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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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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不可能。"
主治医师推了推眼镜,再次查看手中的心电图报告,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他抬头看向病床上的柯子瑜,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科学无法解释的谜团。
"三天前你的心肌酶谱还高得吓人,今天居然恢复到接近正常水平?"医生摇摇头,"我从医三十年,没见过这种情况。"
子瑜虚弱地笑了笑,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病房角落的温婉。她穿着那件淡青色旗袍,安静地坐在访客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膝头,像个从古画中走出的仕女。感受到子瑜的目光,她微微勾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是的,医生不会明白。这种康复速度不是医学奇迹,而是画魂术反噬正在消退的迹象。
"无论如何,这是好事。"医生最终放弃了思考,"再观察两天,如果指标继续改善,可以考虑出院。不过..."他严肃地看向子瑜,"回家后必须静养,至少一个月内不能劳累。心脏损伤不是开玩笑的。"
子瑜点点头:"我会注意的,谢谢医生。"
医生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然后带着满腹疑惑离开了病房。门一关上,温婉就立刻来到床边,轻轻握住子瑜的手。
"还疼吗?"她小声问,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他手腕上的留置针。
"好多了。"子瑜实话实说。确实,比起三天前刚被送进医院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现在只是偶尔会有闷痛感。"你呢?感觉怎么样?"
温婉眼中闪烁着光彩:"前所未有的好。我试过了,可以离开那面墙任意距离,再也没有那种虚弱感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下来,"只是...没有身份证明,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刚才护士问我要医保卡,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子瑜叹了口气。这个问题他早就想到了。在现代社会,没有身份证简直寸步难行——不能办银行卡,不能租房子,甚至不能买手机卡。而温婉作为一个从画中走出的"黑户",自然没有任何证件。
"出院后我想办法。"他捏了捏温婉的手指,"我有个大学同学在派出所工作,也许能帮忙。"
温婉感激地笑笑,随即又忧心忡忡:"可是医生说要静养一个月...画廊那边..."
"陈哥已经打过电话了。"子瑜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手机,"听说我住院,他倒没催画,只说让我好好休息。"他苦笑一声,"大概是怕我猝死在画架前,没人给他赚钱了。"
温婉不赞同地皱眉:"别这么说。那位陈先生听起来很关心你。"
子瑜正想反驳,突然一阵刺痛从胸口传来,他不由得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温婉立刻紧张起来,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去按呼叫铃。
"没事...只是突然疼了一下。"子瑜阻止了她,"已经过去了。"
温婉不信,执意叫来了护士。护士检查了一番,说可能是轻微的心律不齐,给子瑜加了一片药。服药后,子瑜很快感到困倦,迷迷糊糊中感觉温婉轻轻握着他的手,哼着一首古老的摇篮曲。曲调婉转悠扬,像是从很远很远的时空中传来。
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黄昏。温婉不在病房里,床头柜上留了张字条:"回去拿换洗衣物,很快回来。别担心。"字迹工整清秀,带着几分古意。
子瑜试着坐起来,胸口还是隐隐作痛,但比之前好多了。他伸手拿过手机,发现有三条未读消息——两条是陈哥发来问候的,还有一条来自大学同学张明:
"老柯,听说你住院了?什么情况?需要帮忙吗?"
子瑜眼睛一亮。张明毕业后进了派出所,现在是个小领导。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复道:"老毛病,快好了。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他简要说明了情况——当然,编了个合情合理的故事:温婉是偏远山区来的,家里重男轻女没给上户口,现在需要办理身份证。虽然漏洞百出,但总比"她从画里走出来"可信多了。
张明很快回复:"这事有点麻烦,但不是完全没办法。等你出院了带她来所里,我看看怎么操作。"
子瑜松了口气。至少有了个开始。他正要放下手机,一条新消息弹出来——是温婉发来的照片。她拍了一张公寓窗外的晚霞,配文:"今天的云很美,想与你同看。"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子瑜心头一暖。他回了个笑脸,然后打开相机,自拍了一张病床上的照片发过去:"从我的窗户只能看到对面楼。"
温婉回复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这是她学会使用的第一个表情符号。
放下手机,子瑜望向窗外的天空。虽然看不到完整的晚霞,但有一抹橙红色的余晖映在对面楼的玻璃上,像是天空的倒影。他突然有了创作的冲动,想把这转瞬即逝的光影捕捉下来。可惜手边没有画具,只能拿起手机备忘录,用粗糙的线条记录下这个构图。
门被轻轻推开,温婉拎着个布袋子走了进来。看到子瑜醒了,她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感觉好些了吗?"
"嗯。"子瑜放下手机,"你回去顺利吗?"
