袭来，衣摆被轻轻卷起，吹乱了几缕发丝。
他垂下眼皮，眼神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其中一间屋子。
长夜漫漫，一夜未眠，直至天明。
*
彩色绸缎悬吊，几个女子一身清凉的妖艳衣衫，站在门口款款扭动着身子。
少女娇嗔一声：“小郎君，进来坐坐啊！”
带着脂粉气息的帕子滑过鼻梁。
那被调戏的书生立马红了脸，头也不回地背起行囊，不要命地往前跑去，生怕慢了一步就被缠住。
少女拧着秀眉，嘟了下嘴：“花娘，你看那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奴家又不会真吃了他。”
花娘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面容妖艳，眼尾笑起来像一把勾子。
她捂着嘴偷笑了声，“男人嘛，总是好斯文面子，要装一装的。”
谈笑间，两人迎面对上一男子，身戴黑色帏帽，腰间还佩着一把长刀，煞气逼人。
先前的少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手摸上他的胸膛，打趣道：“公子莫不是来错了地方，咱们姑娘胆子小，可不能带着这真家伙。”
男人左手按在刀柄上，手背青筋爆出，斜眼睨过她，声音粗哑厚重：“把你的脏手拿开。”
楼里的男人哪有这般粗鲁无礼的大汉，少女微怔，一时被吓得无神，慌乱往后退了几步。
花娘眼神一凛，将她拉到身后，脸上堆起娇媚的笑容： “这位郎君，我这都是些娇滴滴的小姑娘，您这大刀一别，若是不小心吓到了她们，这可如何是好？”
男人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径直抛到她身上，语气有些不耐烦：“我找人，叫什么梨郎。”
花娘掂了掂手心，神色满意，连忙让开一条道：“原来您就是梨郎久等的贵人，他正在三楼雅间等着您呢。”
男人没好气地推开两人，一言不发，阔步走进楼中，还撞到了端酒的小厮，楼里一片砰砰作响。
“花娘，这人是谁啊？为何梨郎会和他来往，粗鲁极了。”
闻言，花娘重重点了下她的额心，语气严肃：“不该你知道的事情莫要多嘴，仔细着你的小命。”
女子讪讪闭口，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
花娘无奈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语气温柔下来：“那些人不是我们能招惹的，咱们就过好自己的日子，若有人要打听，你也一概不知，知道了吗？”
少女撇了撇嘴角，闷闷地应道：“是。”
一雅间内，歌姬指尖轻轻拂动，琴音袅袅，四周还弥漫着清幽的梨花香气。
男子长发高高束成马尾，桌上放着一柄长剑，面上戴着一银面具，歪斜着身子，姿态散漫，悠闲地饮着手中的酒。
“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大力踹开，巨大的动静引得歌姬身子一颤。
琴音戛然而止，歌姬恐慌不已，求救般地望向面具男子。
银面男子懒懒抬起双眸，不屑地看了眼门口的男人。
他起身安抚了下女子，轻声安慰道：“无事，你先出去，晚些时候我再去寻你。”
女子担忧地望了他一眼，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微微摇头示意，让她赶快出去。
待歌姬走后，屋内只剩两人。
男人双手一挥，大力地关上门，取下头上厚重的帏帽，露出真正的面容。
浓密粗壮的眉毛，一双眼凌厉森寒，下巴处留着一圈络腮胡，许是风餐露宿，面容有些疲惫沧桑。
左梨坐回原位，屈起一条腿，笑着揶揄道：“仇兄别来无恙，看样子，你这几日过得不错。”
仇一明不屑地冷哼了声：“还不是托了你们皇帝的福，派来一个御史，本以为可以轻松将人拿下，结果里面冒出来一个什么世子，竟然被他端了淮安的据点！”
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现在又不敢贸然和稽胡的内线联系，生怕被顺藤摸瓜一网打尽，只能来找赵允的人求救。
左梨突然坐直身子，目光悠悠地望向他：“你这样贸然上门，就不怕把殿下拉下水吗？”
仇一明大笑两声，斜过头睨他一眼，拔出腰间大刀，“噌”的一声，重重插在地面。
“别跟老子耍花招，你们太子竟然有意合作，现在我们暴露，你们必须得想办法收尾。保证我平安回到稽胡，否则，别怪我翻脸。”
