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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 9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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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下去。”赵兰辞捂着脸疲惫地问,“我想清洗一下。”
白羽指了指身后,绕过一团岩石,洞中果然有一汪齐腰深的清泉,汨汨的水声就是从那里来的,赵兰辞下了树,在溪水旁先看了一眼,他又被自己的脸吓了一跳。
他终于发现自己这具身体的不对劲之处在哪,他返老还童了。
现在他的样子不是自己熟悉的青年外貌,而是他少年时期,几乎是刚刚拜入终南内门时十六七岁的年纪!
也就是他在幻境中与应雪晴第一次并肩作战那时的样子,眼睛更大一些,身量更小,脸颊也较成年时更为圆润。
趁着身边没人,赵兰辞仔细地在泉水中又将自己检查了一遍,他又发现了一个疑点,他的头发疯长,但是眉毛、睫毛都没有变化,胡须和汗毛更是几乎没有。
他低头向下一看,果然,他早就注意到,那里的毛发也消失了,腿间嫩生生的,像煮熟的鸡蛋,他忍着羞耻里外洗了一遍,光洁一片,摸上去更像一张贪食的嘴。
“不会是因为树只有树冠上会长叶子吧……”赵兰辞趴在岸边自言自语,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退回到少年时期,好不容易重生一次,人变小了不说,毛还褪个精光,这都什么事啊。
身后传来窸悉簌簌的声音,赵兰辞赶紧把手拿出来,转过身去半蹲在水中,只露出肩膀,白羽站在他背后,手里拿着他来时那件深蓝色的斗篷:“只有这个,其余的衣服早就被你自己撕了。”
赵兰辞无奈点点头,白羽却没有走,在赵兰辞身后,背对着他坐下:“你觉得很失望吗?我不是他。”
赵兰辞沉默片刻,从水里站起来,靠在岩石边:“恰恰相反,我想……你不是他,反而倒好。只是你如何有那样深厚的灵力?”
“我天生就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白羽说,继续问道,“他曾经伤害过你吗?”
“嗯。”赵兰辞勉强点点头。
“你脸上的伤就是他弄的,对吧,或者说,你以为是我弄的。”
“嗯。”赵兰辞又是一点头。
白羽沉默了。良久,才问了下一个问题:“你恨他吗?”
“恨,恨的,我本来也该恨。”赵兰辞答得很果断,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像每说一次就能故意加厚一层。
“……那你爱他吗?”
“我……”他低下头,看着水中浮动的自己的倒影,“现在提这个又有什么用。”
“所以你既厌恶我,又约我出来野合。”
“我原本不是……算了。”赵兰辞心想,他听出白羽言外之意,将心比心,他也觉得自己先前有些过分,“我并不是讨厌你。”
“但我不是应雪晴。”白羽说,“所以我们可以只做后面那件事。”
“你想得美。”赵兰辞那点愧疚消失得无影无踪,啪地拍击了一下水面,将水故意溅到他背上。
白羽也不生气,等赵兰辞洗好了出去,他早已生了篝火,给他烤干身子,又把自己的外袍给他披上,做完这一切,少年又想过来搂他,这一次赵兰辞看着那只手,没有躲,也就任他搂了,脸贴在白羽脖颈处,温热的胸膛暖着他的脸颊。
白羽感受到他愣了一下,问他:“怎么了?”
“……没事。”赵兰辞在他怀里摇摇头,他感受到了……白羽的心跳,结实而有力,还有点微微加快。
应雪晴是没有的。
赵兰辞正出神想着,他的脸被硌了一下,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被白羽感觉到,也不需要询问,便从胸口抽出一条璎珞,上面串着白玉与玛瑙,他也不顾及,大大方方地让赵兰辞凑近了看,赵兰辞端详了一会,突然明白这就是他曾在天上与应雪晴相斗时,扯碎唤来星鸥与太阳的那一串璎珞。
末端甚至还系着太阳那根软软的羽毛呢。赵兰辞捻住手中的羽毛,他有些想那只暖和的金乌了,问道:“你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被捡到时我就有。”
难道……白羽真是应雪晴的转世?他真老老实实来渡劫了?赵兰辞瞧他神情又不似作伪,难不成还真是转性子了。
等恢复得差不多,赵兰辞要回洞天福地,白羽跟着他,赵兰辞走在白羽身后,为了缓和气氛便问他:“不如和我说说你的门派?都有几人,修的什么?”
“太极门,一共就五个人。”白羽迈过一块溪上岩石,回身过来伸出手,接住他手臂,将赵兰辞接过去,“师父是炼丹的,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收了我和师兄,师兄和师妹都是剑修,师娘管账管屋,不修道。和一般门派一样,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
“师父会看相算命,起名纳征,看病卖丹,红白喜事,除仙除妖,什么都干,逢年过节也给人写对联。”
“……这么齐全啊。”
赵兰辞脚上没穿鞋容易踩到石头,走得慢些,白羽走在前面,问也不问就回来,一只手绕过他膝弯,另一手环住他的背,就要把赵兰辞抬起来。引得赵兰辞回想起自还在天上的时候,应雪晴也是这么搂着他在三十三重天上走来走去,连忙捶他胳膊:“等等!放开!”
