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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再醒来时,天已经开始黑了,宫殿里没有人,平日里他不习惯让人伺候,殿里不曾留人,头有些胀痛,手腕上的伤已经痊愈,似乎从来不曾存在过。就这样吧,无所谓了,他想着,反正死不了,总归还活着,那人答应过,等事情结束,就放他出宫。江平远之前被以苛待皇后的罪名罚了几年俸禄,虽然不痛不痒,总归是心里不痛快,若是下次回去撞上,怕是要为难。
      听天由命吧。
      也不知道他还能看多久的月亮,皇宫只不过是另一座自由些的牢笼罢了。
      不知不觉忘了时间,天完全黑了,侍女静悄悄点燃烛火,又静悄悄的离开。眼前笼上一层黑影,抬头望去,皇帝正站在他面前,烛火昏暗,看不清表情。
      慌忙跪下请安,那人盯着他看了许久,也在窗前坐下,才慢悠悠的让他起身。
      “不是说朕的皇后昏迷不醒,朕看着倒是精神的很。”语气似乎带着些兴师问罪。
      “劳烦陛下担心了,只是见了家人难免激动,一时难以承受罢了。”青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可就是让人觉得他落寞极了。
      “看来皇后与家人说了朕不少坏话啊,鹤影说你与江夫人进了房间,半天才出来,那脸色可难了。”故意刁难着,似乎逗弄他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可惜似乎又失败了。
      “臣不敢,只是与母亲说了些体己话,母亲嘱咐臣要好好服侍陛下。”这话倒也不算说谎,江夫人确实要他好好待在宫里,最好还能给他最疼爱的小儿子讨些好处,至于他,有什么值得在乎的呢?
      两人没再说话,一站一坐,相对无言。
      “你在难过?”青年看起来实在有些可怜,是想家了吗?看在他还算安分的份上,安抚些许也未尝不可。
      “低着个头,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这就是纯纯的诬陷了,江郁离虽低着头,可身子却站的笔直。
      “臣知错,不该污了陛下的眼。”一拳打在棉花上,沈明佑有些恼,这人就不能跟自己服个软,解释解释,他也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你…” 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有些生硬的开口,“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总见你这样盯着。”就那么盯着,让他总觉得有些难受。
      青年笑了,温温柔柔的,眼睛里的悲伤笼上一层雾,又在假装开心。“好看的,陛下,好看的,臣好久没有这样看过了。”似乎真的有些开心。“谢谢陛下。”
      ……
      莫名的涌上一丝愧疚,叫来宫人吩咐了什么,“朕今日心情好。”宫人端来一壶酒,沈明佑示意他坐下,给自己倒上酒,又给他也斟满。
      “从前父皇还在时,若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就叫上母后与我们几个孩子,摆上一桌菜,备上一壶酒与母后对饮,酒壶空了,烦恼也就散了。”回想起从前,沈明佑脸上露出幸福与怀念,江郁离看着,扯了扯嘴角,维持住微笑。
      “所以陛下这是?”想要确定皇帝的想法。
      “别污了朕的眼。”嘴上别扭的很,却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陛下这性子,倒是可爱。”被恼羞成怒的皇帝瞪了一眼,又是一阵请罪。
      “你母亲和弟弟,朕也不是非要处置,只是江平远,朕不能放过,到时候你要是表现的好,朕准你们团聚,远走高飞。”不过是与家人见一面就激动至此,放过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当是给点赏赐,也好让他安稳的给自己办事。
      “远走高飞—陛下还真是善解人意,臣感激不尽。”明明是感谢,可总觉得似乎还带着一丝讽刺。
      左右也翻不出什么花来,没再多想,只是将酒杯往人身前又推了推,“这是宫里才有的酒,不是太烈,小酌几杯,消愁正好。”
      视线落在被推过来的酒杯上,酒液清澈,倒映着温暖的烛光,他身子极差,这杯不算太烈的酒足以要了他的半条命,可皇帝在哄他,生平第一次有人哄,有人在乎,这样的好处实在诱人,终是端起酒杯,笑着一饮而尽。
      酒液滑过咽喉,带起一片刺痛,落入胃中,辛辣刺激,引起一阵强烈的反应,终是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咳嗽声连绵不绝。
      “咳咳咳”咳嗽混着血液,看着十分刺眼,皇帝猛地站起,将他牢牢扶住,一手抚在后背,又有些不敢动作,慌忙的叫着人,江郁离拦住他,示意自己没事。
      “江念安!来人!”
      “咳咳咳,陛下咳咳,不必,不必叫人,酒里咳,没毒,不必让人查了。”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没毒怎么会吐血!这酒里是掺了刀吗?!”
      “陛下咳咳咳,是臣,身子…不好,无福消受这佳酿咳咳,浪费了…陛下的一番心意,请,陛下恕罪。”无力的拦着。
      软弱无力的身子被强有力的臂膀抱起,轻轻放在床上。“朕让人去叫太医,身子不好怎么不说,朕……朕不清楚……”明明是好心,没想到经将人逼得喝到吐血。衣角被拽住,青年虚弱的声音像一只猫儿一样。
      “陛下不必麻烦了,臣睡一觉就好了,臣体质特殊,太医来了也无用。何必让人再跑一趟。”
      “不能饮酒为什么不说,朕就是那种逼迫的人吗?什么身体还不用看大夫?好好躺着。”又是恼怒又是后悔,恼怒的是这人什么也不说,就那么喝了下去,后悔的是明知他身子不好,自己却让人备了酒。
      “咳咳,陛下,想要哄我,臣舍不得拒绝,是臣高估自己了,陛下见谅,臣真的无事,明日便好。”声音断断续续,似乎随时要断气,脸色更是惨白一片。
      “这么多血你跟朕说无事?!你当自己是铁做的吗?老老实实让太医看过,不准再说无事!”
      眼泪砸在了地上,第一次,沈明佑第一次在那张脸上看到别的神情,青年依旧笑着,眼泪簌簌的掉着,嘴角硬生生勾起。“陛下…死不掉的,不会有事的,何必担心呢?”
      “母亲都不会担心,陛下又何必呢?”
      “陛下,臣命硬的很,不会死的……”
      沈明佑沉默着,把人按在床上,两人没再说话。
      这么多血……会有事吗?不应该说死不了,然后冷眼旁观,看他痛苦挣扎吗?明明不会死的,为什么会这么担心呢?他这枚棋子,应该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吧,江郁离这样想着。
      终究是让太医来看了,只是并没有看出什么,可怜那老头子摸了半天的脉,只能说一句有些失血,开了些补血养身的药,又叮嘱往后万万不能碰酒,这才擦着脑门上的汗告退。
      宫人很快将药煎好端了上来,沈明佑看着那一碗乌黑,散发着浓郁苦味的药,不禁皱了眉头,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青年就已结果药碗,面不改色一饮而尽,看的他都唇齿发苦,也不知道这人是没有味觉还是怎的,竟如喝白水一般轻松。
      “你……”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陛下不必愧疚,是臣福薄,辜负了陛下的好意,方才一时失控,冲撞陛下了。”他多么善解人意啊,这样还在解释着。
      “难过就难过,笑什么,不想笑就别笑,朕不管你。”方才那笑着流泪的神情太过深刻,像在心口堵了一大团棉花。
      “谢陛下。”青年依旧眉眼弯弯,温柔的回答。
      “你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像是逃避。
      陛下,是很好的人,酒很辣,药很苦,身子很痛,可是似乎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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