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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3 重新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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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
君临看懂了那两个字,他根本没哭,眼眶酸软也不过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他以为这是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刻薄道:“谁哭了!?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答应做你的道侣不过是因为感激!你压根就不喜欢我!说什么桃花谷!说什么怕我孤单!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只要是一个人,只要是能救我于水火的人,我都喜欢,你一点也不特殊,我...”
他说着说着,骤然顿住。
莫大的恐慌蓦然涌起,他的手失了力气,感知到了不远处泼天的灵力和杀意,他张张嘴,慌张地想要找到一点东西作为支撑。
灵魂抽离感轻飘飘的,却那样清晰。
眼前的那张脸那么平静,完全不觉得自己所做之事有多疯狂。只是认真地看着他,似乎要把他的样子刻进记忆里。
也许有悲伤的,因为他方才说的话。
祁不定张张唇,无声说:我知道。
此刻,他的眼泪才终于掉出来,身体脱力般向前倾倒,眼前的一切变得昏沉,他从未有一刻如此后悔自己长嘴,后悔自己方才说的话,他哭着,鲜血一股股从嘴里涌出来,拉着祁不定的衣服,扯他的头发,仿佛这样就能把面前的人留下,“你骗我!你又骗我...”
祁不定的手托住他的脸,带着他看向他。
“君临,我替你死,替你背负你的罪孽,背负你必死的命格。你的过去,我为你承担。”
“我不奢求你爱我,我只希望你自由。”
他听到自己道心彻底破碎的声音,细微而轰轰烈烈。可他现在根本不在意那些,眼泪模糊了所有。世界是安静的,模糊的,充满爱意的。
眼前只剩下那张脸,扶着脸的手轻柔,仿佛捧着珠宝。
他的灵魂抽离,随后天昏地暗的晕厥。
祁不定回到自己的身体,站起来,咽下嘴里的血,垂眼,取了君临腰间的储物袋,用法器掩盖他的气息,呼出一口气,也不管君临能不能听到,轻声说着:“君临,你自由了。”
不必回苍云上。
不必担忧魔界。
他不舍地拉了拉君临的手,将人埋在雪里,直起身,用了掩盖修为的法器,平静地走出去。
远方的法相还在不断靠近变大,掀起的雪雾将一切笼罩得仿若梦境,属于他师兄的柳意擦着雪面而来。
他继续走着,孤身一人,在辽远的雪原上仿若脆弱的一粒雪。
他学着君临,扬起笑,狂妄道:“各位既然要赶尽杀绝,那在下也不必再逃窜了,祁不定懦弱,孤身逃走,可见苍云上的各位也是此般胆量。”
“无知小儿!”声音回荡,漾开一片灵力波动。
祁不定能感受到内脏扭曲的痛感,他眼前骤然黑暗下去,却还是笑着,铺天盖地的杀意骤然压下。
他站在原地,好似不知死亡的到来。
祁柳看着那人,黑发红衣,毫无惧意,处于劣势,明知死亡的结局,还是噙着笑。
直到死亡的前一刻,雪原上还回荡着他的笑声。
君临醒来时,一切都结束了。
他睁眼,躺在雪中,伸手,从雪中坐起来,终于看到了上方的天空。他重新躺下,愣愣看着纷扬的雪花落下,粘在眼睫上。
眼睛酸涩。
他不知躺了多久,身上覆盖一层薄薄的雪,他终于伸手,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手心,有雪花落在手背上,泛起一片冰凉。
天空辽远,白雪无际。
再次坐起来,看到一旁的雪上有一道身影。
他看去,是一只小雪人,因为淋雪太久,轮廓不大明晰。他盯着看了好久,不知不觉,泪流满面,伸手捧起来,只在原地留下一个个眼泪溶出的小洞。
祁不定又骗了他。
说换魂之术,需要两人都七阶。
说千云盏导致两人共用一条命,总有办法的。
他一早就知道千云盏是换命,所以就没有想过要活。
也许是早早谋划好了,腰间的储物袋里有一些吃食和衣裳,有灵石,两瓶丹药,几个用来隐匿气息的法器,一张面具,没有信,没有只言片语。
他毫无修为,漫步在雪原间,曾经的痕迹都被雪覆盖,焕然一新。
好像祁不定的死,是那么轻松,无人在意,无人知道。
君临这次是真的自由了。
一切重新开始。他成为一个没有过去但拥有记忆的人,道心破碎,重头再来,放下了那些仇恨、屈辱、颠沛流离。内心空寂,万物无声。
“小兔崽子,你看什么呢?”不因长老骂他,“我这次再收个小弟子,你太不省心,我得收个乖的!好好孝敬我这老人家!”
