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境》懒到炸毛

3、前男友

　　谢灵与坐在车里发了会呆。
　　她像沙漠中迷失方向的旅人，心里想着必须逃离沙漠，却走不动一步。

　　她不想吵架。
　　她很想念陆辞风，她大半个月没见到他，不是为了跟他吵架的。
　　陆辞风转身离开的瞬间也带走了她的灵魂。
　　她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本来想靠工作暂时忘却，可她被学长赶了出来，居然就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以前，她好像不是这样。
　　可以前，她又是什么样？

　　手机发出嗡嗡的振动声。
　　谢灵与看过去，肖聆音发消息问她到哪了。
　　她想了想，打下几个字。
　　——路上有点堵，得再晚点。
　　肖聆音不再催她，只提醒她路上小心。

　　贵气奢华的办公室里传来噼里啪啦扔东西的声响。
　　走廊另一头靠近电梯的大办公室里，几个脑袋凑到一起。

　　“陆总这次大姨父拖的时间有点长呀。”
　　“真想亲眼见一见，能把人精到看不透情绪的陆总气成这样，人才啊！”
　　“别感慨了。陆总阴阳怪气谁受得了，接下来咱们日子可不好过，紧着点皮吧。”
　　“诶，听说那小明星上午又来找陆总了？”
　　“得，刚进门就被保安请出去了。真以为那什么能上位？而且这个时候来找陆总，正好撞枪口了。刚刚我还听见江特助打电话说，要撤资呢。”

　　电梯提示音响起，凑在一起的脑袋瞬间四散开来。
　　梁静颐走过长廊，站在办公室门口敲了三下。
　　“请进。”
　　江添拉开厚重的木门，“梁秘书。”

　　梁静颐应了声，绕过满地狼籍，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
　　“陆总，小与回自己公司了。”
　　陆辞风转过老板椅，背对着梁静颐，“她回哪里都不关我事。”
　　梁静颐无奈，“小与一点没吃，我很担心她，但是她敷衍我，不愿意说真话。”
　　陆辞风不说话。

　　“别闹脾气了。小与心里多在乎你，你不知道吗？”
　　陆辞风哼道：“在乎？她才不在乎我。”
　　“不在乎的人特地叮嘱我要关心下你的午饭有没有吃。”
　　陆辞风转过身，琥珀色的眼瞳闪过一道亮光，“她真的这么说？”
　　梁静颐点头，“是啊，小与哪次不担心你？”

　　陆辞风心情大好，面上还装作矜持，“哦，也是。”
　　“所以，这次你又闹什么脾气？”
　　陆辞风无语，“梁姨，怎么是我闹脾气。你到底是谁的人？怎么每次都向着她？”
　　“因为小与从来都没有生过你的气。”梁静颐说，“只有你发脾气的份。”
　　陆辞风扭过头。

　　“都快三十的人了，没点定性，还跟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
　　听着梁静颐的数落，江添仰头望着天花板，左耳进右耳出。
　　作为特助，他很清楚什么时候需要装聋子。

　　“也就小与愿意迁就你，等小与不愿意理你，看你上哪哭去。”
　　陆辞风嘴角上扬，“梁姨，放心。喜欢我的可多了，不差她一个。”
　　梁静颐深深看他一眼，“你这话，可别让小与听见。”
　　“她知道啊。”陆辞风轻飘飘地说，“但是怎么办呢？她太爱我了，根本就离不开我，想甩都甩不掉。”
　　梁静颐张了张嘴，最后只有沉默。

　　谢灵与抵达肖家饭馆，肖聆音已经煮好了暖胃的粥。
　　她见到谢灵与，笑得很开心，“快坐。”
　　这个时间不是饭点，肖家饭馆开在街边，店铺不大，来的人不是很多。
　　肖聆音干脆坐在谢灵与身边盯着她一口一口喝粥。

