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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次日一早,鹤影亲自带来几个宫人,说是皇帝赏赐,来宣玉宫伺候的。打头的是两女一男,说是怕皇后麻烦,已经赐了名。
      “奴婢凝蝉,”
      “奴婢听雪”
      “奴才观棋”
      “见过皇后娘娘。”
      让他们随意安置,今日还要去与太后请安,于是任他们伺候着,凝蝉给他束起长发,因着是男子,也只不过装饰了顶玉冠。听雪端来件衣服,似乎是连夜赶制的,装饰简单,更显肃静。
      沈明佑赐的几个下人,明面上说是服侍,其实是警告,蝉鸣不听,雪落不看,观棋不语,这是告诫他在这宫里莫听莫看莫胡言,倒也是用心良苦。
      寿康宫离着宣玉殿有段距离,沈明佑又没吩咐给他备轿撵,只得走着过去,江郁离体弱,昨日起了高热,前几日又受了伤,等到时已是面色苍白,呼吸不畅。
      观棋忙上前扶住他,免得摔倒,虽不至于病弱至此,但他没拒绝,任其将自己扶到太后面前。
      依旧是规矩的行礼问安,太后端详了他半晌,见他似乎身体不适,没再为难,叫来人赐坐。
      太后问什么,江郁离就答什么,从始至终谦逊有礼,保持着温润的浅笑。
      “哀家自先皇走后便日日抄经祈福,日子久了感觉抄经能平心静气,舒缓心神,念安怕是心中有不快,便也抄些经磨砺磨砺。”皇帝说他有些小心思,太后便想试探一番,此时起了些许刁难的意思,可看见青年那温润疏离,苍白虚弱的脸后,终究还是心软了,只说让抄写经书,也没说数量和时间,若是他安分的在宣玉殿待着,倒也不会过问。
      “皇后…娘娘,”凝蝉试探着叫着,眼前人是男子,就算他们是陛下赐的人,可他也毕竟是主子,这般称呼算得上是羞辱,若是要惩罚,他们也是无可奈何的。
      江郁离没有为难的意思,点头应了,
      “劳烦帮我准备些纸墨。”太后既然吩咐了,他自然是要抄的,反正在这宫中无事,就当是消磨时间。晦涩的经文落下,不知不觉已是日暮,听雪默默的在他身边点起烛火,见夜色渐沉终于忍不住劝道。 “皇后娘娘,已经晚上了,不如今日先歇息,明日再写。”虽然不过才相处一日,但他们总觉得这位皇后是个不错的人,白日见他们守的辛苦,还特意吩咐他们下去自行安排,也不曾提什么要求,连观棋替他研墨都会道谢,是个极有礼的谦谦君子。
      “已经这么久了吗?”抬头看向窗外,月亮以浅浅挂上天幕,耳边听雪询问是否要用膳,皱了下眉还是应允了,他平日里吃的不多,甚至常常因为身子不适,一日才用一顿饭,若是说不必,那皇帝怕是要以为自己在闹吧,几个宫人怕是也要多想。
      勉强塞了几口,江郁离就放下筷子,让人把没动过的菜拿下去分了。
      窗外明月皎皎,初秋天气虽转凉,倒也不算难耐。“我能不能到院子里逛逛,就在宣玉殿,不出去。”许久没好好看过月亮,此刻倒是有些意动。
      不过是在院中,也就没人拦着,江郁离没让人跟着,一个人坐在廊下,遥遥的望着天边,从前夜夜都要在祠堂跪上两个时辰,等结束时往往是被架回院子,如今这深宫之中却显得轻松了。
      独坐半宿,终于在听雪忍不住劝时跟着回去,躺在床上时似乎还有些无所适从。
      倒是好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日子总比江家好过些。
      请安,抄经,或是坐在殿里看着天发呆,日子大概是无趣的,可怎样的算有趣呢,他又能做什么呢。
      沈明佑许久不曾来过,似乎忘了他这个人。
      皇帝踏进宣玉殿时,正看见他坐在窗边,支着头看月亮,眼中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皇后倒是过的适应,不仅宫人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主子,连母后对你也甚是满意。”太后前几日跟他说,让他莫要难为江郁离,说他懂事知礼,经抄的也认真,全无半分抱怨。
      他看过江郁离抄的,字体清俊自成一派。那数量多的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不眠不休了。
      “见过陛下。”听到声音忙起身见礼,似乎没听出沈明佑话里的嘲讽,只是淡淡解释道“太后娘娘慈爱,臣自当尊敬,娘娘吩咐的臣自然放在心上,臣也不过字写的还能看的过眼,得了娘娘赞赏罢了。”太后曾不止一次称赞过他抄的经文认真,甚至看见那么多的成果后劝过他,不必如此刻苦,就当作打发时间。
      下巴被挑起,细细端详着,青年垂着眸,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朕倒是觉得皇后的字好看的很,皇后谦虚了,这字自成一派,倒是特别。”
      这般轻佻的动作没引来什么反应,江郁离继续垂着眼,低声说着什么谬赞。无趣的放开手,想起今天的目的,又张口问了一句。“皇后可会下棋?”
