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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 9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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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兰辞坐在白羽的拂尘上,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他也是这样坐在应雪晴的羽毛上去往都城,只是那时心境却全然不同。
身下坐的与其说是拂尘,更像一柄如意,两头翘起如细舟,白羽让赵兰辞坐在尾部,自己立在拂尘尖端,穿行于云间。
他这一路都老实得很,赵兰辞起初还处处提防他,途中睡也不敢睡踏实,后来见他真的神色如常,守夜探路都极为自然,也就放松了下来,和衣并排躺着也能接受了。
两人一路相安无事,到了华京城郊,赵兰辞先沿路找到了一间小院子,荆门柴扉,瞧着就像普通农家。他叩了两下门,便直接推开,院中空无一人,只有一座藤架,爬满茂盛的爬山虎,红的叶子细细密密地垂下来,院中四散好几只鸡,脖子一缩一缩地踱着步,表明这里还是有人住的,二人只消等了不过片刻,院中便化出一人型。
“小寒仙子。”赵兰辞拱手一行礼,对面化出的人型也是青灵庭神官之一。
小寒看上去的年纪比惊蛰她们要大上许多,约是中年农妇的样子,肩上一柄细锄头,发上简单一枝仙客来,她见到赵兰辞并不十分惊讶,可当她看清他身边那人,却倒吸一口冷气:“这……这位……”
“这位是……白羽少侠,姑且算是……我的护卫。”赵兰辞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提,小寒点了点头,与他们在院中坐下。
赵兰辞回头给白羽解释:“此处是先前洞天福地在华京盘下来的,用来存放些闲杂物事,偶尔也借给友人落脚。”他们的据点瞧着寒酸,大隐于野,也是不愿大张旗鼓的缘故。
小寒坐在他们对面,双手放在膝上摩挲,看上去坐立不安。赵兰辞问起正事:“我听闻当今圣人正施行新策?”
“连你都知道了。”小寒叹道,“前些天,我才知道罗姑娘北上,似乎就是为了这事。”
“罗姑娘……那段无秋也来了吗?”
“那是谁?”
“……没事,你继续。”
小寒继续说:“我本无心搭理人间帝王,王朝兴替,又与我何干呢。只是近几日,华京城中似动作不小,附近村落也有所耳闻,城隍庙、土地庙,已经给拆好几座了。”
赵兰辞听得心下盘算,越想越心惊:“拆了?那拆了之后呢?”
“村里富户凑钱建房子,搭戏台,哦对了,还有建新茅房的。”小寒答得认真,“你可别笑啊,今年附近好多村子都不打算请人做道场了,不如戏台子,我看他们还挺喜欢茅房的。”
说到戏台子,赵兰辞睁大双眼,不由得瞥了白羽一眼,只见后者正端正坐着,感受到他的目光,闲闲歪了歪头。
“我并非要笑……”赵兰辞手里把玩着段无秋那串玉珠,“我只是觉得……未免时机未到。他这么做,太过冒进了。”
小寒站起来问道:“不拆才麻烦呢,没有香火,破庙极易生事端。他是谁,何为时机?百闻不如一见,我带你去瞧瞧。”
一行人去往华京城郊,一路上遇见不少人,都和小寒打招呼,她说赵兰辞二人是她远房表弟,便糊弄了过去,华京城郊田地稀少,水稻不多,更多的是蔬菜瓜果,赵兰辞看见了不远处那改建了一半的庙宇,戏台的砖瓦才起了一半,许是为了赶上今年秋天,趁天气还和暖演个几场,入了冬再想看就难了。
小寒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忽地天地之间一声惊雷,赵兰辞抬头一看,空中阴云密布,甚至有电光闪动,一粒霜雪落到他脸上,砸得他生疼,他伸手一摸,只摸到还未化尽的颗粒,居然是冰雹。
天象异样,赵兰辞头一个就是看向白羽,眼睛瞪得溜圆,那神情完全就是在说:是不是你!
白羽也抬头看天,转回来时一副无辜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说:和我没关系。
小寒没空搭理他们两个的眼神交流,赵兰辞心想,搭个戏台子又怎么惹到你这祖宗了?这正是他担忧之处,神威难测,若真是将天威一口气压下来,一场浩劫在所难免。
只见白羽遥遥指向云端,和他真的没关系,那云上隐隐可见一个人影,手中执一长枪,立在灰暗云头之上,头戴云冠,脚蹬金靴,皂黑披风,那人手中长枪再一挽,霎时又是惊雷闪电,飞沙走石。
乱石横飞,正干活的人纷纷跪趴下,不少人口中喊着饶命,更多的人趁机寻找藏身处避难,赵兰辞伸手一挡,他现在灵气充盈,灵力化盾,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弧线,将飞过来的乱石碎砖尽数弹开。
这一举动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他向这边望过来,不过眨眼的片刻,就落在了地上,冲赵兰辞一行人咧嘴一笑。
赵兰辞觉得他有点眼熟,他想起来了,这个人,甚至应雪晴都是见过的。
“王师兄,好久不见啊。”赵兰辞微微眯起眼睛说。
“师弟。”那姓王的师兄向他走了一步,上下打量着他,“今时不同往日,我可是久仰师弟的大名了。”
赵兰辞不语,只警惕地盯着他。
“天宫如今最想抓的,就是你这号反贼!”