左梨无言地收回视线，勾起嘴角讥笑了声。
稽胡人，果真有勇无谋，蠢笨至极。
“仇兄有没有想过，你一路上能平安到达这，踪迹早已泄露。那群人正等着你找人联络，好将背后之人揪出，一网打尽。”
左梨淡淡地叹了口气：“你这样，不是将殿下置于险境？他如何还能帮你？”
闻言，男人沉默半晌，随后重重哼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左梨饮下杯中最后一口酒，拿起桌上的长剑，慢条斯理地开口：“现在，只能弃卒保车。”
“你们想过河拆桥！？”
左梨摇了摇头：“不，我会尽力送你离开。”
仇一明的踪迹无疑已经暴露，今日之后，恐怕连带着他和殿下，都会被查到。
现在动手杀了他，丝毫没有作用，还未落上个杀人灭口的罪证。
仇一明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并未多问。只要他能安全回到稽胡便可，这人的生死跟他毫无关系。
男子掠过他身侧，推门而出：“记住，接下来不要再找任何人，只需与我联系便可。”
*
“主子，有消息了。”
白星低着头，一丝不苟地朝男子交代着这几日查到的信息，末了，还不忘偷偷瞥他一眼。
裴熠自从回府后，整个人总是心不在焉。
经常一人站在窗前发呆，时不时会冒出来一句：“旬国公府可有来人送信？”
白星心惊胆战地摇了下头，暗中腹诽：这旬国公府又不远，门口那汗血宝马一骑，还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
可他又不敢。
前几日他只不过随口嘟囔了一句：“直接去不就好了。”
没曾想，被罚了一天不准吃饭，半个月的俸禄，可是心疼死了他。
裴熠垂下眼，小声喃喃着，也不知在向谁轻声说道：“忍不住。”
他的花儿。
他怕忍不住。
折了它。
窗外天色尚早，裴熠略微思忖了几息，“今日是什么日子？”
白星掰着指头回想了一下：“今日逢六，是赶集日。”
窗边传来一声轻笑，他转过身子，“人多眼杂，正适合办事，去花月楼。”
东市向来繁华，是京城饮酒赏乐，闲逛撒金的好去处。
许韵今日闲得发慌，想着是赶集天，于是带着小灵准备去东市逛逛。
重生后，她还是第一次出门逛市。
现在和赵允的交际被打乱，爹娘健在，裴熠也还好好地活着，许韵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
东市地处华月街，马车一路过来，各种铺子、酒楼鳞次栉比。
许韵掀开车帘，淡淡掠过一遍：“小灵，让车夫去玉器坊。”
再过月余便是裴熠二十岁的生辰，前世那块青墨玉佩，他瞧着倒是挺喜欢的。
趁着今日有些闲功夫，不如去把他的生辰礼给备好。
她正想着，小灵忽然凑到她旁边，神神秘秘，语气还带着些慌张：“小姐，我看见世子了！”
许韵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看见便看见，难不成还不准他出门逛市？”
侍女摆着手，连连摇头：“小姐！世子，世子他逛的……是花月楼！”
花月楼是京城出了名的销金窟。
许韵就算再不了解风月之事，也知晓那是怎样奢靡的风月场。
前世她从未听说过裴熠有心上人，更没见他去过什么花柳之地。
难不成，今生开窍了？
许韵放下帘子，手指无意识地转着帕子。
男子总有身体上的需求，去这种地方也实属正常。
听说花月楼的女子各个貌美动人，说的情话更是一茬接着一茬，许多男子不惜抛妻弃子，也要为美人一掷千金。
若是裴熠日后娶了妻子，不会也这样吧？
许韵急忙摇头，拍了拍两颊。
他还尚未娶妻，难不成日后为了成家，要抛弃今日的红颜？
一想到这，许韵忍不住跺了下脚。
不论是哪种，都不是一个君子所为。
说到底，除了妻子，怎还能有别的女人！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挚友犯下这种错误。
许韵一把推开车门，忍着怒气小声问道：“他人呢？”
小灵皱着眉，悄悄指了下远处。
裴熠今日换了身玄色常服，身上没带什么配饰，整个人低调得不行。
饶是如此，也掩盖不住男子一身的矜贵和儒雅。
白星也站在一旁，笑着和面前的少女交谈着什么。
小灵愤愤地卷了下衣袖：“这个白星人模狗样的，竟然带着世子来这种地方。”
远处，裴熠背对着她们，直直站在原地，微微皱眉捂了下鼻。
难闻。
要不是暗卫告知，阿韵今日会出门前往东市，他才懒得亲自来一趟。
不知道说到什么，那和白星交谈的少女忽然低下头，一副羞怯的女儿家模样。
随后，又出来了一名女子，女子正是花娘。
