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渣男 ...

  •   午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窗帘,在教室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却驱散不了角落里滋生的恶意。黄笙笙倚在课桌上,精心打理过的卷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眼神中满是算计与嫉妒。她故意提高声调,一字一句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我跟你们说,我知道颜词意去哪了,她跟一个社会人在一起,一直在外面混都不愿意回来上课了,都快被人家睡烂了,有她这样的同学还真的是丢人现眼。”
      话音刚落,周围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几个女生迅速围拢过来,脸上交织着好奇与嫌恶。“真的假的?她真的不打算回来了?”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瞪大眼睛,手里的笔在本子上划出凌乱的线条。
      黄笙笙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她凑近众人,压低声音,语气里添了几分神秘与恶意,“那个男的就是个社会人,又穷又屌丝,开个破电动车,而且原生家庭也不太好。他那个小太妹找个社会哥刚好配她。”说着,她还夸张地摆摆手,“我跟你们说,以后离她远点,别被带坏了。”
      暮色将教学楼的轮廓染成铅灰色时,颜词意攥着班主任签好的复课单,校服裙摆还沾着方才道歉时蹭到的粉笔灰。走廊里此起彼伏的喧闹声突然诡异地停滞,等她反应过来,无数道目光已像沾着冰碴的钢针,密密麻麻扎在脊梁骨上。
      "快看!□□回来了!"后排传来黄笙笙拖长的尾音,像毒蛇吐信般嘶嘶作响。颜词意猛地抬头,正对上讲台边贴着的大字报——自己和罗文博在奶茶店相拥的照片被恶意裁剪,配文用红笔写着"□□女"三个刺眼的字。
      她踉跄着扶住课桌,指甲深深掐进木纹里。前排女生突然捂住鼻子夸张后退:"离她远点,脏死了!"哄笑声瞬间炸响,比那天暴雨还要震耳欲聋。颜词意的视线开始模糊,恍惚间听见此起彼伏的议论:"听说被包养了""说不定染病了"......
      第二天清晨,颜词意背着空荡荡的书包站在教室门口。粉笔灰的气味混着黄笙笙刻意放大的嗤笑扑面而来:"穿这么清纯,装给谁看啊?"她盯着黑板上不知何时被人用修正液写的"公交车",喉咙突然泛起铁锈味。
      当午休铃响起,颜词意最后看了眼课桌上被刻满污言秽语的课本,转身跑出校门。蝉鸣撕扯着燥热的空气,她跌跌撞撞穿过操场,校服裙摆扬起的弧度像只折断翅膀的蝴蝶。直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她才发现自己又站在那家奶茶店门口,玻璃橱窗里倒映着双眼通红的自己,和罗文博奔跑着向她冲来的身影。
      城郊废弃的铁轨旁,锈迹斑斑的信号灯在暮色里忽明忽暗。颜词意攥着便利店塑料袋的手微微发抖,刚买的泡面和火腿肠在袋中发出细碎碰撞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罗文博喘着粗气挡住她的去路,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上午修车时的机油。
      “为什么突然退学?”他伸手想抓住她的手腕,却被颜词意侧身躲开。少女垂着的发丝遮住泛红的眼睛,脖颈处还隐约可见被人泼奶茶留下的褐色污渍。
      “不要问我为什么,”颜词意踢开脚边的石子,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就是今天我不想在学校里待了。”她猛地抬头,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在夕阳下闪着冷光,“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任何决定,也不要决定我的任何决定。”
      罗文博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擦去颜词意眼角的泪,柔声道:“好吧,那我便不再多说什么。我们去吃东西吧。”
