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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东宫惊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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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露水浸透了沈府的青砖,傅临渊握着那支断簪的手指几乎要嵌进掌心。他望着二楼暖阁透出的昏黄烛光,喉结动了动,将披风又紧了紧。这是他第三十七次夜闯沈府,而每次,都是为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
沈昭妤斜倚在美人榻上,指尖绕着一缕青丝,听着窗外细微的响动。自从上元夜与祁砚那场交锋后,她对这位冷面首辅的兴趣渐渐淡了下去。祁砚总是冷硬如铁,偶尔流露的情绪也像隔着层纱,撩拨起来着实费劲。正想着,窗棂轻响,熟悉的身影翻窗而入。
“昭昭。”傅临渊声音发颤,月光映着他左眼睑的泪痣,竟有些凄楚。他单膝跪地,将攥在手中的断簪捧上,“这是你及笄那年折断的,我一直留着......”
沈昭妤支起身子,烛光为她的容颜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她垂眸看着那支斑驳的玉簪,忽然轻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惊得窗外的寒鸦扑棱棱飞起。“太子殿下这是何苦?”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青砖上,步步靠近,“为了一支断簪,三番五次夜闯臣女闺阁?”
傅临渊仰头望着她,眼中满是痴迷:“只要是昭昭的东西,便是碎玉残瓦,对我而言也是珍宝。”他说着,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裙摆,却在即将碰到时又怯懦地缩回。
沈昭妤指尖挑起他的下巴,俯身时鬓边珠翠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殿下可知,这般执着,会让我误会你对我情根深种。”她的指尖划过他的唇,“若我是个心狠的,此刻便能要了你的命。”
傅临渊却抓住她的手腕,贴在自己心口:“若能死在昭昭手中,便是我的福气。”他眼中的深情几乎要溢出来,让沈昭妤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三个月来,她周旋在祁砚、连戚和傅临渊之间,不过是觉得有趣。祁砚像座难以攀登的冰山,连戚似匹桀骜不驯的孤狼,而傅临渊,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却愿意为她放下身段,卑微到尘埃里。这样纯粹的感情,她从未见过。
“殿下当真喜欢我?”沈昭妤突然认真起来,抽回手坐在榻上,“不是因为我的容貌,也不是因为我的身份?”
傅临渊跪在地上向前挪了挪,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自儿时初见,我便发誓,今生非昭昭不娶。这些年,我看着你与祁砚周旋,与连戚调笑,心中虽痛,却也明白,只要能留在你身边,便已足够。”
沈昭妤望着他眼底的血丝,突然觉得有些心疼。这样炽热的感情,她不该拿来玩弄。“若我答应做太子妃,殿下能护我一世周全吗?”她轻声问。
傅临渊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惊喜的泪光:“昭昭,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发誓,定要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
沈昭妤莞尔一笑,伸手抚去他眼角的泪:“那便去求陛下赐婚吧。”
三日后,圣旨颁下,赐沈国公嫡女沈昭妤为太子妃。消息传遍京城那日,祁砚正在内阁批阅奏折。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握着朱笔的手顿了顿,一滴朱砂落在奏疏上,晕染开来,像极了沈昭妤眼尾的胭脂痣。
他想起那日在书房,她的唇贴上来时,带着胭脂的甜腻;想起她狡黠的眼神,总是带着戏谑的笑意。可如今,她却要成为别人的妻。祁砚将奏疏狠狠摔在案上,青玉笔山应声而碎。
大婚那日,东宫张灯结彩,红烛高照。沈昭妤凤冠霞帔,端坐在喜床上,听着外头的喧闹声。傅临渊掀开喜帕的那一刻,眼中的惊艳与爱意毫不掩饰:“昭昭,你真美。”
他执起合卺酒,却见沈昭妤轻轻摇头。“殿下,”她伸手接过酒盏,“这次,换我来。”说着,她割破指尖,将血滴入酒中,“你既愿为我付出一切,我又怎会负你?”
傅临渊望着她,眼眶通红,仰头饮下那杯酒。而此时的祁砚,独自站在首辅府的露台上,望着东宫方向的灯火通明。寒风卷起他的衣摆,龙脑香混着远处飘来的喜烛味道,让他一阵恍惚。
他想起沈昭妤曾说过的话:“祁砚,你逃不掉的。”可如今,逃不掉的人,似乎是他自己。他握紧手中的酒杯,却在触到杯壁的凉意时,想起沈昭妤肌肤的温热。酒液洒在青砖上,很快被寒风吹干,就像他对她的感情,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深夜,祁砚翻开沈昭妤曾留下的绣帕,上面的“昭”字依旧鲜艳。他将帕子凑近鼻尖,仿佛还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沉水香。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他自嘲地笑了笑,将绣帕收入怀中。
这场游戏,他终究是输了。输给了傅临渊的痴情,输给了沈昭妤的随心,也输给了自己藏在心底,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情愫。而沈昭妤,那个曾让他心动又心痛的女子,此刻正与太子相拥,在红烛摇曳中,开启属于他们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