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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溺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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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轭当三。
谢朓要真把这四个字说出口,阎王听了都得摇头。
所以他话锋一转,道:“虽然我好像吃药吃坏了脑子,但出于对每个人人格的尊重,‘我’应该已经和前男友分手了。”
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始终没有人尝试联络他。
就算关系再不好,感情濒临破裂,这么多天没联系怎么也得发条信息过来吧,但原主的两部手机所有社交软件通通都和死了一样。
谢朓把这话说完,江妄看着他的眼神仍旧有几分怀疑,显然谢朓的宽慰并没有抓到让江妄生气的症结所在。
谢朓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马上就要上江总的失信人名单了。
他托着下巴,观察着江妄的表情,觉得有些稀奇,抬手摸了一下江妄的脸颊,随后看了一眼掌心,“呦,不是黑的啊?”
说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江妄嘴角下意识跟着上扬少许,又觉得这样不行。
他在谢朓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摆出了一副要和他谈心的姿态。
江总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男人了,应该学会用更好的办法解决问题。
于是他语气低沉,略显消极,好像在讲述什么悲情故事:“我和我爱人没有谈过恋爱。”
“他只和我说了一句:我们结婚吧。”
“我一直觉得很遗憾……”
谢朓不笑了。
他的嘴角随着江妄的低声控诉缓缓抿成一条直线。
他的确没有和江妄谈恋爱,而是一步到位直接扯了证,省去了中间的很多步骤,但这并不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
毕竟谢总那年已经三十二岁了,他总觉得一把年纪还计较那些形式主义实在没什么意义,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谈恋爱这档子事。
太肉麻,也显得太矫情。
谢朓主动捅破的那层窗户纸,被新鲜出炉的未婚夫按回床上回炉重造,江妄还偷偷背着他掉了小珍珠。
之后江妄只知道兴高采烈地选择婚礼地点,要对外公开他们的婚讯,并把他的潜在情敌都安排在主桌,近距离观看他们在圣洁的礼堂中亲吻,在神父的念词中许下托付终身的誓言。
谢朓都一一同意了。
谢朓后来想想,觉得他对江妄的容忍度就超出自己的想象,那么多丢人甚至到后面有些出格的条件他竟然都答应了。
他们已经不需要为相守一生这件事做情感预热和磨合试探了。
——证他都和江妄扯了,告白的话也说过一次又一次了,他没有想到省略一个谈恋爱的步骤会让江妄记了这么多年。
谢朓觉得匪夷所思,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思考出一个补救措施才行。
却听江妄继续说道:“我以前听别人和我说,我爱人并不是第一次谈恋爱,所以他觉得这种事很无趣……”
谢朓:“???”胡说八道!谁在造他的谣!
谢朓原本的思路都因为这么个毁坏他形象的谣传而散了大半。
惊疑之下,江妄紧接着图穷匕见:“他说如果有机会也想和我谈一场完美的恋爱。”
“你不是当替身吗?总得做点该做的事吧。”
江妄的手急促地敲了敲大理石台面,盯着谢朓看,等待对方的回答。
谢朓:嗯?
江妄在这里等着他呢。
不过这小子昨晚不是还不同意谈恋爱这件事吗?
谢朓审视的视线在江妄身上转了一圈,好像明白了什么。
方才被那一顿胡说八道打得措手不及,这回儿反应过来,一眼就看出江妄的心虚。
他身体忽然向后靠了靠,脊背绷直,视线顿时比江妄高出来一截,等着看他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江妄手肘撑在吧台上,被谢朓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他当然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里有多少水分在。
他也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谢朓会接受他的无理要求。
所以他目光仍然向下,仿佛整个人低落极了。
原本高大挺拔的男人窝在转椅上,整个人向下弯折,仿佛被现实击垮了一半。
谢朓看了半天,也没办法把心看硬,相反,他一见江妄示弱的样子就受不了。
他拿回被江妄放到衣帽间的背包,从里面拿出原主的另一部手机放到台面上推给江妄。
江妄看看手机,又不明所以地看他。
谢朓叹息一声,话里全是妥协:“愣着干什么?”
