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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第二章(改)
      金鳌仙岛,锣鼓喧天。百年一度的玄铁令选主大典,在沸反盈天的喧嚣中拉开了帷幕。

      擂台之下,乌泱泱一片截教黑袍弟子,议论声浪几乎盖过擂鼓。空气燥热,裹挟着汗味与亢奋。

      “今年谁不知道!那婴芙要来夺魁!谁还敢去触霉头?”一个弟子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敬畏与退缩。

      “是啊,”旁边的人立刻附和,脖子一缩,“上去不是自取其辱?连带着师父的脸面也丢尽了!”

      他们口中的婴芙,正是截教新一辈中声名鹊起的天才。总是一身翠绿裙裾,双螺髻活泼,见人便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可在这弱肉强食、恃强凌弱的截教里,偏偏无人敢开罪这看似娇甜无害的少女。

      她惯是爱笑的,像一把精心淬炼、抹了蜜糖的尖刀。那甜美的笑意下,藏着骄扬的锋芒,刺喇喇在人心口划开一道化甜意的尖锐口子。

      此刻,她正安静地坐在人群一角,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发带,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她无关。

      擂台上,早已血痕累累。不知战了多少轮,被抬下去的弟子一个接一个。被打下擂台不算丢脸,能自己走下去的更体面几分。最不堪的,是活着上去,硬着下来——再无声息。

      在这令人窒息的燥热与血腥气中,那抹翠绿动了。少女身姿轻灵如燕,足尖一点,已无声无息落在擂台中央。染血的青石地面,衬得她裙色愈发鲜明。

      “师兄,婴芙得罪了。”声音轻软,带着一丝温热的女儿气,像初春的暖风。

      刹那间,台下鼎沸的人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方才还叫嚣着、怂恿着挑战者的狂热人群,瞬间噤若寒蝉。无人敢应声。

      “啧,她的剑意……更漂亮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角落响起。

      说话的少年一身截教黑袍,却穿得松松垮垮,毫无修仙者的端方,倒像个浪迹天涯的落魄剑客。跷着腿,姿态随意。他便是恶名昭著的“三姓叛徒”。

      截教新代弟子中的另类存在,是纣王弃子,阐教叛徒,截教新锐,殷郊。

      他身旁坐着一个目露凶光的青年,原身乃大鹏鸟,对剑招兴趣缺缺,只爱看热闹。
      “嘿,”
      他盯着台上,幸灾乐祸地努努嘴,

      “和婴芙对上那个,不就是金灵圣母座下、暗恋她传得沸沸扬扬那傻小子吗?”

      台上,婴芙眸光冰冷,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倒地的师兄。方才近身缠斗,对方竟敢在刀光剑影间,对她流露出那种自以为深情的眼神!

      想起那些令人作呕的流言蜚语,她强忍厌恶,诱敌深入,只为三招之内,彻底打落他的剑,粉碎那令人恶心的幻想。

      血迹蜿蜒,顺着她手中长剑冰冷的锋刃滴落。
      剑下,是师兄被精准挑断、鲜血淋漓的手筋。

      钻心的剧痛让他面孔扭曲,冷汗涔涔。婴芙看着他那副痛苦模样,想起那些不堪的传言,心底的厌烦更盛,面上却绽开一个甜美至极的笑容,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师兄,你喜欢错人了。”

      “以后见我,记得尊称一声——‘小师姐’。”

      当众挑断同门手筋,废其用剑之能,台下竟无一人指责,反而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更狂热的喝彩!

      这便是截教之风——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血腥与残酷不是耻辱,是强者的勋章,是点燃众人心中暴戾之火的引信。崇尚力量,膜拜胜利,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废物!一群废物!”

