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海底》风铃彩FLC

3、3

　　全职主播没几个作息正常的。北里以前也有过流水不达标，被迫播到半夜的情况，但这次直接熬通宵，对他来说还是有点极限。
　　卓群走后他随便弄了点东西吃，一直睡到下午两点。他检查昨晚的流水，发现直播账号收到几条私信。
　　宿夜待曦：看你播到很晚，身体还好吗？
　　宿夜待曦：给你送多少钱的礼物可以见面？
　　宿夜待曦：你别误会，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不能见面，可不可以给我地址，想给你寄点礼物。
　　骗子。北里果断给他下了判决。
　　很多人给他发过这种私信，开始还礼貌地问他年纪，生活得如何，做这行需不需要什么帮助，无一例外都会在半夜小头控制大头的时候对他突然开起黄腔。“骚/货信不信我X死你”的上面就是“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反差得有点好笑。
　　看来这人还算控制得好，半夜还是大头在占主导权，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北里没有回私信，反正礼物刷到一定金额，需要给他反馈礼物的时候会自动提醒他填地址的，这些都交给公司，北里就不用担心了。
　　眼下需要担心的，反而是宿东方那边。
　　他找了件厚实的棉衣，对着镜子比了比又放下——穿成这种严实得扫兴的样子，还没出门卓群都会给他扒了。又找了件厚呢子大衣，脖子上围了条围巾，心想着这样总不会被挑错，就听到身后防盗门打开的声音。
　　北里心头一跳，发现进来的是卓远，又放松下来:“还有一小时。”
　　“怕路上堵车，提前出发。”卓远道，“而且你是伺候人的，总不能让人家等你。”
　　好在是没对他的衣服表示什么看法，北里也没什么需要带的东西，随便收拾了个手袋就出门。
　　北里放松的心情只持续到下楼，走到来接他的车子前，卓群就一脸煞气地把他拽过来，扯掉了脖子上的围巾。
　　他动作很粗暴，差点把人勒死。北里挣不过他，只能问了句:“你干什么？”
　　“穿那么严实干什么？”卓群扔了围巾，又把他穿在里面的内搭领口往下扯，“现在想起来害臊了……你躲什么躲，站好！”
　　北里大衣里面穿得单薄，这么一扯脖子和大半个胸口都露在外面，冷风一吹，瞬间激起一层颤栗的疹子。
　　卓远道:“要不让他先围着，到地方再拿掉，不差这一会儿。”
　　“有那么怕冷？”卓群冷笑道，“去年冬天脱光了爬你床的时候怎么看不出来？”
　　提到这事，卓远就闭嘴了，果断上车关门。卓群看一眼北里，那一眼透着极致的憎恶和鄙夷：“赶紧上车。”
　　车子一路越开越偏，北里看着车水马龙的城市渐渐被蔓延的荒地覆盖，心里开始估测这次服务的对象是什么级别。
　　他酒精过敏，不能喝酒。宿东方非常遗憾地表示，虽然北里不能做陪酒的行当，但也不能放着这张脸不用，所以为了弥补这个遗憾，除了陪酒，其他的都要做。
　　这样一来，北里需要服务的客户也水涨船高，场所也不会选择容易暴露的市区酒店，往往地处偏僻，以安静和私密为主。眼看着要开到郊区，需要服务的客户有多尊贵，就显得不言自明。
　　“这次的客户你可能见过。”卓群在副驾驶上突然来了句，“但是要装作没见过。”
　　北里道：“怎么可能。”
　　这几年他的交际圈窄到只剩下了宿东方他们几个人，就算有观众一掷千金想和他私联，宿东方也严防死守，甚至特地安排人替他去陪聊，就是为了不让这个玩物掉了身价。
　　“是电视上见过。”卓群说，“新闻里那种。”
　　北里抬头看向后视镜，正好迎上卓群警告的眼神。
　　“装不知道，懂吗？如果露馅了，没人会救你，这里荒郊野岭的，你就只能自生自灭。”
　　“……知道了。”
　　*
　　北里进了会所，就跟着宿东方去见客。卓群卓远二人反而没什么事，被打发去休闲区，可以休息到第二天早上。
　　兄弟俩跟着宿东方做了小十年的保镖，已经不把这点世面放在眼里，还有心情挑剔了下休闲区的装修档次。聊着聊着话题就拐到北里，卓群率先道：“离那个贱货远点，否则有你后悔的时候。”
　　卓远还是不太习惯哥哥这么强烈的恶意，难得争辩几句：“他又不吃人，那次之后我跟他也没什么接触，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卓群压低声音：“你知道那次之后，他私下跟宿总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
　　从卓群的表情看来，他压低声音不是怕被人听到，而是纯粹为了表达自己的厌恶：“他说，以后想找个接盘的，能不能考虑你。”
