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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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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掠过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在人群中寻找那张熟悉的脸。
李燸并非良人,当初这桩婚事私下过了白夫人的嘴算是暂时定下,只等着合适的时机讨一桩圣旨就能完婚,这时候两人私下往来甚笃,就在这时候项珺才清楚李家实在是个虎狼窝,李燸出身三房,前头上至太太下至少爷小姐个个不是善茬,李燸也野心勃勃。
真进了李家那才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白夫人屡次叫李燸进宫再把项珺叫去,是迫不及待想赶紧把项珺塞进李家,但婚事到底是少数人知道的、甚至还不算板上钉钉,白夫人此举不可谓不把她架在火上烤。
流言蜚语、白夫人施压、项拂玉恶语相向……这些东西都不让她好过。
本来以为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谁料又是个不好的,短短个把月几乎把她搞的精疲力竭人瘦了一圈。
李燸似乎很中意她,不论是样貌还是记在白夫人名下公主的身份都让他很中意,项珺几乎自暴自弃的想就这样算了,忍忍嫁过去再说,到底是一个宅子,还能比宫里更险恶不成?
她刚说服了自己,北边的战乱就又起来了,其实北边一直在打仗,提起打仗不论输赢宫里都没什么反应,总归打不到平江,但这次似乎分外险恶,宫里一改往日轻松奢靡之景大家都惴惴不安起来。
项珺清楚要是真乱起来什么婚约都不作数,嫁人也不能保平安。
但是乱了几天突然又开始大摆筵席搞一副太平盛世摸样,项珺敏锐的察觉出些不对来,就在这个时候李燸要回青州去,临行前又进宫来一副诚恳样子与项珺推心置腹。
李燸看起来颇为情真意切攥着项珺的手,“眼下北边乱起来,谁也不敢说就能撑住,家里几次写信催我回青州……”
“青州靠北,打起来难道不是青州更不好吗?”项珺敛着眼眸,“既然这样还不如就待在平江,万一真破了还能撑些日子。”
李燸显然没想到项珺一个深宫女子已经想到了国破那里,微妙的顿了顿才开口,“大吴大燕纠缠这么些年不见得这么容易,你放宽心……你我二人虽尚未下聘,但我已然把你当妻,等北边安定下来我直接禀了父亲让父亲上折子将你娶回青州。”
项珺不可置否,脸上却满是羞涩,好容易将李燸送走已是日落西沉,她坐在宫里又听到了那些隐隐约约的丝竹乐声,春梅握着茶壶走了进来慢慢关上门,“今天陛下又叫了舞姬玩乐,宫里一些高位妃嫔都去了,白夫人八公主也去了。”
项珺:“……”
这种类似家宴的宴会几乎都会派人来各高位宫中知会,只不过项珺根本不在能跟他们一起玩乐的人里边罢了,连出席的资格都没有。
宫中玩乐的东西实在太少,项珺干脆拿了针线回房里慢慢绣寝衣消磨时间,春梅看着天色暗下来替项珺点起了灯,“公主,明天再绣吧?这么黑要坏眼睛的。”
这东西只是深宫寂寞打发时间,真伤了眼睛实在不划算,春梅拿了绣品出去去小厨房看水烧的怎么样,房内只剩她一个人彻底安静了下来,项珺觉得静的有些怕人,随即起身去拿烛台,沉重的烛台放下发出点奇怪的声音,项珺惊了惊,侧耳细细去听,那声音又消失不见了。
她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在屏息凝神片刻后,她听到了些,车轮的声音?
这些声音若有似无,异常轻微且断断续续,项珺辨认了很久才敢确定就是车轮的动静。
“公……”春梅的话被项珺打断,项珺示意她跟着自己一起听。
春梅很不确定的皱起眉,“车轮吗?像是奴婢小时候家里用来拉东西小车的声音。”
……
藏在宫城下的密道还是被主仆二人找到了,春梅瑟缩着跟在项珺身后,“公主,咱们出去吧?万一碰到人怎么办?”
“安静些。”项珺也很紧张,未知的尽头谁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没准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她撞上去会杀人灭口也说不准。
两人已经走了很久,现在折回去浪费太多时间与精力,项珺不甘心就这么一无所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直往前走,越走两人就越谨慎,脚步放的又轻又慢,果不其然在有些距离的时候捕捉到了微弱的声音。
“打通了……陛下还有朝中的一些大臣……跑……云州……”
对方声音断断续续,但不难从中拼凑出消息,春梅被项珺捂着嘴,很是骇然的瞪大了眼睛,她点点头肯定了春梅的猜想。
要是有朝一日燕人真的南下,当今陛下、她的父皇,百姓的君主就要先行一步带着有用的臣子从这儿跑了。
那她们呢,在宫城里被拖着等死吗……
项珺呼吸不畅,费力的保持着理智,没有多少时间让她梳理思绪,那道脚步声逐渐靠近,她猛地瞪大了眼,想找一个能暂时躲避的场所,只可惜四周只有这么一条可供小车通行的道路,没有任何障碍物避无可避。
“谁——!”