      他牵起颜词意的手,那手有些冰凉,他不由得攥得更紧了些。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周围的热闹与他们内心的沉重形成鲜明对比。
      罗文博时不时侧头看看身旁的颜词意,她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到了常去的那家小饭馆,老板热情地招呼着,以往他们总是有说有笑,可今天气氛却格外压抑。
      罗文博点了颜词意最爱吃的菜,菜很快上桌,香气弥漫开来。“吃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罗文博把筷子递给颜词意,目光中满是疼惜。
      颜词意抬眸,看着眼前的罗文博,这个一直坚定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心中满是感动与依赖。“文博,有你在,真好。”她的声音带着鼻音,眼眶又红了。
      罗文博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傻瓜,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了,以后有我呢,我会一直保护你。”说着,他夹了一筷子菜放进颜词意碗里,“尝尝,还是你喜欢的味道。”
      颜词意咬了一口菜,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心中的阴霾似乎也淡了些。她看着罗文博,缓缓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嗯,好吃。”
      罗文博也笑了,“那就多吃点。”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的爱意在这小小的饭馆里流淌着,仿佛周遭的恶意都被隔绝在外,此刻,只有彼此相伴。
      路灯在积水里碎成斑斓的光斑,罗文博低头捣鼓手机时,指节还沾着下午修车蹭的机油。屏幕冷光映得他耳尖发红,对话框里躺着两张动漫情侣头像——扎着蝴蝶结的女孩踮脚亲吻男孩,背景是漫天樱花。
      “我们俩换上这个头像呗,”他把手机往颜词意面前递,声音不自觉放软,“大家都知道我有女朋友了。”发梢垂落挡住眼睛,却藏不住嘴角快要溢出的笑意。
      颜词意盯着屏幕,刚止住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她想起今天课间,黄笙笙举着手机朝周围人展示“罗文博单身实锤”的朋友圈,指甲盖还涂着挑衅的酒红色。此刻指尖划过冰凉的手机屏,她突然轻笑出声,带着鼻音的声音闷闷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就现在。”罗文博迅速换上男款头像,锁屏壁纸也换成两人在游乐园拍的合照——颜词意举着棉花糖笑得眉眼弯弯,他偷偷把兔耳朵发箍扣在她头上。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以后谁再敢乱说,我就把聊天记录甩他们脸上。”
      颜词意鼻尖发酸,反手把女款头像设成自己的头像。街道霓虹透过车窗洒进来,将手机屏幕上的虚拟情侣染成暖金色。罗文博的手悄悄覆上来,与她十指相扣,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被书包带勒出的红痕。远处传来夜市的喧闹声,却不及他低声说的那句“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清晰。
      深夜的房间里,台灯在颜词意的书桌上投下昏黄的光晕,手机屏幕却泛着冷冽的白光。她刚发布的日常视频还在缓慢增长浏览量,突然跳出的私信提示音惊得她指尖一颤。陌生女孩的头像在对话框里跳动,像是某种不怀好意的预兆。
      “姐妹,你这个头像是情头吗?是你对象选的吗?”
      颜词意盯着这行字,喉间泛起一丝酸涩。梳妆台上的相框里,她和罗文博在游乐园笑得灿烂,此刻却显得如此讽刺。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打字时指甲在手机壳上敲出凌乱的节奏:“你有什么事吗?”