　　“怎么啦？”肖聆音问，“你今天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谢灵与摇摇头，“没事。”
　　“李玖给我发消息，说你不好好吃饭。吃饭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又忘记，真想吃一辈子胃药了？”
　　听到药字，谢灵与心头一跳。
　　早上陆辞风按住她的时候，好像没有戴。

　　她放下勺子，“我去吃药。”
　　“诶？你先吃完，药都是饭前吃才有用吧！”
　　谢灵与匆匆打开车门，从储物盒里翻出药片，仰头吞了下去。
　　她感到后怕。
　　如果——
　　不，不会有如果。
　　她点开手机上的日历，在下周的例假日期上加了个检查提醒。

　　一周时间过得很快，例假照常到访，谢灵与松了口气。
　　她忙了一天，靠在躺椅上休息。
　　跟章总的合作进行很顺利，尾款的问题暂时不用操心。
　　还是忙碌点好。
　　这样她就不用没事想东想西。

　　电脑屏幕上，微信弹上来一个新的对话框。
　　谢灵与只是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我会一直等到你来。
　　是乔曜辉。

　　她本以为她忘记了。
　　毕竟过去了七年，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如过眼云烟般消散。
　　可在看见对方头像的瞬间，她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他的名字。
　　乔曜辉。

　　她和这个人谈过四年恋爱，大学里每一处风景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谢灵与曾经也这么认为。
　　但他们还是在大四那年春节分手了。

　　乔曜辉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越长相出众，从小到大都是学校中的风云人物。
　　大一开学那年，他的出现让商学院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商学院大楼正好挡在土木工程学院和女生宿舍楼中间，谢灵与每次上课都要小心翼翼绕过这群人。
　　在舍友大骂闲出屁来的时候，她是偷偷羡慕他们的。

　　跟这群肆意挥洒青春的同学相比，她像一只下水道的灰老鼠，默默仰望他们身上彩色的光。
　　自然而然的，她的目光也被视野正中央的乔曜辉吸引。
　　那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向人搭话。
　　她人生中第一次告白，第一次叛逆，第一次对人动心。
　　全都用在了乔曜辉的身上。

　　她早已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乔曜辉居然答应了。
　　为什么会答应呢？
　　“嗯，因为你的眼睛。”
　　某天乔曜辉拉着她的手在傍晚的海滩上散步，恰巧她提起了这个问题。
　　他脸上挂着浅浅笑意，“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有多喜欢我。我好像没听清你在说什么，只知道我被你的眼睛蛊惑了。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不答应你，我会后悔一辈子。”

　　可他们还是分手了。
　　一个接受家族安排远走他乡，一个按部就班毕业工作。
　　谢灵与本以为他们应该再无任何交集。
　　所以，乔曜辉为什么突然给她发这个消息？

　　你在说什么？
　　她发过去的下一秒，对方发来语音通话。
　　谢灵与犹豫了一下，接通。

　　“喂？”
　　“小与，你在哪？我去接你。”
　　听到乔曜辉兴奋的话还有话筒那边传来的桌椅被带动的声音，谢灵与越发不解，“你为什么要来接我？”
　　“我不是给你发地址了吗？如果你愿意重新开始的话，就来见我。”
　　“我没收到。”谢灵与说，“刚刚是你这七年来给我发的第一句话。”

　　“怎么会——”
　　很快乔曜辉重新振作起来，“小与，我还是那句话，我依旧爱着你。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逼你，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谢灵与打断他，“没机会了。”
　　电脑屏幕的荧光映在她脸上，冷酷又无情，“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我没有拉黑你，是你说过我们可以做普通朋友。如果你还要这样，那我现在就拉黑你。”

　　“别！”乔曜辉说，“普通朋友就普通朋友，小与，那你愿意来见我一面吗？只是老同学的见面。”
　　换作别人，谢灵与轻松就能拒绝。
　　可毕竟是乔曜辉。
　　更何况，乔家的生意范围与玖莳经营项目有所重合。
　　说不准她就要在乔曜辉的手底下讨活干。