他轻笑一声,又开口抱怨:“金主大人,我不得和前男友们分个手,才能满足你谈恋爱的要求吗?”
虽说他在原主的出租屋里找到了证据,但他现在实在不知道所谓的原配到底是谁。
可别说谈什么恋爱了,他现在连让江总当三都当得不明不白。
江妄立刻拿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
谢总暂时解决了某人乱吃飞醋的难题,拎着居家服准备换上,在江总给自己解决薛定谔的情敌时,自己晃悠到了衣帽间。
进门之后谢朓忽然一愣。
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发现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原本空空荡荡的衣帽间中央出现了一张折叠沙发,属于江妄的那半边衣柜原本有些空荡荡的,现在也塞满了另一个尺码的衣服。
——江妄之前说的给他准备衣服的事情居然不是随口说说的。
谢朓换好居家服,走到衣柜边上,拉开门板,果然在里面不太起眼的地方看到了两件罪恶的运动装。
其中一套还和谢朓的高中校服非常相似。
谢朓:“……”
这臭小子到底是有多想看他穿这种幼稚的衣服?
大概是重生后身体相对健康的缘故,谢朓觉得自己记忆力也好了不少,不知怎么就想到两人第一次从谢家大宅搬去大平层的时候了。
两人一起收拾东西断舍离,结果在储物间找到了不少谢朓高中时期的旧物,一些基本只留下侧脸的老照片,一些以前的旧衣,其中就有他的高中校服。
江妄当时就眼神放光,想让谢朓穿给他看看,因为他没见过谢总青春洋溢的样子。
不过可惜了,谢总属于生长期很长的类型,一直到23岁还在长个子,高中那两件校服早就不合身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江妄这个人是真的有毅力,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很好,深得谢总真传。
谢朓把门一拉,就当自己没看见,眼不见心不烦。
他又路过客厅,溜达到了书房。
里面的格局果然也和之前不太一样。
原本正对着门的长桌被换了个方向,转而对着一侧书架。
拉着一半的窗帘也被打开,落地窗前放好了一个画架,边上的书架下方是摆好的几套水彩染料。
这个位置很好。
能被坐在长桌前办公的人一览无余。
至于谢朓是怎么知道的……以前谢氏大宅的书房就是这种格局,他坐在那里小憩的时候一抬眼就能看到江妄低着头奋笔疾书。
非常方便。
现在屋子里的格局,和他刚刚把江妄带回家的时候差不太多。
谢总看了一会儿才猛然惊觉,自己过去的行为确实有那么点过于恶趣味了?
没关系,他开心就好。
他唯一不满意的地方是和画架配套的矮凳子,不好看,坐起来还不舒服。
谢朓溜达回客厅,见江妄已经放下手机,轻松打开了那部没有密码的手机,鹰隼一般的眼睛盯着屏幕上下扫视,好像在寻找那位不知名前男友。
他走过去,抬脚踢了踢江妄的小腿,“往书房放个沙发,那个凳子太硬了。”
江妄把手里的手机放下,抬眼看他:“哪有待遇这么好的金丝雀?”