      对话框上方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颜词意的心脏随着这行小字的闪烁剧烈跳动。空调外机的嗡鸣声混着远处车辆的呼啸,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当看到“你用的这个情侣头像是我选的,没想到我们都分手了,他居然还用这个头像,没什么挺好看的”时,她感觉呼吸都停滞了。
      “他什么时候跟你谈过?”颜词意的手指几乎要把手机捏碎,屏幕映出她通红的眼眶。对面的回复来得很快,字字如刀:“我们是网恋,本来刚开始是玩玩而已,后面我喜欢的男生回来了,我就跟他分了。”
      “所以你是来告诉我这个头像是你的专属权吗?”颜词意咬着牙打出这句话,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砸在手机屏幕上。她胡乱擦了把脸,却看见对面发来一条新消息:“给你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点开图片的瞬间,世界仿佛在她眼前崩塌。聊天记录里,罗文博温柔的早安晚安问候,细致的生理期叮嘱,每一句话都带着时间戳——赫然是她和罗文博确定关系后的日子。她颤抖着放大图片,看着那些曾让她心跳加速的情话,此刻却像无数根钢针扎进心脏。
      “为什么……”颜词意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难以置信。她蜷缩在椅子上,任凭泪水模糊视线。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照在她颤抖的肩膀上,将这份背叛的痛苦无限放大。她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可手机屏幕上刺眼的文字,却在不断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路灯将颜词意的影子拉得扭曲又破碎,她举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在夜风里明明灭灭。罗文博喉结滚动着后退半步,工装外套的拉链随着动作发出细碎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这怎么回事?"颜词意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破碎的颤音,"我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手机里的虚拟人,你跟她说没有见过面,难道会比我还要重要吗?"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了聊天记录里"宝宝记得盖好被子"的字样,那些曾让她心动的温柔此刻成了最锋利的匕首。
      罗文博别开眼,踢开脚边的石子,溅起的灰尘在月光下翻飞:"对不起,我看你这么容易追到,我以为你也只是跟我玩玩而已。"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在敷衍,却字字如冰,冻得颜词意浑身发颤。
      "玩玩......而已?"她重复着,突然笑出声,笑声尖锐得让罗文博猛地抬头。少女的眼泪顺着下颌线滑落,在锁骨处凝成晶莹的水珠:"所以那些下雨天送的伞,奶茶店的拥抱,全都是你游戏人间的剧本?"她突然将手机狠狠砸向罗文博脚边,屏幕碎裂的声响惊飞了墙角的野猫,"罗文博,你真恶心。"
      夜风卷起颜词意散落的发丝,她突然冲上前揪住罗文博的衣领,指甲深深陷进工装布料:“我怎么会把第一次交给你这种人?”颤抖的声线里混着哭腔,月光将她通红的眼眶照得发亮,“原来所有深情都是你权衡利弊的筹码!”
      罗文博慌忙去抓她的手腕,却被狠狠甩开。他踉跄着撞到身后的垃圾箱,金属碰撞声惊得附近的流浪猫炸毛逃窜:“可是后来,我也是真的对你认真了,你难道感受不到吗?”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旧疤,“上次为你跟混混打架留的伤,难道也是假的?”
      “别拿这种廉价的表演恶心我!”颜词意抓起地上的手机残骸,屏幕裂痕在她掌心割出细小血痕,“刚去你家的时候,我甚至还觉得怕我的家庭条件配不上你,现在看来是你配不上我的真心!”她突然想起初到罗文博家时,自己小心翼翼,泪水混着冷笑一起砸落,“我真是瞎了眼,把狗嘴里吐的象牙当珍宝!”
      罗文博猛地扯下脖子上的银色项链,那是颜词意省吃俭用送他的生日礼物:“你说我是狗?那你呢?当初谁红着眼眶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他将项链狠狠甩进路边的下水道,金属坠子落水的声响惊得颜词意浑身一颤,“现在装什么清高?你不也和那些嫌贫爱富的人一样?”
