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天界上神后》银龙金鱼

99、第 99 章

　　赵兰辞回身把门带上让小寒休息，心里暗想，也不知这二人在门外都说了些什么。

　　李竹霜一步上前来，提着他腋下把他抱起来：“小鬼头，不想解释解释吗？”

　　赵兰辞看向一旁的白羽：“我和师尊有话要说。”示意他给他们留点独处空间。

　　白羽自然是不情愿的，赵兰辞指着院中说道：“你若有心，不如帮忙喂喂鸡如何？”

　　院里几只母鸡正闲散地散步，突然感受到什么危险的目光，尾羽一抖。

　　白羽深呼吸了一口，像是在忍耐一般，不过他还是——去了。

　　赵兰辞和师尊走到另一侧爬山虎藤架下，算是找了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其实赵兰辞是存了点为难的心思，他人变小了心好像也跟着变小了，他就是想看顶着应雪晴那张上仙脸的清冷小道子也干干农活，看看应雪晴会不会露出一筹莫展的样子，或者满头大汗，一身鸡毛。

　　他的盘算落了空。

　　喂鸡这活本来也没什么难的，可那是玉尘子——或许是他的转世。

　　只见那些肥鸡仿佛突然打通任督二脉学会了飞行，也像星鸥一样轻盈地落到白羽身旁，排着队礼貌地啄食洒在地上的小米。而白衣少年站在鸟雀堆中，是真正意义上的鹤立鸡群，白衣仍旧纤尘不染，凌乱的彩色羽毛也像冬日里的洁净雪片漫天飞舞。

　　赵兰辞目瞪口呆，半晌才扯动着嘴角不情不愿地说：“……竟然比我喂得好。”

　　不过转念一想，也情有可原，赵兰辞叹道：“毕竟，天上的星星都是他养的。”

　　“怎么？眼珠子都要掉出去了。”李竹霜在他耳边说，捏了捏他面团似的脸，把赵兰辞唤了回来。赵兰辞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刚刚那句话，不知怎么就有种骄傲的意味在。

　　“哪有什么好看。”赵兰辞扭过身子，不去看他，明知道白羽在偷听也不管他。

　　他将自己利用苍穹梦叶木重塑肉身的事和李竹霜讲了，只是不管是他也好，青灵庭也好，都对苍穹梦叶木缺乏了解，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副小孩的样子。

　　李竹霜思索起来：“依我看，倒不一定是苍穹梦叶木的缘故。”

　　“哦？师尊怎么想？”

　　“我倒觉得，为你设限的不是某种特殊的灵气，而是控制的能力。我说的也不一定对，你若愿意倒是可以试试。”

　　李竹霜说着，二人在藤架下相对而坐，李竹霜握住赵兰辞两只手，十指紧扣，细细地将灵气渡过来：“闭目，凝神，回想初次感受灵根的记忆，清晰地感知你这具肉身。”

　　赵兰辞想着左右也没有办法，用小孩的身体还不如试试，他遵循着师尊的指令，进入识海，他的丹田早就不是自己熟悉的那样了，如果说普通修士的丹田是一碗水，成仙之后就变成了一口缸，可赵兰辞现在的丹田中就是一片海，他只能驾驭着意识的扁舟在浪花中随波逐流。

　　“让你坐在地上也是有原因的，你这身子本就为木灵，又出于土壤，接触地面或许会对你研习控制一道更有裨益。如果你觉得有妨碍的话，也可以把衣服脱掉。”

　　赵兰辞在花架的阴影下睁开一只眼偷看了白羽一眼，当然没逃过李竹霜的眼神，他又是酸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给我专心点，要不要帮你围个帘子？”

　　赵兰辞赶紧又把眼睛闭上了，飞快摇头表示自己不用，继续刚刚自己在丹田识海中的修行。

　　“清晰地想象你的肉身，骨骼、血肉，直到发丝……”李竹霜低吟的声音越来越近，直至赵兰辞耳畔，他的手在他十指间松开了，转而搓热他的耳朵和掌心，最后上移至太阳穴，令他保持意识清明。

　　赵兰辞额角渗汗，他没想过控制竟是这么难的一件事，他好像找不到自己的身体了，自己在意识中看见自己的身子，像一团软泥一样，可就是捏不出个形状。

　　李竹霜继续说：“你修行时甚少用武器，对你来说可能要困难一些，想象自己握着一把剑，那些多出来的灵气，就是你手中的剑而已，它延伸了你的手臂，但不会让你感受不到手指。”

　　剑……赵兰辞从未用这个角度去思考过，他感觉到自己额头被衣袖轻拭，触觉重新回到了皮肤，他吐出一口浊气。

　　“我可以了，师尊。”赵兰辞的脸在温热的掌心中蹭了蹭，他睁开眼睛，能感受到自己识海中的波涛已然平静下来，“你闭上眼睛。”

　　“嗯？”李竹霜微有疑惑，但还是应了。赵兰辞的手覆盖住他的双眼，竖起食指在他耳边嘘了一声：“稍等片刻。”

　　感受每一根发丝……赵兰辞深呼吸一口，爬山虎的花架微微颤抖起来，跟他的心跳节奏相同，发丝沿着风的方向生长，李竹霜从弟子的指缝间看见嫩红的枝条穿过他们身下，将他轻轻托起。