那人仰天大笑:“师弟还不知道吧,这华京城的城隍,正是你当年看不上的师兄我!”
“师弟如今又是个什么仙名呢,哦,我忘记了,我只知道师弟手段厉害,或许是三十三重天之上,千百年来头一号被剔了神籍的神仙,了不得,了不得!”
赵兰辞上下扫视着他,盯住了他手里那杆长枪:“你一界城隍,哪来的能力号令风雨?”
“师弟这就不知道了吧,玉尘陨落,风沙雨雪,总要有个去处,幸好尚有太玄帝君,”他向天边一拱手,“那这去处,如何不能令小神我也分一份权柄呢?”
赵兰辞眉头皱起,冷冷问道:“你就用这力量唤来狂风肆虐么?除了显摆你的威风你还能做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那人咬牙切齿地说,“从前在终南我就最讨厌看你这副骚样!”
“从前在门中我就看出来了,你若真是个正经人,有胆子和我翻脸,我也敬你是个人物,可你是个假清高真怂蛋,清纯是装的,心眼里全是算计,仗着有几分姿色,眼睛便长在头顶上了,你以为在大比前夜骗我,我不知道是你干的?无非是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才不给人随便碰了,一天到晚一副隐忍样子装给谁看!”
赵兰辞此时才回想起来,就是这狗屁师兄,把他当个玩意儿调戏,若是自己当时和他们一块下了海墟,还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境况呢!
他向前一步,将白羽拦到身后朗声道:“原来如此,王师兄贵人多忘事,这事倒是记得清清楚楚。既提从前,那就说从前,那我倒还有一事相问:我被革了神籍一事,怕是整个三十三重天之上都传遍了,师兄这个城隍也不是头一天上任吧,你敢说多年前华京城中一场神战,你没有故意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就没有你一份功劳?”
王师兄神色似是一怔,眼珠转了几转,正欲再骂,口中还是不干不净的,赵兰辞只当他空口造谣,继续喊道:“这其中,怕是早就有段家的授意吧?身为人仙,也能用滔天权势和财富收服,看来师兄也不怎么样,也不过是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华京城中大能辈出,仙人权贵众多,师兄想接怕是还接不过来呢!”
王师兄长枪一挥:“骚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凡间耍什么花头!我实话告诉你吧,你在天宫的名声早就臭不可闻了,断了仙家香火,你觉得自己还能逍遥到几时?你还有那群青灵庭的疯子,还有那帮不老实的妖怪,一个一个来,谁也别想跑!我拿了你这个带头的,先扔给灵兽玩烂了再把你献给帝君去请赏!还有这群贱民,竟敢拆庙毁神,今天就让你们尝尝厉害!”
他语罢,那云层压得更低,风云变色,冰雹同雨滴一般飘落,砸在人脸上生疼,露出的皮肤都能被划出一道血口子,赵兰辞抬手再次竖起银白光盾做个结界,这次的结界范围更大,护住了田里所有人,可是赵兰辞自己却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他灵力充盈,一使起来却如同打翻的水桶,哗啦啦向外流,身体被饱胀感撑得动弹不得,只得先行抵御,再找破绽。
王师兄架起云来使了两招,见他不攻,更加急促,正要一枪向赵兰辞袭来,就在他头顶的云层中,一道惊雷劈下,将他打得连滚带爬,从云头上滚落下来。
赵兰辞向身边一看,白羽施施然收了拂尘搁在臂中,一时竟让人摸不准那雷是不是他打的。
王师兄稳住身子,咬牙切齿,显然也是气急,长枪一甩,竟然脱手,可是却不是扔向赵兰辞,而是转了个圈,袭向一旁的众人。
赵兰辞一惊,连忙加固银白结界,他的控制尚不精准,就差那么一点,那柄长枪击穿了他外化的灵力,就要炸在人们躲闪的屋檐下。
“小心!”一声惊呼,竟然是一直和人们躲在一处的小寒跑了出来,双手高抬,直直地阻住了那枪。
“小寒!”
“小寒婶子!”
在凡人眼中,他们只能看见小寒被长□□穿,浑身血泊地倒在了地上。
赵兰辞冲过去喊道:“将她上半身扶起来,按住上臂,或者用布条绑紧,止血!”一旁早有人将她拉到身边,手忙脚乱地按赵兰辞说的去做。
另一边,白羽已经飞至半空,与那城隍缠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