      街边的路灯突然闪烁两下,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颜词意抓起书包转身就跑,罗文博追出两步又僵在原地,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混着远处传来的火车汽笛声,将那些破碎的誓言碾得支离破碎。
      晨光刺破云层时,街角早餐店蒸腾的白雾裹着油条香气扑面而来。颜词意握着豆浆的手突然发颤——玻璃橱窗倒影里,穿格子衫的男生正把煎蛋小心翼翼夹进女生碗里,这动作与记忆里某个画面轰然重叠。她看见三个月前的自己,被罗文博护在早餐店角落,他总说"多吃点",说着便将温热的茶叶蛋塞进她冻红的掌心。
      豆浆表面的油花晃出涟漪,像极了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奶茶杯里的珍珠。颜词意咬住下唇转身要走,帆布鞋却像生了根。巷口梧桐叶沙沙作响,恍惚间又听见罗文博骑着电动车接她时,链条转动的咔嗒声。那些他冒雨送来的红糖姜茶、深夜急诊室里攥着她的手,此刻如潮水般涌来,将所有愤怒与背叛的刺痛都泡得发胀。
      当第一缕阳光完整地铺在柏油路上,颜词意终于转身。帆布鞋踏过积水的脆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她攥紧手机,屏幕上罗文博最后的消息还停在"我等你"。晨风掀起她衣角,仿佛要把她推往记忆里那个总飘着机油味的铁皮棚,那里有个人曾说:"我的未来,每一步都想带着你。"
      晨光在手机屏幕上折射出细碎光斑,颜词意盯着输入法键盘,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迟迟未落。昨夜被泪水洇皱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置顶,此刻却被这条新消息灼得发烫。她咬住下唇,在"我想你了"四个字上反复摩挲,直到屏幕都沾染上湿润的指纹。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心跳声几乎震耳欲聋。窗外的麻雀扑棱棱掠过晾衣绳,晾着的白衬衫随风轻摆,像极了他们初次约会时,她裙摆扬起的弧度。手机突然震动,罗文博的回复跳出来:"我在老地方等你。"短短七个字,让她眼眶瞬间酸涩,记忆里他蹲在铁皮棚门口修电动车,抬头冲她笑时露出的虎牙,此刻又鲜活地浮现在眼前。
      她抓起外套冲出门,帆布鞋踩过石板路的声响急促又慌乱。转角处的早餐店依旧飘着熟悉的香气,她突然想起他总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吵架",忍不住破涕为笑。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将她奔向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足以跨越所有裂痕,重新触碰到那片温热的光亮。
      傍晚的蝉鸣黏腻地裹着热浪涌进窗户,颜词意坐在斑驳的木桌前,盯着搪瓷碗里飘着油花的青菜豆腐汤。罗文博往她碗里夹了块肉,瓷勺碰撞的声响惊得她手指一抖,那个陌生女孩的话又像带刺的藤蔓在脑海里疯长:"你的头像是我选的。"
      "多吃点。"罗文博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颜词意望着他卷边的白T恤,突然想起聊天记录里他说"给你买了新裙子"的模样。喉咙发紧得咽不下饭菜,她把碗推开,木桌被蹭出刺耳的声响:"别夹了。"
      夜风从没有玻璃的窗框灌进来,掀起墙上褪色的明星海报。颜词意躺在床上,听着罗文博在隔壁屋翻来覆去的动静,指甲深深掐进粗布床单。月光透过塑料布蒙着的窗户洒进来,照亮墙角堆着的化肥袋,那些甜蜜的谎言与真实的温存,像两条毒蛇在黑暗里绞杀。
      天蒙蒙亮时,她听见罗文博在厨房生火的噼啪声,还有熬粥时咕嘟咕嘟的响动。可鼻尖萦绕的米香里,永远混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腥气——是那些刺痛的话语,正在她心里腐烂生疮。
      锈迹斑斑的电风扇在墙角吱呀作响,罗文博瘫在掉漆的竹椅上,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他眼底青黑。茶几上摊着皱巴巴的招聘启事,被他用红笔圈出的薪资数字旁,歪歪扭扭写着“太低”“太累”。
      “这个工资太低了,不想干,那个太累了,不想干,”他烦躁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塑料壳磕出刺耳声响,“送外卖的话路线又不太熟,还是不想干。”蝉鸣声从没有玻璃的窗户灌进来,混着他漫不经心的抱怨,在闷热的房间里发酵。
      颜词意攥着抹布的手慢慢收紧,指甲掐进掌心。她望着罗文博松垮的背心、随意趿拉的拖鞋,恍惚间又看见他穿着工整工装修电动车的模样。墙上贴着的“梦想清单”还留着去年写的字迹——“年底带词意去海边”“攒钱换台新电动车”,此刻却被蛛网爬满边角。