听少女说完二人的来意，花娘明显僵了下身子，丝帕轻捂着嘴，娇嗔道：“奴家这只有貌美的小女郎，可没有什么络腮胡子的大汉。”
说着，面对眼前的男子，花娘挑了下眉梢。
微微上前两步，凑到他身侧：“公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不如和奴家上楼闲谈一番，说不定，奴家看在公子的面子上，改了主意也不一定呢。”
裴熠不动声色地睨了她一眼，浅浅勾起一边嘴角，小声附在她耳边：“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毕竟，死人是说不了话的。”
他一点都不想在这浪费时间。
等她想开口的时候，怕是没有机会了。
花娘怔了一瞬，干笑了声。
不过须臾，她又恢复了那个妖娆妩媚的模样：“外面人多眼杂，奴家为公子准备一个雅间。”
言毕，花娘侧开身子放出一条道，几人很快便上了楼。
目睹全程，许韵紧紧攥着手心的帕子，心头不由地酸涩拥堵起来。
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几丝抽疼。
场景不断浮现在眼前，男子亲昵地凑到女子耳畔，温柔地笑着。
“小姐，世子他们上楼了！”瞧见人进去后，小灵有些激动地喊了声。
许韵垂下眼，逐渐回过神，语气冷静下来：“去玉器坊吧。”
在世人眼中，男人三妻四妾最是正常不过。
只是她的父亲只爱母亲一人，誓死不会纳妾，她习以为常，下意识把裴熠也带入到了父亲身上。
他们只是至交好友，说不定，这也是他想要的。
她本就无权过问。
车门被缓缓阖上，马车行驶得很平稳，许韵的心却始终平静不下来，胡乱撞个不停。
她慢慢伸手摸上胸口。
为什么？有些难受，委屈。
男子坐在窗边，心不在焉地望着楼下来往路过的马车。
暗卫迟迟未报，也不知阿韵去了何处。
“公子，奴家知道的都已经说了，至于那梨郎，只是我们花月楼的一位贵客，至于是何身份，小女子实在不知。”
裴熠淡淡地点了下头，侧目示意白星。
白星收到主子的眼神，从怀中掏出一袋鼓囊囊的银子：“我们主子请楼里姑娘喝茶。”
花娘从他手中接过，打开袋子瞧了一眼，两眼放光，心满意足地塞回衣袖。
“若是日后公子还有用得着奴家的地方，尽管吩咐，奴家一定倾其所有。”
裴熠没有理会她，径直起身，朝着白星说道：“走吧。”
身子一顿，下摆衣角被一双手拽住。
花娘轻轻拉了下他的衣摆，软着声音：“公子累了半日，何不留下来歇息片刻，奴家会给您寻最好的茶来。”
话音才落，“呲啦”一声，一道白光乍现，快得连白星都没有看清。
腰间的匕首被拔出，瞬息之间，一块衣角被割下。
花娘怔怔地望着手心的一块玄黑布料，呆滞地眨了下眼。
“再碰一下，下次断的，就不是衣裳了。”
一声尬笑响起，花娘急忙扔掉手中的半截料子，利索地从地上爬起：“公子走好，下次……奴家就不送了。”
裴熠不耐地把匕首扔给白星，快步朝门外走去。
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对了公子，先前在楼下，有一个漂亮的小女郎一直盯着您看来着。”
脚下步子微顿，裴熠不悦地皱着眉，不欲理会。
下一步还没迈出，身形一滞，彻底僵在原地。
花娘轻轻叹息了声：“奴家瞧着那可真是个妙人，不染风尘跟个仙女似的，只是不知怎的，像是受极了委屈，眼眶都红了一片。”
说完，花娘捂着唇轻咳了声，若无其事地从门边挤了出去。
女人的直觉最是灵敏，下楼的第一眼，她便瞧见了那小姑娘。
玩心大发，忍不住逗了下那男子。
不曾想，这男人是个不解风情的，她心中一阵唏嘘，可怜那姑娘怕是痴情错付。
不过看刚才的反应……
见人吃瘪，花娘心情甚好，大摇大摆地朝小厮招了下手：“送坛酒来！”
原来遭殃的，另有其人啊。
半晌，裴熠淡淡地扫了屋内一眼：“被人盯上，你们毫无察觉？”
刹那间，两个黑影从角落中跳出，两人偷偷对视了一番，握着拳惶恐道：“属下瞧着世子跟那姑娘聊得高兴，就没敢上前禀告。”
……
周围顿时一片死寂。
裴熠轻笑了几声，“好，好，很好。”
眼看情况不对，白星眼疾手快地接过话：“还不快告诉世子许小姐去了何处？”
两个暗卫一愣，立即回道：“回世子，许小姐，前不久去了玉器坊。”
“你们三个，去武场加练三个月。”
男子步履匆匆，扔下这么一句话，倏然间便没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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