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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4 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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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末点点头,“对对对,末尾的末。”
君临细细打量他,随后转过头,语气软了一些:“我是云堇,一个散修而已,这些东西多历练就知道了。”
宿末只当他是听过宿家的名号态度才软下来,他兴致很高地跟在君临后面,抱着那只二阶石兽,问东问西:“你去过很多地方吗?你还知道什么?你知道宿云微吗?那是我兄长,很厉害的,御龙宗宗主亲传。”
君临朝着树林里走去,语气笃定:“你是偷跑出来的。”
宿末一下子消音了。
君临说:“小世界外的人是听不到我们的声音的。”
宿末半信半疑:“真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就是偷跑出来的,爹不让我出来,把我困在雨眠那个小地方,我快无聊死了。”
雨眠并不小。
君临好似不经意提起:“你娘也不让你出来吗?”
宿末郁闷道:“我没有娘。”
君临没什么道歉的意思,走快了些许,他不想牵扯到世家大族的事情中去,宿末还是紧紧跟着他。
五十年前,孟鹤回死,许多看过《仙魔记》一二卷的人都死亡了,或者说是寄生在别人身体里的孟鹤回的灵魂碎片死掉了。
那些人在看到《仙魔记》的一刻就被困在书中了,再没出来。
宿家夫人大概便是其中一个。
“云堇哥,你走慢点。”他跟在君临屁股后面,似是看不出君临想甩掉他的意思。
大殿之中。
“一日之内,已有猎杀十只妖兽者。”
“这人看着好面熟啊!看着很像...”
“很像君临。”有长老接了话,又换了语气,“肯定不是,君临七阶魔修,再如何也不可能步入正道,世间相像之人太多,莫要因其外而贬其中。”
“说的是。只是曾经有幸参加那场大战,现如今看到那张脸,颇有些担忧。”
“君临已然死了两次,再活那就真是老天爷不长眼了。”
“哈哈哈哈也是。”
风荷举也顺着视线看了传说中的君临,长得貌美,一副不经打的模样,看着就像不好好修炼喜好玩乐的世家公子,看不出丝毫魔修气息。
她没有在意,继续看其他弟子抓捕妖兽。
“咦,真的好像啊。就连鲛人特性都一样。”师父眯着眼前倾身体,看了一会,发出一声感叹。
“鲛人?”风荷举微微歪头。这个词通常和世家禁脔联系在一起,原谅她反应有些大,现如今敢光明正大顶着鲛人特性出现的少之又少。
师父当她不懂,解释道:“君临是个半妖,鲛人和人族修士的结合体,天赋低下,却因仇恨成了魔道天才。”
君临是个半妖。
风荷举还是第一次听说。
本来鲛人就足够低贱了,还是半妖,就算是放到魔界,也是被踩在脚底下的存在,很难想象到,一百五十年前的正魔对立中,是这样的一个人让整个修仙界闻风丧胆。
师父又咬了一口灵果,嘎嘣脆。
苍云上深山,远离修道之地,地处偏僻,气候适宜。
“师兄?”
祁柳微微颔首,伸手把这月的丹药放到他的面前:“若是有其他需要,及时和我说,下次会带来。”
少年看了一眼,“我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这是五十年来祁不定第一次提出不满,祁柳问:“是有什么不适吗?”
祁不定说:“这里的夜太黑了。”
这里的树高大,夜晚没了烛火,月亮被层层叠叠树遮住,处在深谷,只剩下一片黑暗。
他从未想过,师弟会怕黑。
五十年来,从未说过。
祁柳顿时有些愧疚,问他:“为何今日才说?”
祁不定语气平淡,却字字戳人心弦:“师兄用丹药吊着我的命,我没有记忆,师兄从不与我言外界之事,绝口不提从前,将我藏在此处恐怕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是我曾经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所以才见不得光。并非是今日才说,也并非怕天黑,而是想问师兄,我何时可以离开?”
祁柳的手抖了一下,他将人藏在苍云上阵法漏洞中,放在眼皮子底下,只希望祁不定出意外可以立刻察觉。
祁不定没听到他的回应,退了一步:“若是让师兄难做,那便罢了。”
祁柳道:“外面于你并不安全。”
祁不定突然笑了,“师兄所言,半真半假。我不能踏出师兄所画的圈,恐怕是因为一出范围就会被察觉,师兄将我放在眼皮子底下,自然是最安全的。”
祁柳不言,他这师弟就算丢了记忆,却还是聪慧的。
“晚些我带些夜明珠来。”祁柳留下一句,没了身影。
祁不定并不怕黑。他只是试探罢了。
待祁柳走了,他无聊地拿了木块继续刻木偶,累了就看杂七杂八的书。
第一轮考核过得很轻松。不到五日时间,君临就完成了任务,独留身后的小尾巴惆怅:“云堇哥,我打不过那些二阶修士该怎么办啊?”