      “我们的未来呢?”她的声音轻得像要融进热浪,“天天这样挑挑拣拣,以后怎么办?”罗文博却翻了个身,用胳膊挡住眼睛:“急什么,总能找到合适的。”吊扇摇晃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像极了他们摇摇欲坠的明天。竹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着窗外突然炸响的蝉鸣,将沉默碾得支离破碎。
      月光从斑驳的窗棂漏进来,在颜词意辗转反侧的床单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手机屏幕的冷光突然亮起,招聘APP弹出的新消息刺破深夜的寂静。“漂亮的小姐姐找工作吗?”对话框里跳动的文字带着莫名的蛊惑,“点点歌,吃吃果盘,卖酒水算提成,一百块钱一个小时”。
      她攥着手机坐起身,老旧的木床发出吱呀声响。汉城这个地名在黑暗中显得陌生又遥远,可屏幕上“月入两三万”的承诺却像磁石般吸引着她。罗文博白天挑三拣四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墙角的存钱罐里,硬币稀稀拉拉的碰撞声仿佛在嘲笑她的窘迫。
      “学校回不去了,喜欢的人也烂透了。”她对着空荡的房间喃喃自语,手指在屏幕上反复摩挲那些诱人的条件。涉世未深的她想象不出“酒水服务员”背后的复杂,只当是份能摆脱困境的普通工作。夜风卷起窗台上的灰尘,她深吸一口气,在对话框里敲下“我愿意去”,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尖锐刺耳,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颜词意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字符,老旧的手机在掌心发烫。窗外蟋蟀的鸣叫声突然变得刺耳,她咬着后槽牙打下“好,我过去”,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指甲深深掐进掌纹。
      “我们包路费,你把身份证发给我。”新消息弹出时,颜词意喉咙发紧。墙角那台吱呀作响的吊扇投下摇晃的光影,照得对话框里“程最”两个字忽明忽暗。她翻出压在枕头下的身份证,边缘被汗渍浸得发软,扫码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地颤抖。
      微信添加成功的提示音像把钝刀,割开闷热的空气。程最的头像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西装革履的照片与小平房斑驳的墙皮形成荒诞对比。“颜词意。”她机械地回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惊飞了梁上的燕雀。

      清晨的阳光斜斜照进逼仄的旅馆房间,颜词意将几件褪色的衣裳胡乱塞进牛仔布包。拉链卡住的瞬间,她想起罗文博总笑着帮她修理卡住的背包扣,指节突然发白。床头柜上还放着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瓶身凝结的水珠顺着标签滑落,洇湿了昨夜皱巴巴的招聘信息。
      退掉钥匙时,老板娘多问了句“不再住几天?”,她摇摇头,把找回的零钱攥得咯咯响。站前广场的广播混着小贩吆喝,颜词意逆着人流走向候车厅,帆布鞋踩过石板路上未干的水渍,倒影里的身影单薄得仿佛要被风撕碎。
      候车椅的金属扶手凉得刺骨。她盯着手机里罗文博的对话框,最后那条“宝贝在干嘛”的消息还停在三天前。喉间泛起铁锈味,指尖重重划过屏幕——好友删除、电话号码拉黑,每一步操作都像在割裂血肉。删除成功的提示弹出时,邻座小孩突然哭闹,惊得她慌忙收起手机,却发现眼眶早已酸涩发胀。
      远处传来火车进站的鸣笛,颜词意背起包混入人流。阳光穿透候车厅玻璃顶棚,在她脚下投出摇晃的影子,像极了那些被撕碎的过往。她没回头,任由人潮推着向前,不告而别的沉默里,藏着一颗千疮百孔却决意重生的心。
      检票口吞吐的人群如潮水,颜词意攥着车票的手心满是冷汗,淡蓝色的票面被指痕压出褶皱。她随着人流跌跌撞撞涌入站台,轰隆作响的火车像头钢铁巨兽横亘眼前,白色蒸汽裹挟着煤烟扑面而来,呛得她连连后退。
      蝉鸣撕扯着四月的烈日,颜词意蜷缩在硬座车厢角落,指甲抠着塑料座椅的裂痕。车窗外,县城的广告牌飞速倒退,映出她苍白的脸。此刻县城的大街小巷,母亲正举着她的照片狂奔,蓝布衫被汗水浸透,在五金店、网吧、同学家之间来回穿梭。
      "看见我家意意了吗?"母亲沙哑的声音混着小贩的吆喝,鞋底在发烫的柏油路上磨出火星。她攥着老师发来的定位截图,却不知那是颜词意三天前最后登录的网吧地址。暮色漫过护城河时,母亲瘫坐在公交站台,手机里全是未接来电,屏幕上"汉城车站"的购票记录正在生成,而她仍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喃喃:"意意,快回家......"