谢朓“啧”了一声,不假思索:“今晚和你睡。”
江妄:“……”
江总妥协了。
他当着谢朓的面给助理打了电话,吩咐对方明天就给书房改造。
当晚,谢朓就洗了个热水澡,穿上江总亲选居家服,抱着自己的被子上了主卧的床,和换好衣服坐在床边思考人生的江妄约法三章。
他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边往被子里滑一边扯江妄的衣袖,“不许说话。不许吵我。六点前不许起床。”
江妄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沉默地接受了枕边人的霸王条款。
谢朓满意入睡。
江妄给人掖好被角,这才发现自己的枕头已经被强行霸占。
没事,江总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他掀开被子一角,强行把自己塞进去,动作小心翼翼却异常熟练,好像已经做过无数遍了。
他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谢朓的被子里,和谢朓头靠着头,身体贴在一起,一只手揽住谢朓的腰。
期间谢朓一直皱着眉,但直到江妄停下动作,他人也没醒,反而动了动身子,一头迈进江妄的胸膛,呼吸逐渐平稳起来。
江妄下意识拍了拍怀中人的脊背。
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比谢朓平常的入睡时间还晚一个小时,怪不得快困成一摊水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轻轻震动两下,江妄却无心回复。
今天上午九点,他从相熟的朋友那里拿到了笔迹鉴定结果。
合同上的笔迹和谢朓的笔迹几乎可以确认为同一人所写。
对方一直好奇江妄为什么突然给已经去世五年的爱人做笔迹鉴定,想问清楚怎么回事。
江妄一直没有回复。
因为江妄不明白,重生回来的爱人看起来没有忘记他,一举一动也不屑于伪装,却始终不肯和他坦诚相对。
为什么?
夜幕深沉,江妄时隔五年再度与人同床共枕。
他抱着怀里的人,心脏的鼓噪声越来越响。
“阮阮……”一句无意识的喃喃在寂静的夜色里清晰可闻。
江妄低头在爱人的颈窝处轻轻蹭了蹭,“……我在。”
江妄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六点零一分,江妄悄悄起床出门。
六点半,被强行叫来上班的疗养院精神科主任坐到问诊桌前,他看着没到一周又主动来复诊的江总,脸都快绿了。
精神科主任笑容有些僵硬地接待自己的大老板,心下惴惴不安。
江妄双手环胸,眼底一片乌青,他语气沉重地问:“他回来了为什么不和我坦白。”
医生推了推眼镜,显然已经掌握了和江总的交流技巧。
结合两人上次问诊的内容,此时江妄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主要意思大概是:“死而复生的爱人为什么不向我坦白他是本人。”
——会坦白就怪了。这世上怎么会有死而复生借尸还魂这种事呢哈哈……
虽说他之前向急诊科和护士站的同事打听过两人相处的具体细节。
疗养院人员变动极少,他们都亲眼见证过谢氏两位总裁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的爱情,不少人都觉得简直像时光倒流谢总还在世一样。
而且,按照当时的抢救记录来看,那少年人吞服安眠药送来时已经过了最佳抢救时间,但硬生生挺住了。
这种有耐药性所以捡回一条命的情况也并不多见,至于那位刚刚成年的陈先生怎么会对安眠药有耐药性,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医生觉得很难办。
他现在很难确定江总是病情加重了还是在新恋情里过得不如意,单纯想来宣泄情绪。
医生斟酌用词,他劝道:“或许是他有什么额外的考量?觉得现在告诉你还不是时候?”
他不劝不行,看江总这状态,明显已经沉浸在爱人死而复生的幻想里不可自拔,认定那个已经被外界沸沸扬扬讨论过好几轮的小替身,就是死而复生的谢朓。
简直荒诞。
可江妄这个人不管是做的事还是脑子里的想法都一向如此。
谢朓死后,江妄天生的那份偏执就像是野兽脱离牢笼,医生尝试了好几年,江妄一直是自我封闭以及回避的状态。
只有江妄感兴趣的话题,两人才能勉强聊上两句。
江妄会来这里,只是因为谢朓叮嘱过他要好好活着。
如果把江总比作一个人工智能,这就像谢朓给他留下的一串会被自动触发的代码,知道自己生病了就要治。
至于能不能治好,反正他努力过了,不算不听话。
这种情况,越刺激他可能越起到反向冲刺的效果,所以医生对江妄的态度一直是安抚为主。
就算他想摒弃怀柔政策,那也得这人愿意听他说话才行。
果不其然,江妄露出纠结的表情:“我不值得他信任?他宁愿把这件事和曹子玉说,也不想向我坦白。”
“我只想听他亲口承认,这很难吗?”
