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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已经消失的过去2 ...

  •   小祁掠星轻车熟路地在大街小巷里流窜,在几个胡同里绕来绕去,还真给她找到了那三个游民的住址。
      她躲在墙后,静静等里面的人睡去。可里面三人一直没睡,反而在那一遍又一遍地数钱。
      “钱还是不够吗?”年纪看上去最小的一个矮个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沉默。
      “……咳、咳咳!”
      一道苍老的声音咳嗽着,就像是要把自己的肺也咳出来。
      “爷爷!”三人急忙跑进内间,小祁掠星趁机溜进房,抓起桌上的钱就准备跑。但那张桌子有一根桌子腿比其他三根短了一截,并不是很稳固的立在地面上,被她带得在地上“嘎吱嘎吱——”往前拖了一大段距离。
      “谁?!”
      小祁掠星二话不说往门口跑。
      矮个子率先跑出来,见状追上来,先是狠狠踢了一脚,小祁掠星倒在了地上,被矮个子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剩下两人也追出来,冷笑一声:“小兔崽子敢偷老子的钱,有胆偷只怕你没命花!”
      小祁掠星气急,“这钱也是你们抢的!”
      三人眯眼,语气不善:“别胡说啊,这可是老五自己孝敬我们的钱。”
      里头咳嗽声愈发大了,三人把钱抢走,拎着小祁掠星往门外丢,手往她身上隔空点了点:“这次就先饶过你。”
      他们把门关上,又进屋子里了。
      小祁掠星狠狠地踢了一脚门,四下望望,寻找其他进门的方法。
      这间屋墙外最右边有棵歪脖子树,树枝刚好进了屋前的小院子。小祁掠星摩拳擦掌准备爬树,背后突然来了句温和的女声:
      “小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祁掠星顿了顿,回过头看向来人。来人黑长卷自然垂落在腰间,眼睛黑而亮,唇一点红,嘴角微微上扬,面容看上去很秀气。衣服干净整洁,浅茶色长风衣随风轻轻晃动,内里得体的工作装。
      她脖子上还挂着一台看上去很贵的相机。
      这个活得很成功的知性女人,光是看上去就与这里格格不入,偏偏眼里仿佛烧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让她此刻站在这里仿佛都带着一种必然的使命。
      小祁掠星对着她抬了抬下巴,毫不客气道:“你以为你谁啊!我才不告诉你。”
      女人也不生气,从衣口袋里拿出工作证递到小祁掠星眼前,语气平常,并没有因为小祁掠星年纪小就哄小孩,“我是《都立日报》的记者,田中文。我来这里是因为要调查最近在市民中广泛传播的一个病毒,请问你认识这家的住户吗?”
      小祁掠星往记者证上飞快扫了眼,“不算认识吧,他们抢了一个人的钱,我只是来让他们还钱的。不过——”她迟疑了一会儿,不情不愿道:“就凭他们那脑子,我觉得应该没能耐制造什么病毒吧?你来错地方了。”
      田中文笑起来,“病毒的源头我们还没找到,来这里也正是为了调查。”
      “小朋友也快些回去吧,”她看了眼天色,漫不经心道:“晚了总会有人担心你的。”
      小祁掠星撇了撇嘴,“你看不出来我是个乞丐?怎么会有人担心我。”
      听到这句话,田中文弯着腰和小祁掠星对视,小祁掠星别扭地移开了眼。
      “你能为了一个人来拿钱,这个人自然就和你有了一个关系,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又怎么会没人担心呢?再说了,我们每一个人,每一次经历,每一个选择,都在不断的和他人建立关系,人就是在这些关系中不断的学习、成长,爱与被爱,让自己的生命得以变得更加厚重。”
      “所以,乞丐也是会被人在意、被人关心的。”
      她说着上手,不容置疑地掰过小祁掠星的头,让两人对视:“就像我现在,也特别担心一个小乞丐晚回去了会不会在路上遇到危险。”
      小祁掠星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你们大人话真多啊,啰嗦死了。”
      她主动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田中文,“随便你好了,反正你就算进了这屋也不会有什么信息的……不过你们大人总是不去听小孩的话,要碰壁了才会知道后悔。”
      “当记者怎么能怕碰壁呢?”田中文闻言笑了笑,“不过还是谢谢你。”
      “……切。”小祁掠星撇嘴,跑出了田中文的视线。

      田中文站在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不知道谁烦躁地问了句“谁啊”,田中文扬声回道:“你好!我是《都立日报》的记者田中文,是特意来采访郭全献老先生的!”
      矮个子骂骂咧咧地来开门,“晚饭吃完都要睡了过来,专门不想让人睡觉啊?”