　　乔曜辉柔软了语调，他知道她大多时候会吃软，“我们已经七年没见了，小与，不要那么狠心。我们见一面，好不好？你不开心的话，以后我都不会主动来打扰你。”
　　最终谢灵与没能狠下心拒绝。
　　那是她跨过七年也无法忘记的旧时光。
　　也许年纪大了，就是会怀念从前吧。
　　她确实有点想见见乔曜辉，看看他现在变成什么样。

　　乔曜辉在一家口碑不错的餐馆订了座。
　　谢灵与到时，他正站在门口等待。
　　学生时代俊美少年褪去青涩变得成熟，高挑挺拔的身影站在台阶上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小与。”
　　乔曜辉笑起来的模样与七年前的记忆重合，仿佛他们从未分离，“好久不见。”
　　谢灵与走上台阶，与他平视，“嗯，好久不见。”
　　乔曜辉点的都是家常菜，特地选了清淡的口味。

　　“最近肠胃怎么样？”乔曜辉问，“上学的时候你就不爱吃饭，我猜你现在还是不记得好好吃饭。”
　　“还好，没大问题。”
　　乔曜辉看出她不愿多说，便挑了些学生时代的趣闻和旧友说。
　　他本就爱笑，又体贴温柔。
　　谢灵与很快便被他逗得开心起来。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想想那时候真是愚蠢又莽撞。”
　　乔曜辉盯着谢灵与，眼底满是祈求，“小与，我很想你。”
　　“已经过去了。”谢灵与在心底叹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乔曜辉看出她严防死守不会给任何机会，话锋一转，“我听说，你跟陆辞风……在一起了？”

　　乔曜辉家里资产雄厚，跟陆辞风算是一个圈子。
　　她跟着陆辞风见过不少那个圈子里的人，传点她跟陆辞风的消息到乔曜辉耳朵里不奇怪。

　　“嗯。”谢灵与点头。
　　可能，也不算在一起。
　　乔曜辉小心翼翼说：“陆辞风他玩得很花，你别被他骗了。”
　　谢灵与被他逗笑，“我比他大两岁，二十九的人了也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被他骗。更何况，我们不是你想的关系，我跟他只是……”
　　是什么呢？
　　她也说不出来。

　　“只是什么？”乔曜辉满脸心痛，“小与，你不要这么对自己。我知道我做错了，是我太自负，都不愿意去了解你，自顾自下决定，还伤害了你。但是你不能就这么堕落，你不应该是这样……”
　　他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谢灵与面色微沉，“怎样？你为什么要把我想得那么傻？我喜欢他，跟他保持这种关系，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以为你是主动，但你是被动。像陆辞风那种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跟在他身边只会受伤吃亏，你想得太简单了。”
　　“跟你在一起就不会受伤了吗？”

　　乔曜辉呼吸一滞，露出痛苦的神色。
　　谢灵与闭了闭眼，“我回去了。谢谢你这顿饭，让我再次认识到，我们果然不是一路人。”
　　她站起身，被乔曜辉抓住手腕，“抱歉，小与。我知道我又过分了，但是能不能让我送你回家？我想看着你安全到家。”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

　　“小与，能不能不要这么狠心。”
　　乔曜辉将额头轻轻抵在她手臂上，“这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见你，我真的不想让这段重逢留下吵架的记忆。”
　　可能是激素作祟，谢灵与同意了乔曜辉的请求。

　　乔曜辉开着她的车来到小区门口，“这么多年，你还住在这。”
　　这房子是谢灵与毕业前租的，当时乔曜辉还帮她搬过一点东西。
　　“这位置不错，房东也很好。”
　　谢灵与是个念旧的人。
　　她习惯了这里，所以懒得再搬。

　　乔曜辉将车停在楼下，主动替谢灵与拉开车门，“小与，我……”
　　一道刺眼的光亮起，乔曜辉侧身替谢灵与挡住光源。
　　谢灵与眯起眼，似乎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但是他不应该在这。
　　江添给她发过消息，解释说这周公司很忙，估计陆辞风不会有空来找她。
　　这么想着，她听见了乔曜辉的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