      火车驶入隧道的刹那,颜词意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她颤抖着按下关机键。
      车厢内狭窄的过道挤满行李箱,颜词意侧着身子艰难挪动,抬头望见头顶交错的铁梯时,呼吸陡然一滞。17号上铺的标识在晃动的灯光下忽明忽暗,铁梯冰凉的扶手被无数人握得发亮,垂直的角度让她双腿发软——在家爬梯子晒稻谷都要扶着墙,这近乎垂直的铁梯怎么敢踩?
      她抱着帆布包僵在过道,直到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催促。瞥见隔壁下铺空着,颜词意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跌坐上去,帆布包带缠住手腕,勒出一道红痕。列车启动的震动从铁轨传来,她下意识抓紧床铺边缘,望着头顶的上铺发怔,铁皮车厢的轰鸣声中,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列车驶入隧道的刹那,昏暗的车厢里骤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颜词意抬头,正对上一个背着迷彩旅行包的中年大叔,泛白的牛仔外套肩头沾着灰尘,额角还沁着汗珠。
      “你好,这是我的床。”大叔扬了扬车票,浑浊的眼睛扫过她攥着床沿的手指,“我能坐一下吗?”
      颜词意猛地站起,帆布包滑落在地。“我...我在上铺,”她仰头指了指头顶摇晃的铁梯,喉结紧张地滚动,“我上不去,方便的话你能不能跟我换一下?”铁皮车厢晃得人发晕,她扶着窗框才勉强站稳。
      大叔盯着她单薄的身形,喉结动了动。褶皱的眼角挤出一丝犹豫,那双布满裂口的手无意识摩挲着车票边缘。隧道尽头的光透进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像是在天人交战。最终他低头扯下行李架上的包,闷声说:“换吧。”
      颜词意愣在原地,直到大叔把下铺车票塞进她手里。“谢...谢谢!”她慌忙翻找包里的钱,却被大叔摆摆手打断。列车重新冲进黑暗,下铺的弹簧床垫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而她望着大叔踩上铁梯的背影,突然发现他后颈贴着块褪色的膏药,在晃动的灯光下忽隐忽现。
      列车碾过铁轨接缝的咔嗒声里,颜词意正盯着车窗发呆,映在玻璃上的倒影被夜色揉得支离破碎。突然有窸窸窣的响动从头顶传来,她慌忙抬头,看见大叔抓着铁梯栏杆,笨重的身体在晃动的车厢里摇晃。
      “睡不着。”大叔落地时带起一阵汗味混着烟草的气息,他拍了拍裤腿坐下,塑料座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想找个人说说话。”
      颜词意往窗边缩了缩,帆布包挡在腿前。大叔掏出皱巴巴的烟盒,瞥见禁烟标识又默默塞回去,粗粝的手指在膝盖上搓来搓去:“看你这模样,还在读书的年纪吧?怎么不读书了?”