      田中文笑着给人道歉:“抱歉抱歉,我对这一片的路不太熟,找路花了很多时间。”
      矮个子没说话,不爽地领人进了屋。
      内间仍然充斥着令人绝望的咳嗽声,愈演愈烈。
      田中文站在内间的门口,谨慎地隔了一段距离。郭全献半坐在床上,对着她笑着艰难点头。
      “您是什么时候出现咳血、手部血管不正常凸起、呈树状延伸的症状的呢?”
      郭全献艰难地“啊”了两声,床边扶着他的男人皱着眉替他说话:“就前一阵子吧,我当时赚到一笔钱,和他们一起请爷爷去了那个贵死人的五星级餐厅,就那个一杯水都要五六百的那一家,还不让我们自己带水进去。吃完第二天爷爷就咳血了,他娘的,这些赚黑心钱的傻缺,还死不承认是他们的问题!”
      如果小祁掠星在场,估计就能看出来,这个扶着爷爷替爷爷和人对话的男人,就是之前对小叔呸口水骂小叔假清高的人。
      田中文点头记下,“方便问下你们还记得当时点了哪些菜吗?”
      男人有些不耐烦,“我哪记得住他们取的那些神经兮兮的名字!白菜就白菜还什么白鸟青翅的,老子以为是鸡翅结果端上来一盘白菜,还只有几片叶子!”他越想越气,“我们又看不懂,只能点那几道招牌菜,贵的要死还难吃,净赚黑心钱!”
      田中文在笔记本上写下了白鹤青翅和其他一些招牌菜。
      床上郭全献开始剧烈的咳嗽,同时身体痉挛。几人手忙脚乱地照顾他,最后这位老人哇的吐了一大口血在床上——
      黑的、红的。
      “……这个情况必须得赶快住医院接受正规治疗。”田中文声音严肃起来,“这个病毒有很大的感染风险,你们也必须做好防护措施。”
      男人嘲讽地说道:“之前送医院的难道就被治好了吗?住院花了那么多钱,除了给人换个地方受罪还有什么?!”
      “那也比躺在这里等死好!”矮个子突然大吼起来,对着男人喊道:“哥,医院那些个什么高级药特效药、什么透析,那个给爷爷换血的管子,咱家里都没有啊!哥之前答应我们就算是倾家荡产把命赔出去也要让爷爷治好病的啊!怎么能用那笔钱做爷爷的棺材钱呢……爷爷不会死的……哥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床上老人急着用力地“啊”了两声,用尽全力的声音落在房间里却小得可怜,他干枯细瘦的手上布满狰狞的树形血管,拍在男人身上脆弱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掉。
      男人沉默不语。
      一直靠墙站着很少说话的大高个这时开口了,“是爷爷做的决定。”
      矮个子不动了,大高个继续说道:“爷爷说治病浪费钱,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要我们别浪费钱在他身上。如果还要他住院,他就自己拔管子。”
      矮个子站不住了,跪倒在地上哭嚎起来。
      大高个垂眼往门口走,对着田中文道:“我送你出去。”
      田中文点头,“好,麻烦了。”
      “没事,你是这个时候还愿意来采访他的人。”
      田中文笑了下,“因为郭全献老先生是我一直以来都很崇敬的人,一生不婚,将自己全身心都献给了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们,给了他们一个温暖的家,教给他们能在社会上立足的本领。我父亲当年就几次三番要登门拜访,奈何想要采访的记者太多,老先生不图名利通通拒了,最后竟是我先比父亲有了这么个采访的机会。”
      在郭全献老先生年近古稀时,最后一个采访他的记者,是年少有为的新星记者田中文。像他当年一样坚定,像他当年一样为了理想立志奋斗一生。
      “可惜爷爷是个好人,好人活不长的,尤其这种要命的时候,根本没有挽回的机会。”大高个将大门打开,“我就只送你到这里了,希望你还记得来时的路。”
      “当然。”田中文走出大门。
      她往过来时的路走去,路上很多拐角,折过来折过去的,不熟悉路况的人很容易绕进死胡同,但田中文走得很稳,她的眼睛黑又亮,在黑夜中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微弱但仍然有光芒。
      蚍蜉虽小,亦可撼树。
      一颗星渺小,但群星仍然可以照亮整片夜空。
      她低头拿出手机给一个联系人打字:
      [这些感染者,感染前都吃过洛夫餐厅的招牌菜。]
      目前感染者多为老人小孩,她这几天接连采访,将这些菜一一记录了下来,每一个采访的问答她都在心里过了无数遍,甚至能倒背如流了,这会儿比对感染者尝过的菜,很快就能摘出重合的——游龙戏珠(龙虾)、尾藏玉(鳕鱼)、金屋藏娇(花甲)。
      都是水产品。
      另一边的联系人似乎正忙,一直等田中文回到家才回消息:“收到。”
      田中文看到回信后笑起来,接着给自己打气:“挺好,没有已读不回,也许再过不久她就同意接受采访了呢。”
      她坐到桌前,整理好笔记后,开始写准备往上交的报刊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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