      高台之上,梳着灵蛇长髻的妇人,是金灵圣母。
      她愠然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台上被抬下的弟子和台下噤若寒蝉的门徒,

      “被一个黄毛丫头当众废了!连还手之力都无!我金灵座下,怎就养出你们这等不堪造就的蠢货!难道真是我教导无方?!”
      她声音尖利,饱含怒火与失望。

      跪地声一片,众门徒惶恐高呼:“母亲大人息怒!” 截教重师门情谊,常以亲缘相称。金灵圣母座下弟子众多,皆尊其为“母亲”。

      妇人冷哼一声,拂袖转身,浩浩荡荡带着门徒离去。擂台的规矩便是规矩——愿赌服输,实力至上。

      金灵一脉离去后,婴芙独自立于擂台。
      三天三夜,车轮鏖战。

      翠绿裙裾被血与汗浸透,又干涸凝结,化作暗红褐色的斑驳。第三天,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砸落,冲刷着擂台上的污血,也打湿了她乌黑的鬓发。

      雨水混合着新的、旧的血液,粘稠地顺着剑尖流淌。终于,再无人敢踏上这方染血之地。

      终局,以婴芙夺令画下句点。

      高台之上,前代执法人赵公明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刚毅,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浩然正气。

      他将那枚乌沉冰冷、触手生寒的玄铁令,郑重交予婴芙手中。

      少女垂眸,指尖感受着令牌粗糙冰冷的质感,随即抬眼,脸上浮现惯有的、带着几分天真的笑意。

      她将那象征执法权柄的玄铁令高高举起,清越的声音穿透雨幕:
      “除恶扬善,舍我其谁!”

      这是执法弟子接令后必须宣之于口的誓言。

      念出口的瞬间,婴芙心头莫名划过一丝迟疑,这话,与她平日的行事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站得笔直如枪、正气凛然的赵公明。
      一股陌生的信念感骤然涌上心头——她也要成为那样的人,顶天立地,成为截教的骄傲!

      接过玄铁令,便是新任执法人。教内同辈,纵使昔日师兄师姐,见令亦须尊称一声“小师姐”。
      这便是她先前对那断筋师兄所言之意。

      执法人,即是截教最锋利的一把尖刀。
      对内,诛杀黑榜——叛教者、无故残杀同门者、严重触犯教规者,皆在榜上,生死勿论。
      对外,护教御敌——刀锋所指,亦是生死不论。

      绿裙少女手持令牌,自高台一跃而下。

      双螺髻上长长的翠绿丝带在风雨中猎猎飞扬,耀眼夺目。身后,是震耳欲聋的、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师姐!”
      “小师姐——!”
      声浪如潮,激荡云霄,声可震百尺高楼!

      彼时,她方满三百零十六岁,在仙门之中不过初出茅庐的新人。心头激荡着前所未有的骄傲与意气,仿佛天地尽在掌握。

      她读不懂赵公明眼中那复杂难言的沉默,更无从知晓,命运的转折点,已在她接过这枚冰冷铁牌的那一刻,轰然开启。

      *

      喧嚣的欢呼犹在耳畔,裙裾上的血迹尚未干透,婴芙便攥着那枚犹带体温的玄铁令,迫不及待地踏入了师父多宝道人冰冷的洞府。

      “呵!” 一声冰冷的嗤笑当头砸来。

      黑袍青年倚在座上上,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嫌恶地瞥了一眼她手中紧握的令牌,

      “这般轻狂,连玄铁令都敢去争?你的报应,还在后头呢!”

      那冰冷的语调像针一样刺入婴芙耳中。她愕然抬眸,“师父?”

      她声音里带着不解的委屈,“明明每次徒儿出风头,您最是得意,为何这次?”
      为何这次,师父眼中只有深沉的厌弃与不祥的预言?

      “赵公明师叔不是这么说的!”
      她下意识地反驳,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他说‘英才少年,尔当自勉!’ ”

      “徒儿不是要出风头,试问谁不想成为赵师叔那样的人?激昂热血,锋锐向前,执掌法度,令人敬畏!” 婴芙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向往。

      多宝道人闻言,嘴角扯出一抹毫无温度的冷笑,那笑容里充满了洞察世情的残忍:
      “我的傻徒儿啊……你可知,这玄铁令为何偏偏在此时换主?”

      他冷冷地审视着她,目光仿佛穿透时光,亲眼看到了她未来惨烈的结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才沉声道:

      “是教内急需一柄‘干净’的杀人刀!赵公明辈分太高,目标太大。若用他去动那目标,无论成败,截教都难逃‘以大欺小’、‘不顾颜面’的骂名,平白落人口实,授人以柄!”

      婴芙心念急转,立刻追问:“教内想杀的人是谁?我去杀来便是!师父何必如此言重?”

      执法人的身份,不正是为此而设?