温婉点点头,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子瑜的换洗衣物,洗漱用品,还有一本素描本和几支铅笔。
"我想你可能想画画。"她把素描本递给他,"医生说创作对你来说是放松,不是负担。"
子瑜接过素描本,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温婉才来到这个时代不到一个月,却已经如此了解他的心思。他翻开本子,发现第一页已经画了一幅小画——窗台上的盆栽,笔触虽然生涩,但很有灵气。
"你画的?"他惊讶地问。
温婉有些羞涩地点点头:"看你画过几次,就想试试。画得不好..."
"不,很好!"子瑜真诚地赞叹,"构图很平衡,线条也有生命力。你很有天赋。"
温婉的脸红了:"小时候跟着家里的画师学过一些基础...不过都是工笔画,这种西洋画法很不一样。"
子瑜突然想到什么,兴奋地坐直了身体:"温婉!你可以画画卖钱啊!不需要身份证也能接一些插画的活。"
温婉眨眨眼:"真的可以吗?"
"当然!"子瑜已经在脑海中构思起来,"你的风格很独特,古典与现代的结合...等我出院了,我们一起画个系列。"
温婉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但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医生说你要静养..."
"画画不算劳累。"子瑜笑着说,"而且和你一起创作,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疗养。"
温婉还想说什么,护士推着药车走了进来:"6床,该吃药了。"
接下来的两天,子瑜的恢复速度快得令医生们咋舌。各种指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正常,连最谨慎的心脏专家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医学奇迹"。到了第五天早上,医生终于宣布他可以出院了。
"但我还是要强调,"医生严肃地说,"回家后必须继续静养,按时吃药,一个月后复查。心脏损伤即使表面愈合了,深层组织可能还需要更长时间。"
子瑜连连点头,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着回家后要立刻开始创作。这些天躺在病床上,他的脑海中已经构思出了一整个系列的作品——关于重生,关于跨越时空的爱,关于生命与艺术的交融。
温婉办完出院手续回来,手里拿着各种药袋和医嘱。她今天穿着子瑜给她买的米色亚麻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看起来既古典又现代。
"都办好了。"她微笑着说,"出租车已经在楼下等了。"
收拾好东西,两人慢慢走向电梯。子瑜的身体还很虚弱,走几步就需要停下来休息。温婉耐心地扶着他,像呵护一件珍贵的瓷器。
回到家,子瑜惊讶地发现公寓焕然一新。地板一尘不染,窗户明亮如镜,连他平时堆满画具的角落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
"你打扫的?"他惊讶地问。
温婉点点头:"住院这几天我慢慢收拾的。希望你不介意我动了你的东西..."
"不,很好。"子瑜环顾四周,"我从没见这里这么整洁过。"
他走向画架,发现上面已经钉好了一张崭新的画布,旁边调色盘和画笔都整齐地排列着,像是等待主人归来的士兵。
"我想你一回来就会想画画。"温婉站在他身后说。
子瑜转身,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入怀中:"谢谢你。"
温婉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后慢慢放松,靠在他胸前。子瑜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花香,感受到她轻柔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脖颈。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
"饿了吗?"温婉轻声问,"我试着煮了粥,还学了几个简单的菜。"
子瑜松开她,笑道:"终于能吃上你做的饭了?"
温婉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向厨房。子瑜慢慢跟过去,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她的动作还有些生疏,但已经掌握了基本技巧,知道怎么调节火力,怎么使用各种厨具。
"住院这几天,我看了很多烹饪视频。"她头也不回地说,"原来现在的女子都不必下厨了,有那么多现成的食物可以买。"
"但你学得很快。"子瑜赞叹道。
温婉转身,脸上带着小小的得意:"我还会用洗衣机了呢!虽然第一次洗的时候泡沫溢得到处都是..."
两人相视而笑。这种日常的温馨,胜过任何轰轰烈烈的告白。
午饭后,子瑜迫不及待地来到画架前。虽然胸口还有些隐痛,但他已经压抑不住创作的冲动了。他拿起铅笔,在画布上快速勾勒起来——一个女子的侧影,从斑驳的墙壁中缓缓走出,身后是枯萎的藤蔓,面前是盛开的花朵。
温婉安静地坐在一旁,时而看看画布,时而看看子瑜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纱帘洒在他们身上,时间仿佛静止了。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建立了一种宁静而充实的生活节奏。早晨,温婉会做好简单的早餐,然后两人一起在阳台上喝茶,看晨光中的城市苏醒。上午是子瑜的创作时间,温婉有时做家务,有时也拿起画笔练习。午饭后子瑜需要小睡一会儿,温婉则利用这段时间学习现代知识——子瑜给她买了台二手平板电脑,她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
下午,如果子瑜感觉良好,他们会一起去附近的公园散步。温婉带着素描本,练习写生。她的进步神速,已经能画出相当专业的作品了。傍晚回家后,两人常常一起做饭,温婉负责主厨,子瑜打下手。晚上则是一起看电影或读书,温婉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一周后的下午,当子瑜正在完善他的新作品时,门铃突然响了。温婉去开门,随即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请问柯子瑜在吗?我是陈岩。"
子瑜心头一跳。陈岩是他的画廊老板,从未来过他家里。他赶紧放下画笔,走向门口。
陈岩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穿着休闲西装,手里拎着个果篮。看到子瑜,他夸张地上下打量:"哟,还活着呢?我以为你装病躲债呢!"