项珺:“!!!”
本就精神极度紧绷,那道声音之冷肃满含杀意,像是给她敲响了丧钟,几乎是片刻那道声音的主人瞬间出现在了她面前,满是冷意的凌厉目光在触及项珺那张脸时乍如冰雪消融一瞬间化开,“怎么是你……?你怎么来这儿的?”
看见是李燸,也分辨出对方并无恶意项珺浑身一软,她下意识选择了隐瞒,“我听到了些消息……”
“消息?”李燸如临大敌,靠近一步,“什么消息,谁说的?”
她咽了下干涩的喉咙,半真半假开口,“也不算消息,只是我在我房里能听见些车轮碾过的声音,又从白夫人那里听见些似是而非的话,自己找来的。”
李燸微微皱起眉,“还不清楚是什么地方就来,今天这儿站的是我,要是别人你人头早落地了。”
“我知道……”项珺低声示弱,“今天是我莽撞了……我跟白夫人本就不亲近,身份低微,每天宫里发生什么都不清楚。”她说着语调带了些哽咽,“你前段日子也走了,我实在害怕……”
察觉到李燸脸上松动她哭的更凄惨了些,李燸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上前将人拉近自己怀里安抚,“别哭,没什么大事。”
项珺哽咽着嗯了声,抬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他,“你不是说你回青州了吗?怎么在这儿。”
李燸见她情绪稳定于是把人松开了,他叹息道,“回青州不算假话,北边战事吃紧,大吴无名将,在战场上连连败退,家里让我回来保护陛下安全,这密道就是以备不时之需,万一哪日真的国破,也能留的青山在,只要项氏皇族还在,大吴就在。”
项珺擦了擦泪,“就按你说的以备不时之需,这么细窄一条密道,到时候人怎么逃的完?”
李燸神情柔软了些,“傻彦君,怎么可能全逃走呢,大多数人要被留下来掩人耳目。”
项珺满脸讶异,“那我们呢?全留在宫城里让燕人杀吗?!”
“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留在城里。”李燸又靠近了些,“我既然参与了这个,真到那种地步肯定不会让你留在城里等死,彦君,你要信我啊。”
*
项珺脸上冷冰冰的,她不信李燸,既然知道密道在哪她不可能傻子一样等人来救,但宫门被打开那天李燸不知所踪,密道入口被封,甚至连皇帝太子一个都没跑走,她不得而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以为李燸早就死了,可现在却在大燕看到了李燸,他还摇身一变成了大燕的臣子。
李燸……
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对上某双眼睛率先往僻静处走。
她还没有站在那多久李燸就找来了,他声音满是克制不住的欣喜,“彦君?我还以为……”
项珺此刻没心情与他浪费时间叙旧,单刀直入,“你为什么在这儿,还是大燕的臣子,宫门被攻破那天你在哪?入口为什么封着,我的父皇和皇兄又为什么没逃走?”
李燸一怔,露出苦笑,“彦君你这是生我的气吗?那日我本来想回宫里找你,但你知道我毕竟是大吴人,被拦在外面根本没办法。”
她不在乎什么救不救的,毕竟从没指望过他,很冷静开口,“我能出来时间不多,叙旧就先放在一边吧,回答我的问题。”
李燸微微笑了下,“彦君,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我再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
项珺并不警惕他问什么,因为现在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李燸想问什么都问不出来,可她没想到李燸问的居然是:
“你为什么跟谢尧臣在一起?”
“……”项珺言简意赅,“我被囚车带着北上,他救了我。”
李燸却不依不饶起来,“他为什么救你,他看上你了?他救了你你要报答他?”
项珺觉得他很可笑,且不说两人根本没下聘婚约未成,就算成了又怎么样,无非就是男人那点对漂亮物件的占有欲作祟。
项珺皱着眉看他,一字一顿:“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活着,她们死了,这就够了。”
“回答我的问题。”
李燸静静看了她片刻才开口,他还像是大吴臣子一样叫那个已经死去的皇帝为陛下,十足嘲讽,但一开口就宛如一道惊雷将项珺彻底震住了,他说:
“陛下和太子是我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