只有谢朓和他了那说一句:“我回来了。”
江妄才能真的安心。
医生:“……?”
姓曹的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叛变革命??
他在心里给了曹子玉两大板。
医生从另一个角度下手,补充道:“谢总一直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岂止是有主见,谢氏曾经的家主20岁在谢家掌权,从谢家到整个谢氏集团,一向说一不二,没有一个人敢触他霉头。
谢朓生病之前,江妄是唯一的一个例外。
谢朓生病之后,江妄已经不忍心再做任何让爱人不满意的事情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谢朓真的死而复生,出于某种考量没有第一时间坦诚也十分正常。
江妄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医生第一次在男人脸上看到了释然的情绪。
“一直都是这样的。所有事情,是应该交给哥决定。”
他说这话时心甘情愿,但看起来有些不是滋味。
谢朓离开的五年,江妄学会了在商场之外的一切事情,也都由自己来做决定。
但在从前的生活里,他早已不假思索地把主动权让给了爱人。
“他明明知道我想让他承认,他只是不想说。”江妄烦躁地敲了敲桌子,“但他以前都会满足我的。”
医生敏锐地察觉到了江妄的被动处境——在情感关系上的。
他和谢朓之间,江妄很少主动。
谢总是个能轻易看破人心中想法的可怕人物,江妄被动的原因大概是,只要谢朓想,他轻而易举就能察觉到江妄的想法,并选择一个最和自己心意的方式去满足江妄的愿望。
——现在的江妄简直就像个吵着要糖果却不能得偿所愿的孩子。
谢总实在是……哎。溺爱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医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哄小孩似的,昧着良心继续说道:“额……有可能对方就是喜欢这种特殊的play呢?”
见江妄若有所思,片刻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医生的良心有点痛。
江妄缓缓坐直身体,第一次正视自己的主治医师,甚至特地瞥了一眼他胸前的铭牌。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居然真的有两把刷子。
医生:“……”有时候真恨自己是学心理学的。
他不得不再度和面前从来不听医嘱重审一遍最重要的事:“记得吃药。不过千万看好药量,这个用量不当可能会损伤大脑神经。”
“谢谢。”江妄给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礼貌,接着没点头也没摇头,起身抬腿就走。
医生:“……”
他狠狠地叹了一口气,把相关注意事项编辑成一条备忘录,准备每天早晚给江总进行信息轰炸。
虽然。对方一直是无情的已读不回。
回家的路上,江妄坐在车里,翻开谢家小侄女的对话框,从一拉看不到头的聊天框里随便选了一本替身文学打开。
——前段时间听谢年说了江妄的近况,小侄女就开始给他传递替身吃代餐有罪的思想,试图打断他根本不存在的第二春。
江妄本意只是想研究一下替身play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小侄女用心险恶,上面虐身虐心等等情节一应俱全。
一分钟后江妄把手机一扔,觉得还是得自己来。
*
谢朓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他在门口的监控小屏里看到了江妄的身影,还在思考指纹锁对方为什么不自己开门。
下一秒,“叮铃”一声,江妄带着一身酒气推门进来了。
男人呼吸沉重地走到谢朓眼前,迷迷糊糊还没清醒的谢总就被对方掐着腰抱了起来。
陡然悬空的感觉并不好,他下意识把长腿盘上江妄的腰,以免这个醉鬼不小心把自己扔下去。
“怎么喝酒了?”谢朓蹙着眉凑到江妄颈侧嗅了嗅。
江妄抱着他走了两步,把他抵在玄关的立式储物柜前,低声控诉。
“你怎么不叫我老公?”
“哥……他以前都叫我老公的。”
谢朓:“?”
是在梦里叫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