林幽瞪着眼:“我都五十年没出宗门了!还不够吗?我不就是出去玩了一圈,你日日说,日日说!”
不因长老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你好意思说?好在君临当时虚弱,祁少宗主传信及时,没酿成大祸,否则给你一百条命,你也活不了!”
提起这件事,林幽又沉默了。
不因长老又开始巴拉巴拉:“你们这些后辈没见过当年,君临这样的魔头,屠城杀人,生灵涂炭,正魔两道势不两立,你...”
林幽摆摆手:“行了,你爱收就收,别说了,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风起宗五十年一次招新弟子,自从五十年前的论道大会中风荷举一举成名,风起宗的声名远扬,而苍云上祁不定使用禁术换魂之事传出,虽立刻处理,然君临以祁不定身份在苍云上待了百年,苍云上的地位急转直下,颓败已成大势。虽说如此,五十年前的论道大会中,祁柳并未参加,年轻一代中,除消失的祁不定,天赋绝然者,惟祁柳一人,毋庸置疑。
“报名者有七千五百三十一人,已然入道者有三百二十一人,一阶者有一百七十人,二阶者有十五人,三阶者有一人。”
“其中不乏有魔修浑水摸鱼,今载入宗者,大抵能到三千人,哈哈哈哈哈,是往年招收弟子的两倍还要多。”
一少女从殿外走入,穿的是干脆利落的劲衣,头发随意束起,她到了中间,拱手:“师父,方才去城里处理了最近魔修作乱之事,这才来晚了些,希望各位长老莫怪。”
坐在主位的术士哈哈大笑:“这哪能怪你?阿荷啊,你如今也有四阶修为了,若是想收个小弟子也是可以的。”
风荷举坐在一侧的位置上,“不了,恐无力教导。”
收录新弟子,宗主和少宗主都必须在场。她那不靠谱的师父终于出关,笑眯了眼睛,看着她,眼中满是欣慰,“来来来,阿荷啊,我们风起宗终于也算是起来了,此次招收弟子,还买了不少的灵果,你快尝尝。”
风荷举简直没眼看。
弟子报名收的灵石,刚拿在手里,还没捂热,就去买了灵果。
她微微斜眼,看到师父面前桌子上的盘子已经空了,默了半晌,才道:“师父,弟子不喜。”
果不其然,男人笑嘻嘻地拿走了她面前盛着灵果的盘子,“好啊,那为师帮你。”
长老都看着。
维持了百年体面的风荷举简直要一巴掌甩上去,这不靠谱的师父只知道自己修炼闭关,不管风起宗之事,也不管她的修为,她一说拜见,就要她带些吃的。除了修为高,年龄大,看不出半点宗主样子。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还急着去看水系术法的秘籍,没空在此与师父胡闹了,小声道:“时辰已到。开始吧。”
男人嚼吧嚼吧,听到声音,抬手,大殿中心出现水柱,声音含糊:“开始吧。”
风荷举扶额。
第一轮考核要进行三日,一次考核十日,分批进行。
高台上,白色球体上升,蔚蓝色的光笼罩,形成一道含着水汽的结界,随着几道咔嚓声,高台上的人尽数消失。
“第一道考核,猎杀妖兽三十只,淘汰同修为一人,达到要求者可通过考核。使用传送符可以离开考核,视为放弃考核。”
中规中矩的题目。
君临被投放到小世界当中,是一片原野,周围有山和树林,天空蔚蓝。他率先往高山而去。
高地适合观察地形。
“你走开,不准来!”少年趴在石头上,看周围的环境,瞧见他,不善地眯眼。
少年衣着华贵,身上有不少法器,还有许多温养神识的灵饰。是个世家子弟,修为在二阶左右。
君临发觉自己察觉不到他的修为后就不再搭理他。
少年更加生气:“喂,说的就是你,你再待在这里,小心我...”