      窗外的路灯飞速掠过,在大叔脸上投下明灭的光影。颜词意望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喉头发紧:“不想读了。”声音轻得像要融进铁轨的轰鸣。大叔沉默片刻,从旅行包里摸出个苹果,在衣角擦了擦递过来:“读书好啊,不像我...年轻时没读成书,现在只能在工地搬砖。”
      苹果的凉意透过掌心,颜词意突然发现大叔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泥垢。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接,列车突然鸣笛,尖锐的声响刺破黑暗,惊得她肩膀猛地一抖。大叔粗糙的手掌悬在半空,最终轻轻放在她手背上:“闺女,出门在外,凡事多留个心眼。”
      苹果“咚”地滚落在地的瞬间,颜词意感觉汗毛都竖了起来。大叔整个身体压过来时,带着汗酸味的呼吸喷在她耳际,粗糙的手掌已经覆上她冰凉的手背。“要不你跟哥走?哥养你。”沙哑的话音未落,她的手腕已被死死攥住,布料摩擦的声响混着他粗重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
      “放开!”颜词意尖叫着挣扎,后背重重撞在车窗上。大叔肥厚的手掌却顺着她手臂往上滑,指甲刮得皮肤生疼。她急得眼眶通红,猛地想起口袋里的手机,刚要去掏就被一把按住。“别喊,”大叔狞笑的声音贴着她脖颈,“喊了大家都不好看。”
      恐惧如潮水般淹没理智,颜词意突然狠狠咬住那只咸腥的手。大叔痛呼着松开,她趁机跌跌撞撞爬起来,帆布鞋在光滑的地板上打滑。“不换了!我回我自己的床上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在颤抖中透出狠劲,“你最好别再来吵我,不然我就叫乘警了!”
      整个车厢的目光都聚了过来。大叔捂着伤口,脸上闪过恼羞成怒的神色,却在周围人的注视下没敢再动手。颜词意顾不上双腿发软,抓着铁梯就往上爬。铁管被冷汗浸得发滑,她咬着牙把自己吊上去,蜷缩在上铺狭小的空间里,眼泪无声地砸在枕头上。
      列车仍在黑暗中疾驰,铁轨的震动透过床铺传来。颜词意睁大眼睛盯着头顶的铁皮,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下铺传来窸窸窣的响动,她死死攥着床单,指甲几乎要抠进掌心。漫漫长夜里,她不敢翻身,不敢闭眼,更不敢下去上厕所,生怕一低头就撞上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清晨六点,汉城站的出站口人潮涌动,四面八方的旅人裹挟着不同方言与行色匆匆的气息。颜词意拖着那只被压得有些变形的帆布包,在人群中艰难地穿梭。她仰起头,望向出站口上方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面不断滚动着车次和时间信息,白色的光在她眼底闪烁。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汉城,这座充满机遇与未知的城市。出站口空间极为开阔,高挑的天花板上挂着造型独特的吊灯,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清晰地映照着往来旅客匆忙的脚步。四周的指示牌如林立的森林,分别指向地铁、公交、出租车等不同交通枢纽的方向。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消毒水、行李箱皮革以及早点摊飘来的食物香气,这是大城市特有的气息,陌生又充满活力。颜词意紧了紧背包带,融入了这股人潮之中,心中既有对未来的忐忑,又怀揣着一丝期待 。她想着,无论过去如何,这座城市都会是她新生活的起点,或许这里能让她忘却曾经的伤痛,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
      潮湿的晨风掠过发梢,颜词意转身确认地铁指示牌的瞬间,呼吸陡然凝滞。出站口的角落处,两个银发垂肩的老婆婆正蹲坐在台阶上,褶皱纵横的手指夹着点燃的香烟,猩红的烟头在晨光里明明灭灭。白烟袅袅升腾,缠绕着她们褪色的蓝布头巾,混着脚下铁盒里堆叠的烟蒂,形成某种荒诞又诡异的画面。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指甲掐进掌心才忍住惊呼。在她生长的小村子里,抽烟向来是男人们的专属,更遑论这样两位佝偻着背、皱纹里都藏着故事的老人。但汉城灼热的日光很快让她清醒,她死死咬住下唇,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翻找手机,余光却忍不住又瞥向那个角落——其中一位老婆婆正巧抬头,浑浊的眼睛隔着烟雾与她对视,嘴角忽然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吓得她慌忙转身扎进人群,帆布包带在肩头勒出尖锐的疼。
      手机在掌心震动的刹那,颜词意几乎跳了起来。她盯着屏幕上“程最”两个字,想起昨夜列车上的惊魂未定,喉咙不由得发紧。按下接听键时,电流声里混着出站口嘈杂的人声,程最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颜词意,你到了吧?我过来接你吧,你在出站口等我就好。”