白羽动作顿住了,看向他,疑惑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都是男人,抱来抱去的做什么。”
“又是因为他?他也这么抱过你?”白羽问,他口中的“他”只能是赵兰辞的那一位,他相当在意,从洞中出来到现在就提了好几次。
赵兰辞懒得答话了,继续往前走,还没走出两步,就哎呦一声,原来是踩到了苍耳。
“我试试飞行。”赵兰辞把苍耳摘了扔到一边,作势就要运气,苍穹梦叶木重塑的身体,总不至于还那么脆弱,再加上他自己也想试验一番。
“你这又是何必,就因为不想被我碰便要做至如此?”白羽不知是嘲讽还是冷笑,“事倍功半。照你这个走法,下第一场雪之前我们就能回去了。”
赵兰辞不知怎么又戳到他肺管子,听出来这是嫌他慢呢,只好不运气了,下巴一抬,对白羽说:“行啊,你快得很,那你转过去,蹲下,背我。”
他下命令下得行云流水,白羽也是从善如流,赵兰辞趴上他的脊背,白羽握住他脚踝,果然比刚才快了好些。虽然少年的脊背并不宽阔,可是赵兰辞也变成了半大男孩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哥哥背着弟弟,被剪得齐齐的发尾扫过白羽的耳朵。
“那你平时也跟着师父一起学这些吗?”
“我不,”白羽回答,“师父说我只需练剑就可以了。”
“原来是把你当活招牌啊……”
“什么意思?”
“没什么!那你们怎么会突然想到来桃穗集会?”赵兰辞趴在他肩膀上问。
“并非突然。”白羽说,“我们那时在鹭洲,忽然有一天,师父不知从谁手上得了份舆图,后来与山下村人商议,雇了好些人来助他炼药,那一阵子师父和师娘都很忙,上山、下山、炼丹、赶集,还有搭了新屋子,大多数时候留我和师兄在门中镇守,后面又来了归一宗的人,抢东西,我杀了两个,他们才不来了。再然后……就是胸前佩戴银领扣的,他们把归一宗按下了,我从他们口中,听见了你的名字。”
赵兰辞突然愣神,呆呆地看着白羽近在咫尺的脸。
“兰辞。”他说,眼睛闲闲向背上一瞥,和赵兰辞对上,赵兰辞把脸埋在他肩头,二人之间呼吸清晰可闻,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只握着自己脚踝的手,缓缓地上滑,正摩挲着自己的小腿。
他踢了他腰侧一脚,踢得不重,权当警告,那只手只好老实下去,乖乖地拢好他的腿。
“所以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见我?”赵兰辞问出口又觉得自己未免有些自作多情。
“嗯,”白羽微昂起头,这里已经可以看到梓潼的城门,和赵兰辞筋疲力尽沿着平江回到这里时,能看见同样的飞檐,“我走到你面前花了很久。”
“你是说……”赵兰辞几乎有点恍惚了,难道是这转世的十几年吗。
“一路游历,一路结交,一路记录。”
“是这个意思……”赵兰辞点了点头,把那点落寞心思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前面有人烟了,把我放下来吧。”
白羽固执地向前走,没有动。
“白羽,”赵兰辞唤了他名字,“我还是想要和你说清楚。”
“……”
“这几日发生的事,你别放在心上。”他联想到之后可能没有机会再和眼前的少年单独相处,谨慎地选着措辞。
“……”
“我意识不清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如果有失礼之处,是我对不住你,财物、修为还是名声,我能拿出来的,我都会尽量补偿你。可不可以请你……不要说出来,至于以后……我也不会再招惹你,之前若有让你误会之处,也是我一时越界。在那一晚发生的事情,还有和你说的乱七八糟的话、叫的名字,就请你忘记……可以吗?”
“一时越界,意识不清……你要拿钱来补偿我吗?”白羽压低了声音,似乎在咬牙切齿。
“我当然不是!”赵兰辞为自己解释,“你帮了我,我很感激!只是身体上的……实在难以用宝物来衡量,我不想再节外生枝,也耽误你……”
“你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男人?又为什么独独不能接受我?”白羽握着他的双臂紧了紧,似乎要防止赵兰辞从背上逃走。
“你又从哪里听来的……”
“你知道自己胃口有多大吗?”白羽冷哼一声,“多我一个又能怎样?”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自己肩膀上那只柔软的手变得细长而坚硬,像一柄纤细轻盈的短剑。
“放手。”赵兰辞的手化作莹白树枝,从斗篷里伸出来,刚刚好卡在他喉结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