　　“而且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句话，我跟他有过一次之后，他也问了宿总，宿总觉得他心思重，就没跟我提，后来才告诉我的。”
　　卓远也没想到北里看上去一副呆呆蠢蠢的样子，居然私底下这么多谋划，道：“要是以后能安分过日子，那也不是不行。”
　　“你觉得可能吗？”卓群生怕卓远真的动这个心思，语速飞快，“妻贤夫祸少，这人一看就是祸水那挂的，跟他过日子哪里安分？”
　　“再说了，他又不是个女人，也不算个男人，这种都算残疾，谁知道能活几年。娶老婆谁不想娶贤惠的，再不济也不能躺在床上让你伺候吧！”
　　“丑话说前面，卓远。”卓群又补了一句，“你要娶谁我不管，哪怕娶个一穷二白的良家女，我也祝你们幸福。唯独北里这样的，千万别碰，沾都不要沾，脏得很。”
　　卓远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卓群也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死心，又起了话头：“我说真的，你——”
　　“那你怎么沾上他的呢？”卓远突然反问，“而且后面还不止一次。”
　　卓群哑了半分钟，随即哈哈大笑，大力拍着他的肩膀。
　　“都是男人！”他笑道，“睡一下和娶回家不是一回事，这你都不懂！”
　　卓远道：“我懂，所以我分得清，不用你费心了。”
　　二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里读出几分心领神会。卓远从宽松的休闲服里掏出嗡嗡作响的手机：“刚才就听到有人打电话，怕打断你说话就没接。”
　　看到来电显示，卓远忙收起调笑的神色，敛容道：“宿总。”
　　宿东方也懒得问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接电话，言简意赅道：“来包间。”
　　“好，我马上到。”
　　“让卓群把车开到后门等着。”说的话有点长，宿东方的声音就有点轻微的发抖，“尽量别让人看到。”
　　*
　　倒不能怪宿东方沉不住气，卓远赶到包间，看到门口一摊发黑的血，也感觉脚底下有点发凉。
　　北里不知死活地趴在那滩血污中，齐肩的发丝垂落，看不清脸。不知谁往他身上丢了块盖沙发的绒布，露出未着寸缕的肩膀。
　　客房里除了宿东方还有五个人，脸上的表情多少都有些诧异。宿东方还算镇定，道：“来得正好，跟我一起把他抬起来。”
　　卓远明白，这是害怕贸然移动体位导致二次伤害，否则以北里的体重，他们随便谁都能直接抱走。把人抬上临时找来的担架后，宿东方把那块盖布直接拉过头顶，尽量掩饰。
　　——可惜他怎么掩饰，都让那具担架看起来像一具尸体。
　　把人送到医院后，宿东方忙着善后，又匆匆离开，大概是换个地方继续招待没尽兴的客人。卓远之前听过，这几个客人不是寻常人物，出了这档子事还有心情继续玩，倒也不觉得意外。
　　这一趟折腾不累人，但也让他腿有点软。卓远看到抢救室的灯灭了才起身，问最先走出来的医生：“他是什么情况？”
　　医生身上的蓝色手术服溅上了斑驳的血迹，他也没心思处理，一把扯掉口罩，深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面色不善道：“你是家属？”
　　卓远斟酌了一下：“算是。”
　　“我建议你报警。”医生冷冷道，“上消化道出血和贲门撕裂，但是病人没有胃部溃疡和慢性炎症，呕吐物里化验出了违禁药品的成分，这是犯法的。”
　　卓远愣了愣，一时想不到借口。医生继续说：“病人背部还留下了一些烫伤痕迹，我们还没来得及处理，目前怀疑是低温蜡烛，他是特殊行业的从业人员吗？这种情况必须叫他比较亲近的家属过来。”
　　“小刘啊！”走廊处遥遥传来一声，“你先别管了，这个交给我！”
　　卓远闻声望去，这才发现卓群跟一个小领导模样的人站在一起，二人又说了些什么，那人便加快脚步走过来。
　　“刘遇，这个事情很严重，院里领导高度重视，所以让我来处理。”领导胸前别着“科室主任”的牌子，和颜悦色地劝道，“急诊那边人手不够，你先去帮忙。”
　　刘遇道：“那就交给李主任了。”说完脱掉血淋淋的手术服，拿了套新的边换边往急诊赶。
　　李主任笑道：“小刘是新来的主治医师，很负责，他经手过就不用担心了，剩下的事交给我。”
　　卓群也笑：“那就麻烦您了，这事情不好闹得太大，如果情况比较严重，就先给他办个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