这是陈岩式的幽默。子瑜笑着让他进门:"陈哥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问了张明,他说你出院了。"陈岩把果篮递给温婉,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看,"这位是...?"
"温婉,我女朋友。"子瑜自然地介绍道,然后对温婉说,"这是我画廊的老板,陈岩。"
温婉礼貌地点头致意:"陈先生好。"
陈岩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温小姐...是学艺术的吗?气质很特别啊。"
"她确实懂艺术。"子瑜接过话头,"而且画得很好。"
陈岩来了兴趣:"哦?能看看吗?"
温婉有些害羞,但在子瑜的鼓励下,还是拿出了她的素描本。陈岩翻看着,表情逐渐从好奇变为惊讶,最后是赞叹。
"这...这风格很独特啊!"他指着其中一幅海棠花素描,"线条有古意,但透视和光影处理又是现代的。温小姐学过传统绘画?"
温婉看了子瑜一眼,轻声回答:"小时候学过一些工笔。"
陈岩又翻了几页,突然停下来,指着其中一幅速写:"这是子瑜?"
那是子瑜在阳台看书的侧影,温婉用简洁的线条捕捉到了他专注时的神态,连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的阴影都细腻地表现了出来。
温婉点点头,脸颊微红。陈岩看看她,又看看子瑜,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对了,陈哥今天来是...?"子瑜转移话题。
陈岩这才想起正事:"哦,一是看看你死没死,二是..."他走向子瑜的画架,"想看看你的新作品。你说过住院期间有了灵感..."
话说到一半停住了。陈岩站在画架前,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幅未完成的《新生》,表情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这...这是..."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全新的风格啊,子瑜。"
子瑜走到他身边:"喜欢吗?"
"何止喜欢!"陈岩激动地说,"这比你以前的作品有深度多了!那种古典与现代的碰撞,束缚与自由的张力..."他突然转向子瑜,"你有多少幅这样的构思?"
"一整个系列,大概八到十幅。"子瑜回答,"关于重生,关于跨越时空的..."
"办个展吧!"陈岩打断他,"就下个月。'柯子瑜新生系列个展',我来安排场地和宣传。"
子瑜惊讶地看着他:"但我才刚开始画,而且医生说..."
"别管医生了!"陈岩激动地挥着手,"这样的作品值得冒点险。再说,又不是要你明天就画完,有一个半月时间呢。"
他转向温婉:"温小姐,你能当他的护士兼助手吧?确保这混蛋别把自己累死就行。"
温婉微笑着点点头:"我会照顾好他的。"
陈岩又看了看温婉的素描本,突然说:"温小姐,有兴趣参展吗?可以辟一个小角落,放你的素描作品。作为'新生系列'的灵感来源..."
温婉惊讶地睁大眼睛:"我...我的画还不够好..."
"不,它们很棒。"陈岩真诚地说,"那种未经雕琢的天真感,正好与子瑜的专业技巧形成对比。观众会喜欢的。"
子瑜看向温婉,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温婉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如果...如果不嫌弃的话。"
"太好了!"陈岩拍拍手,"就这么定了。子瑜你专心创作,其他事情交给我。"他顿了顿,"对了,温小姐有艺术简历吗?需要准备一些宣传材料。"
子瑜和温婉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是个棘手的问题——没有身份证的温婉,自然也没有任何正式学历或展览经历。
"她...比较低调,以前没参加过展览。"子瑜含糊地说,"简历我来帮她准备吧。"
陈岩虽然有些疑惑,但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也没多问。又聊了些展览的细节后,他匆匆离开了,说是要立刻去安排场地。
门一关上,子瑜就长舒一口气:"呼...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访。"
温婉担忧地看着他:"但展览...你的身体..."
"没关系,有一个半月时间呢。"子瑜握住她的手,"而且陈哥说得对,这是个好机会。对你也是——有了展览经历,将来办身份证会容易些。"
温婉仍然忧心忡忡:"可是那么多画..."
"我们可以一起完成。"子瑜微笑着说,"你帮我打底稿,我来完善细节。就像...就像古代的画室那样,师徒合作。"
温婉终于笑了:"那我是师还是徒?"
"互为师徒吧。"子瑜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你教我传统技法,我教你现代绘画。"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如同一幅完美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