      这句话让她攥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远处穿西装的男人在人群中穿梭,每一个靠近的身影都让她心跳加速。她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金属栏杆,帆布包被挤得贴在身上。“好...好的。”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出站口巨大的电子屏在头顶闪烁,将程最那句“别乱跑”的叮嘱,映成无数跳跃的光斑。
      此前,她并不知道程最的模样,她觉得他应该是一个清爽的中年男人,当电话对上脸的时候,没想到他竟然二十出头的哥哥。
      出站口人潮如织,颜词意攥着手机的手心沁出薄汗。当那个身影穿过玻璃穹顶洒下的光斑时,她的呼吸陡然停滞——来人裹着一身纯黑,微卷的发丝垂落额前,在眉眼处投下细碎的阴影。黑色T恤紧贴着精瘦的脊背,裤脚随着步伐扬起细微褶皱,隐隐露出脚踝处若隐若现的银色锁链。
      “颜词意?”沙哑的嗓音裹着笑意,男人举起手机晃了晃,金属按键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他抬手拨弄卷发,腕间的黑曜石手串碰撞出闷响,与他周身散发的压迫感如出一辙。这和颜词意脑海中清爽中年人的形象大相径庭,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帆布包带在掌心勒出红痕:“你、你是程最?”
      程最斜睨着她,微卷的黑发垂落额前,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黑色T恤下隐约透出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他伸手将行李箱拉杆压得咯吱作响:“你怎么这么震惊?我长得很夸张?”尾音拖得散漫,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漫不经心。
      颜词意被呛得一愣,帆布包带在掌心绕了两圈。出站口的顶灯在程最睫毛下投出扇形阴影,映得那双桃花眼越发勾人。“我还以为你至少三四十岁了,”她别开眼,盯着对方黑色工装裤膝盖处的铆钉装饰,“跟我想象中的有点差别。”
      “我二十。”程最突然凑近,雪松混着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抬手扯了扯卫衣帽子,露出凑近脖颈处的银色项链,“也没比你大多少。”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往停车场走去,黑色裤脚扫过地面,带起一片细碎的风。
      程最目光扫过她空荡荡的双手,微卷的刘海下,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摩挲着黑曜石手串,黑色工装裤随着动作发出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你没带行李吗?”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漫出来的,带着某种暗含审视的意味。
      颜词意捏紧衣角,帆布包带早已被她塞进袖管。汉城初夏的风卷起她耳畔碎发,出站口电子屏的蓝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两手空空不行吗?偷偷出来的,所以没来得及带行李。”尾音发颤,像受惊的麻雀扑棱的翅膀。
      程最突然笑出声,黑曜石手串撞出清脆声响。他上前半步,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身上冷冽的雪松气息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没事儿,人来了就行。”说着伸手揽住她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灼得她一僵。
      程最话音刚落,颜词意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积压多日的恐惧、委屈如决堤洪水,她猛地扑进对方怀里,黑色T恤粗糙的布料蹭着脸颊,却成了此刻唯一的依靠。“你怎么给我买的上铺?”哭腔混着抽噎,她攥紧程最的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爬不上去,结果……”
      火车上的惊魂时刻化作破碎的字句倾泻而出,颜词意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断续的呜咽。头顶传来轻柔的摩挲,程最的手掌带着薄茧,一下又一下抚过她发顶:“都怪我,没考虑到这一层。”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还好你没事,不怕了,以后有我在。”
      程最那一米八七的高大身形,在颜词意一米五五的娇小身躯旁,有着明显的落差。她那小小的脑袋刚好到他胸口处,头顶轻蹭着他的衣服。此刻,她紧紧抱着他,那发顶的碎发微微颤动,而他宽厚的胸膛散发着温热,像是能将她所有的不安都包容。那最萌身高差,在这一瞬间,竟也满是别样的安全感,仿佛他能为她遮风挡雨,将世间的一切危险隔绝在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渣男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