      那道人看着她年轻气盛、无所畏惧的脸,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短促的“呵”。

      “那个人,你大概也听说过,”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寒意,“他叫哪吒。”

      婴芙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是那个!三百年前大闹东海,虐杀龙三太子,如今身在西岐当先锋官,令截教上下风声鹤唳的?杀星?”
      她一字一顿,确认着那个令人胆寒的身份。

      道人缓缓点头,眼神如冰锥:“天底下,就这一个哪吒。你待如何?”

      “对上那个煞星,谁去都是送命!” 他语气陡然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听为师一句劝,早早辞了这玄铁令!我豁出这张老脸,替你向教主陈情,让他们另择高明!”

      毕竟是亲手教养的徒弟,道人终究是心软了,想替她挡下这必死之局。

      可她那时太年轻,满腔热血,初尝荣耀,正懵懂无知地一脚踏入了命运为她精心编织的罗网。

      师父口中的“报应”,在她听来不过是一句危言耸听的恫吓。

      “师父!” 绿裙少女上前一步,眼中是执拗的央求,

      “好歹让徒儿去试一试!徒儿刚接了玄铁令,成了执法弟子,若连战书都不敢接,岂非让天下人耻笑截教无人?让赵师叔蒙羞?反正谁去都是死都是输,不如让徒儿去领教领教……试也不试便认输?没有这样的道理!”

      多宝道人沉默了。许久,他才发出一声仿佛抽干了所有力气的叹息,声音冰冷彻骨:

      “罢了!你自己的苦果,自己尝。”
      “为师,给你留两样东西,或可助你,搏一线生机。”

      他疲惫地抬手,两道微光落入婴芙掌心,化作两件形态古朴的法宝,又附耳低声交代了用法。

      多宝道人,妙就妙在这“多宝”二字上。他炼制的法宝,即便是残次品,也往往有奇效。

      尤其因他深恨阐教,穷尽心力钻研,所炼之物多专克阐教功法。

      婴芙捧着那两件微温的法宝,看着师父眼底深藏的疲惫与忧虑。

      一个毫无关联的念头突然闪现——好似多年前,师父也曾这般恶狠狠地提起过乾元山,说那里死掉的一个阐教小弟子,是阐教的“报应”。

      又是,报应。

      怀揣着玄铁令与师父赠予的依仗,带着初生牛犊的锐气与一丝对“报应”的不以为然,绿裙少女踏上了寻找哪吒的征途。

      *

      烈日灼灼,黄土飞扬。

      一顶精巧的翠纱小轿,静静停驻在西岐军营辕门之外。她是来下战书的。

      话已递入,婴芙百无聊赖地倚在轿中,手指卷着发梢。轿帘微掀一角,目光懒散地投向军营深处。

      远处,三个人影踏着被晒得发白的尘土,谈笑风生,渐行渐近。

      少女原本如慵懒猫儿般半眯的眼眸,倏然睁大。
      竟…是个这样的美人!

      她的目光瞬间被中间那抹灼目的红摄住。

      她一眼就看见那个走在中间的红衣少年郎,十六岁少年的身骨就像一束梅枝。带着未完全长开的浓烈颜色。含苞待放。

      而她那时光顾着惊艳却不知道——这具少年身体永远只能停留在十六岁。

      等他走近了婴芙才看清他的脸:

      那是一张十六岁少年的脸,神情冷艳。
      眼若春桃带水,眉如吴陵之山。
      他眉心一点红印,头上金莲双髻,通身姿容秀美,手上挂着沉甸甸的金镯。
      最绝是那抿起的唇瓣,淡得几乎只有一点薄红,偏偏勾人心魄。

      她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绪。

      第一次见到月亮的人,通常只知道月清仙姿,却不知道月亮暗下来时的那斑驳瑕痕。

      可她莫名有些难过,仿佛她亲眼看见过月亮的晦暗疮痂是如何烙印在身上。

      “你就是哪吒?”
      婴芙收敛了翻腾的心绪,端坐轿中,隔着那层柔软朦胧的翠纱,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空气,目光紧紧锁住那红衣玉貌的少年。

      翠纱如烟,隔开了两个世界,也隔开了即将碰撞的命运。轿里轿外,如相隔一世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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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最近忙上实验室的事情,忙完这阵再写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