      “大抵是会些。”棋盘摆开,黑子与白子纠缠,棋盘外沈明佑依旧试探着,似乎不经意的提起,“江平远今日递了折子,说你母亲与弟弟对你思念难耐,想让你回去看望。”
      捏着白子的手顿了一下,江郁离没出声,皇帝又接上,“皇后意下如何?”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些恶劣。
      沉默片刻,抬眸望向沈明佑,“陛下的意思呢?”他不过想看自己如何反应罢了,或许还在期待他慌乱的表现吧。
      “臣与陛下对弈,若是赢了,陛下可有奖励?”手中的棋子被摩挲着,这倒是沈明佑没想到的,他好奇,这人居然转了性,难得没顺着说下去。
      “你想要什么?”是权利还是宠爱?
      “这宫里荣华富贵,臣是尊贵的主子,富贵迷人眼,臣贪恋繁荣,不愿回江家。”这话怕是只有最后一句是真。
      神色有些危险,语气轻慢,“皇后要是有本事赢,朕自当考虑。”
      话音刚落,白子落下,高下立判。
      “陛下,臣赢了。”没有兴奋,没有得意,有的只是淡淡的陈述。
      有些不快,沈明佑静静的盯着眼前人,似乎要用目光将人穿透。“皇后还真是谦虚。”
      “臣只是从前翻过许多棋谱,但向来自娱自乐,未曾与人对弈,此番不过是侥幸罢了。”
      “是吗?”可他偏不想如了他的愿,“皇后既然说了是侥幸,那这便算不得数。”沈明佑带着些许恶意的说着,对面的人却没反驳,垂着眸不再多说,只是说他明白了。
      “皇后就不再争取一下?”
      “陛下不想的事,臣又何必强求,免得遭了陛下厌恶。”竟连半分不满都没有。
      两人收拾这桌子上的棋子,玉石落入罐中,敲出些许声响。
      “朕有些好奇,这世上可还有你在乎的事?”平日里他从未提过什么要求,连初见时的百般羞辱都没在他眼中掀起半分波澜。“皇后连难得提出来,怎么就不多争取一下。”
      “江念安,你当真没有情绪吗?”皇帝凑到眼前,两人的呼吸都碰触着,青年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人生漫长,常有事不容易,与其苦苦纠缠 ,不然顺其自然,随遇而安。”没有抱怨,没有谄媚,依旧是那样的平静。
      不再自讨没趣,于是就转了话题。“皇后为何不想回去,朕可不信你说的什么富贵迷人眼。”那样的理由怕是连三岁稚童都不曾相信。
      江郁离又笑了,依旧是那般的疏离,“臣说江家待臣不好,陛下可信?”莫名的,沈明佑觉得他想从自己这得到个信任的回答,可他并未让人如意,甚至有些嘲讽。“皇后找的理由还真是敷衍,先不说你是江家的嫡长子,就连你被朕利用着对付江家,江平远盛怒之下对你动刑,结果连个印子都没留下,反而是你投靠了朕,亲口污蔑了自己的父亲,江念安,你觉得朕信吗?”笃定对方再说谎,他也丝毫不留情面。
      让他气恼的是,那人就那么笑着,眼里的悲伤几乎要淌出来将人淹没。
      “陛下说的是。”尾音上挑,声音几乎听不见,似乎是自言自语。
      “臣后日便回。”将棋子规规矩矩收好,整齐的摆放好。
      不知道为什么,沈明佑总觉得不舒服,“明日便去吧,让鹤影挑些东西跟着你去 ,免得人家说朕苛待了你。”
      “臣谢过陛下。”烛火燃烧着,焰苗有些摇晃,似乎是不知何处吹来了风。
      次日丞相府——
      众人在门前迎接,江平远去上朝不在家,丞相夫人,江郁离的生母姚氏,将众人迎进府中,客套许久,放才拉着江郁离进了自己的院子,说要与儿子说些体己话,将鹤影等人强行支开。
      关上门的瞬间,“江念安!你在宫里倒是过的滋润!怕不是把你弟弟的安危抛在脑后了?”狠戾的训斥喋喋不休,江郁离跟着母亲,沉默的走向内室,手腕被割开,鲜红血被放出,直到装了半罐,伤口才被粗暴的涂上按住,塞给他一瓶药。
      “处理干净,别让人看出来。”竟是一句安抚都没有,药膏涂在手上,疼痛几乎撕裂心脏,青年的脸苍白极了,连唇瓣都失了血色。
      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止血,等回到宫中,手腕只剩下一道红痕。
      好不容易撑到宣玉殿,江郁离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彻底陷入昏迷。梦里是永远出不去的祠堂,放不满的罐子,痛的钻心的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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