君临提出了一个中肯的建议:“可以用传送符。”
宿末宝贝地抱着那只石兽:“不行,我想留在风起宗。”
君临没忍心打击他。若是宿家想把他留在雨眠,有的是方法不让他通过考核,就算发生奇迹通过了考核,只要不是亲传弟子,让宿末回雨眠也就是宿家家主一句话的事。
况且,宿末这个修为,这个头脑,就算宿家没有从中作梗,他估计也很难通过考核。
过了三日,宿末终于遇到了梦寐以求的二阶修士。
君临没事,也就靠在不远处的树边看着两人。
对方看起来比宿末靠谱多了,严阵以待,手脚功夫也扎实,只是第一招,君临就断定宿末输定了。
宿末又使出孩子戏耍大法,举着个拳头就直愣愣冲过去。
对方愣住了,也许是没想到自己最难完成的一个任务变得如此简单。
君临看得想笑。
宿末直接被一拳揍飞了,重重摔倒了树上,张嘴吐出一口血来,几乎要哭出来。他爬起来,跟喝了酒一样,脚步不稳地再次冲过去,看得君临两眼一黑。
修为不够,战术来凑。战术不够,修为来凑。
这下好了,宿末纯粹是修为和战术都不好的那种,只知道硬上。
蠢死了。
败局已定,他没心情继续看下去。他不可能出手,宿末进不去风起宗,这是一定的,还不如将位置给有需要的普通修士。
这场比拼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然而,两日后,在看到宿末站在高台上时,他还是愣了一下。
居然赢了。
宿末傻兮兮地凑过来:“云堇哥,我打赢了哈哈哈,其实我还是很厉害的。对吧?”
君临:“嗯。我要回宿舍了,别跟着我。”
宿末还是跟着他,笑嘻嘻的:“我的宿舍也在这边。”
君临此时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不想插入宿家的事,也不想和这傻子走得太近,只是最后两人站在门前,宿末惊喜说着话的时候,他已然无言了。
真倒霉。
只希望宿家人不要找上他。
一个宿舍两个人,位处竹林当中,周围还有十几间竹屋,灵气充沛,还算不错。
宿末从小就待在雨眠,对外面很向往,半夜不睡,躺在床上,闭不住嘴:“云堇哥,你去过不尽海吗?”
君临:“去过。”
“是什么样子啊?我听说那里有鲛人,鲛人好看吗?我听说很好看。”
君临沉默了一瞬间,反问他:“我好看吗?”
宿末在黑暗中眨眼,道:“好看。”
君临嗯一声,接:“那鲛人就好看。”
宿末直愣愣坐起来:“你是鲛人?!我听说鲛人有尾巴啊!你的尾巴呢?”
君临:...早知道不说了。
宿末激动得不得了,从榻上爬下来,围着他的床叫:“你的尾巴呢?你的尾巴呢?”
君临将手背搭在眼皮上,不耐烦地叹口气,一想到还要和宿末相处二十天才能进行第二轮考核就头疼,“我是半鲛,在陆地上走当然要用腿。”
半鲛生来同时具备人和鲛的特性,腿和尾巴可以随时转换,在陆地上用尾巴几乎是找死的。宿末是蠢猪吗。
宿末好奇地看上看下,把他当成了什么独特的观赏品。
“回自己的榻上去。”君临道。
宿末回去了,又把自己包裹成蚕蛹,歪着身子看他。君临感受到那道强烈的视线,默默把后背留给他看。
在第二轮考核前,就已经有人找上门来。
“道友,在下是风起内门弟子...”
后面的话无非是给他点好处,让他在第三轮考核前给宿末下药,保证第三轮考核宿末无法通过。若拒绝,除非有长老点名,估计是无法进入宗门的。
宿末那小子也不知去了哪,迟迟不归,可能是结识了新的好友,赖在人家的宿舍里了。他抱臂靠着门框,看着他,问:“师兄好大的威风,一个内门弟子居然可以决定弟子名额吗?”
若是简单地让他下药也好,偏偏话语最后缀了威胁的名头,若是拒绝,不得入风起。他的反骨就上来了。
这位内门师兄诧异,一般未入门的弟子对内门都是尊敬有加的。云堇却不,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反倒让他成了拘谨尊敬的那个。
君临微微扬起下巴:“师兄另找他人吧。你给这点丹药,狗看了都摇头。”
内门弟子顿时脸色一青,宿家是给了他不少好处的,大半被他收入囊中,宿末这个同窗衣着简单,没有灵饰,只是没有背景的一阶修士,平日里定然接触不到丹药才对。说不定是宿末给了他不少好处,他还想提高筹码,没想到眼前的门一瞬合上,他吃了一鼻子灰。
“你!”他从未受过此等待遇,宿家接头人来见他也是毕恭毕敬的,宗门亲传待人温和,他自动将此人定成刁民,恨恨后退,转身要走。
“咦,道友?”宿末的声音带着赤裸裸的困惑,“还是个内门师兄,你是走错宿舍了吗?”
内门师兄:...蠢猪。
他瞪了一眼这蠢货,绕开,气急败坏地走了。
宿末挠头,满心疑惑,“原来内门弟子也这么笨啊?这样看来,我也能当内门弟子。”
走远的人听到了这句话,一时不查被石头绊了一跤,随后连滚带爬地跑了。
之后,就没人再找上他,估计是找到了其他弟子。
第二层考核是考验心性的,只有三日。一些弟子虽修为高深,却因心境不够澄澈,后续进阶极慢,而部分弟子可能尚未立道心,但心境干净,深受长老偏爱。另一方面,若是有魔修躲过了第一轮考核,定会在第二轮考核现出原形。
君临睁眼前,心下确实有些担忧,怕自己心境里出现的是残肢断臂。
周身是冰凉的,闻到的是雪的气息。
他心下一凉,睁眼,松了一口气,他回到了那座院子,《仙魔记》中,与祁不定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窗外下了雪。
他不清楚这是在祁不定走后,还是在祁不定走前,正要起身,就听到脚步声,从门外响起。
“君临!”那个人捧着雪娃娃跑进,很笨很笨的两个球堆在一起,只有一只眼睛,而那人是没有五官的,只有脸的轮廓,“外面下雪了。”
君临蠕动了一下唇,回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