君临嗤笑一声:“怎么,你要在山顶小解?不好意思让别人看?”
少年瞪大眼,没想到此人言语粗鲁,什么话也说得出口,涨红了脸,手上凝聚了灵力就要一拳打过来,“你个一阶贱民,怎么敢这样说话的!”
君临也没想到此人这么不经逗,说了一句就恼了。灵力虚浮,估计是用丹药和法器堆砌的修为,没有任何术法,没有进行过系统的学习,就连手脚功夫都一般,平日里被宠惯了。
这样直直打过来,但凡是个活物都能躲过去。
君临提不起来丝毫和他打的兴趣,像是在欺负小孩。
他后仰,躲过了,顺着他说:“对对对,我是贱民,你是高贵无双的少爷,小的见到你就是三生有幸,如今更是因为倾慕少爷的身姿从众多宗门中选了风起宗,又费尽心思参加与您一场的考核,走了后门,与你传到了同一片区域,远远地看到你,只觉被迷倒了,这才按捺不住见一面您的心思,跑到你的跟前~”
少年气得发抖:“你说什么胡话!”
君临笑了:“我说的都是胡话,少爷您的话都是好话,都该刻到苍云上那碑上,万古传扬。”
少年一急,动作愈发凌乱,简直是小孩乱挥手臂,毫无章法。
“停。”君临准确抓住他的手臂,“那有一只二阶石兽,你别惊扰了它,我们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少年涨红了脸:“你才吃不了兜着走!我是二阶,处理二阶妖兽轻轻松松!”
君临的眼神质疑。
少年这个二阶修为已经不是有水分这么简单了,而是不尽海那个水量。他松了手,微扬下巴:“那你去吧。”
少年:“你让我去我就去!?”
君临顺着他:“那你别去了。”
少年咬牙:“我非要去,你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着!”
君临:“哦。”
山坡岩壁居多,他挪了几步,用灵力触动了一下那只妖兽。他心里也没底,他没降服过妖兽,却骑过兄长送他的五阶赤狐,那只赤狐性格温顺。
他一扭头,却看到君临已经躲得老远,观察山下的地形了。
他顿时有些后悔,逞一时口舌之快,只能眼睁睁看着石兽苏醒,一双红色的眼睛凶恶地盯着他。
还没开始打,他的腿已经开始抖了。
君临看了一会,就要走,就听到少年的叫声。
“啊啊啊啊,它怎么还会滚啊!离我远点!那个一阶的,快滚过来!救我!”少年的声音贯穿整个天空,甚至破音。
君临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又这么废物的世家少爷。石兽团成团滚来滚去,说明它心情不错,也就是说那只石兽被吵醒,但对这个少年很喜欢,所以一点也不生气。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是御龙宗流落在外的天才。
他走着,一大白耗子猛地窜过来,带着尖叫声跳到他的背上。
“救我啊啊啊啊啊!”
君临沉默了一会,默默伸手,揪住背上人的一把头发,猛地把人甩过来,摔到地上。那只石兽呆呆的,重新舒展开,待在旁边看来看去,对君临尽是不满,想要攻击却又不敢。
君临居高临下地看他,“你爹娘到底是怎么培养你的?石兽在你脚边滚来滚去的意思是喜欢你,常识都不知道吗?”
少年被摔懵了,眨眨眼,看着君临那双眼睛,“我...”
君临没空听他解释,那只石兽还对着他呲牙,他抬脚离开,那只石兽立刻凑上去舔少年的脸。
少年爬起来,快走几步,追上他,变脸比翻书还快:“你叫什么啊,我是宿末,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是哪家弟子?”
君临顿住脚步:“宿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