　　“做得真好，兰辞。”他像幼时那样夸他。他们二人坐在了一架由藤蔓组成的吊床上，那些爬山虎藤都是赵兰辞灵力的外化，和他的发丝一样，相互纠缠，让他们坠落在藤蔓编织的秋千里，也随着灵力的生发左右摇晃。

　　李竹霜拿下眼前的双手，他看见的是柔韧的腰肢和劲瘦的胸膛，长及腰部的发丝随风飘落，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眼前的少年忽然一眨眼就变成了美人如玉，刚抽条的漂亮小树分量十足地压在了他身上。

　　赵兰辞又变回了青年的样子，和李竹霜一同陷在了藤蔓的包围中。他现在学会了新鲜玩意，调节着呼吸令灵力四溢却不至于伤及根本，识海中的一叶小舟舵掌得越发流畅，爬山虎越垂越多，越垂越密，几乎要把他们这座小小的花架下笼罩成一座牢笼，两个人却还乐在其中。

　　赵兰辞抬头看了一眼，他头一回体会到用灵力能肆意掌控灵植的生长，细小的藤蔓颤颤巍巍地锁上李竹霜的手腕和脚腕，他露出一个有几分促狭的笑容：“我抓住师尊了。”

　　李竹霜也不慌，他不急不徐地等藤蔓缠得更多，赵兰辞以为他要束手就擒，却见师尊忽然一顶，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上下地位立刻倒转。

　　“注意细节。”李竹霜一撩头顶垂下来的一串红色叶子，捋到末端，在手指上绕了两下，就像在指尖缠绕他的青丝。他正欲再说什么，忽然下面一沉，脸色一变：“你敢夹我？”

　　赵兰辞目光移向别处：“不小心。”

　　“好啊你。”

　　“李，竹，霜！”赵兰辞伸出一只手指按住他的额头，尊师重教早抛到脑后，直呼师尊大名，把李竹霜都喊愣了。

　　赵兰辞喊完才给自己找借口，目光躲躲闪闪的：“……我也是人。”

　　李竹霜搂了搂他的腰：“你那白羽公子还在外头看着呢，不要紧吗？”

　　“……那就让他看去。”赵兰辞向层层叠叠的藤蔓外一望，在树叶缝隙间对上了远处那双漆黑的眼珠。

　　李竹霜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我可不在意。”

　　更多的爬山虎垂下，落到李竹霜背上，多情地勾缠他的头发和手臂，赵兰辞暗笑，其实是他自己累了，干脆用一株细藤，把自己的脚腕吊起来，在空中晃来晃去，这样一来自己只用躺着。

　　“奇技淫巧你倒学得快。”他这一举动被李竹霜发现，“在洞天福地混了这么些年，越发爱玩了。”

　　他嘴上说着，手上不轻不重地打了赵兰辞一下，哪里是真的生气，反倒笑了起来：“也好，你现在比你飞升前要快活得多。”

　　“我为了飞升已经错过了太多，飞升后才知道，花开花落春去也，明月难替眼前人。”赵兰辞搂着他的脖子，忽然福至心灵，抖了抖指尖的藤，“师尊说，像用武器一样使灵气，那师尊现在不也是被我握着？”

　　李竹霜盯着他看了一会：“我倒希望你把我当剑用。”

　　赵兰辞歪着头，眼睛里朦朦胧胧。

　　“剑只有被握在手里才有意义，挂在墙上，再锋利也只是无用的刀兵，不管是割开人的喉咙，还是载着人飞行。剑需要的是一个理由。”李竹霜亲亲他的脸，“说的有点多了。可我要你记得，以后不许再将我排除在外。”

　　赵兰辞垂下睫毛，看着身下，喉头吞咽几度尽是酸涩：“我总觉得师尊……不全是我枕席间人。和……那几个，都不一样的。”

　　“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觉得我不是？”李竹霜有点愠怒，“若说不一样，该做的不该做的，也早都做过了！”

　　“那我于师尊呢，师尊既甘愿做我的剑？那我……”赵兰辞垂下睫毛向下看了一眼，附在他耳边，“……我还是师尊的剑鞘呢。”

　　这句话简直像个火星子，随着他一声惊呼，他自己开出来的细碎花瓣随着藤蔓轻颤簌簌而落，一场梨花飞雪掠过汗湿肌肤，藤架里头热得像夏天，如同刚结束一场授粉，满地落花。

　　赵兰辞用腿将爬山虎撩开一条缝，在秋千上打摆子，手里捏着他自己开出来的花，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自然也是银白色的，很小，四瓣，有着脆弱的蕊心和娇嫩的花萼，看起来就像路边随时可以踩踏、被车马碾过、被牲畜嚼食的草花。可是很香，单个拿出来毫不起眼，凑在一起就能闻见浓郁的香气。

　　可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都见过。

　　赵兰辞一抬眼，刚刚平复的心忽然砰砰跳起来，又在藤蔓之外对上了白羽的眼睛，他竟然没走，就这样听完了全程。

　　风将花瓣吹出去……他自然也知道，情动之下开了那么多，想必是爽利至极了。

　　李竹霜蹲在地上给他穿鞋子，顺着赵兰辞的目光向外看，看见了白羽，他也没说什么，反而对他扬起嘴角。

　　白衣少年坐在矮墙上，抬起眼睛，眼尾泛红，似怨似愤。李竹霜和赵兰辞私下里说的终南方言他听不懂，那些动静他还听不明白吗？可他就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