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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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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栏画栋,处处奢华至极,一进宫中鸟声此起彼伏,一只雪白的团子颇为亲昵的落在宫装女子手上卖乖讨好,白夫人笑吟吟的摸了摸这只小雀的脑袋随即看向项珺,“彦君来了?先坐吧。”
项珺接过身后婢女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轻手轻脚走在白夫人身边接过绿荷手中的鸟食,“元宝惯会逗母妃开心。”
“可不是吗?”白夫人又喂了几粒,“元宝跟你一样,满心眼都是我呢,不像拂玉,哪还记得她有我这么个母妃呢,整日让我不省心。”
被白夫人拿来跟鸟作比对项珺脸上表情僵了僵,掌心几乎要被指甲掐破。
嫁出去就好了,嫁出去就好了,只要讨了白夫人让她在父皇那里美言几句,只要她离开皇宫就好了,忍一忍……
她反复的劝自己,随即很快收拾好脸上神情正要应和什么,宫门前又闹了起来,项拂玉拎着裙摆跑了进来,“母妃又说我坏话!”
白夫人唇角笑意真切了几分,嗔怪的看着项拂玉,“慢些。”
“母妃又说我坏话!”项拂玉撅着嘴很不高兴的跟白夫人撒娇。
“母妃哪有说你坏话,你不就是个皮猴子吗?”她把手上的鸟递给绿荷,又净了手去拉项拂玉,“我的拂玉都这么大了,今天陪母妃用午膳好不好?”
项拂玉挽着白夫人的手往里走,白夫人顺口道,“彦君也进来,今天就别回去了。”
“是,母妃。”项珺落后半步慢慢跟在母女两人身后,自然也没错过项拂玉满是不满的目光。
项拂玉很蠢,她不明白白夫人这种女人怎么养出一个蠢货,或许真是母爱使然让她为项拂玉遮风挡雨。
项拂玉很蠢,她总觉得项珺来讨好白夫人有抢走她母妃的嫌疑,每次项珺一来她必到,然后就如同现在一般在她面前上演一副母女情深的戏码。
这桌上只有她一个外人,项珺直犯恶心,她低着头慢慢的吃饭,一边极高傲的觉得项拂玉很蠢,又一边恶毒的诅咒项拂玉尽早失去了父亲母亲的宠爱才好。
可项珺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白夫人占据后宫宠爱近二十年,膝下一子一女也深得宠爱,当今后宫没有皇后,哪个不看白夫人脸色行事。
一片雪白的鱼肉被夹到碗里,“憋低着头,多吃些,这鱼不是你爱吃的吗。”
“……”项珺对上项拂玉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慢慢扯起一抹笑,道了谢把鱼肉放进了嘴里。
一顿午膳被项拂玉不依不饶的纠缠下足足吃了一个时辰,项珺用筷尖挑了些拨进嘴里,也全程未放筷,等撤了桌漱了口,白夫人抓着绿荷的手站起来轻轻碰了下项拂玉的脸,“好拂玉,去偏殿歇会儿吧。”
她下意识要瘪嘴,对上白夫人静静的目光又败下阵了,不情不愿的待着自己的婢女去偏殿了。
身边人几乎被散出去只留了一个绿荷,项珺知道白夫人这是有话要说了,颇为乖顺的被扯着手坐下,那双柔软的手一下下抚摸她的手背,白夫人语重心长,“你如今也十四了吧?这话其实不该我说,到底我不是你亲娘……”
项珺接话,“母妃对我如此好,亲娘也比不过。”
她柔柔的笑,“我上次还见了应修仪,看起来有些不大好,毕竟她当时生你难产用了剪刀没法侍寝又失宠,难免迁怒你,但到底生你一场,你要好好体谅她。”
项珺低着头很轻微的点了点。
“你跟拂玉都是十四,眼见着到了该定下亲事的年纪,你父皇有二十几个公主,我也总忙昏了头,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项珺微微红了脸,心里却在冷笑。
是照顾不到,她行七,大吴女子出阁基本都在十五左右,前边有个五公主像是透明人被遗忘了个干干净净,等去年年宴上偶然才被她的父皇看见随便指了出去,等完婚时五公主已经二十四岁,本来就是随便结成了姻亲,还被拖成了老姑娘,出嫁后受不受磋磨不可而知,嫁出去不到半年大着肚子莫名其妙就死了。
剩下那些随随便便被指出去的公主各有各的悲惨,像是项拂玉这样母妃得宠的才慎重些。
“其实这些日子我也在相看,到了近几天才看到几个合适的,女大当嫁,拖成老姑娘可要不得。”白夫人微笑着,“到时候我把图册送进你宫里,你好好相看。”
……
直到从白夫人宫里出来项珺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给她人选让她选?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免警惕起来,看见自己的宫门越走越慢,好像里边有什么豺狼虎豹一般。
一进宫门她反倒放下心来,她就说不可能如此顺畅,项拂玉在里边坐着,很肆意的将几个卷轴打开翻看,还大声跟身边婢女嘲笑,“我看项珺配这个正好,舞女的女儿嫁外室子,天赐良缘啊。”
她看见项珺将手中画卷一扬,卷轴咕噜咕噜滚到她脚下沾了不少灰,“看看我为你选的夫婿如何?还称心吗?”
“……”项珺垂着眼扫了下跨过那张画卷,不躲不避直直迎上她,“八妹既然相中了,我到底是你姐姐,让给妹妹也不为过。”
项拂玉勃然大怒,风风火火站起身就要给她一个巴掌,“你敢跟我顶嘴?!一个舞女生出的卑贱东西也配跟我顶嘴,浑身上下都是贱种的痕迹,尤其你这张脸!”她狠狠抓上项珺的脸,“顶着这张脸成天在我母妃哥哥面前晃什么!不知天高地厚!”
这张脸先被抓又被项拂玉狠狠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项珺捂着脸不吭声,她确定就算项拂玉今天在这儿杀了她也不会怎么样。
项珺太爱惜这张脸了,这是她那个像是疯子一样的母妃唯一留给她有价值的东西,常言道娶妻娶贤娶妾娶色,色衰而爱弛,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好色,她身无长处连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只能硬着头皮用自己仅有的这张脸去讨好去卖弄。
“我告诉你,你不是想往上爬吗?我让你做侯爵娘子好不好?”
大吴现在所有叫得上名字的侯爷最年轻的也四十有七,唯一没正妻要娶填房的那个已经五十三,孙子都快跟她一般大了。
项拂玉说完这句话就绕过她往外走,她狼狈的跪在地上死死抓着自己的裙子,几乎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急促的呼吸,红血丝布满整个眼睛脑袋都在突突的跳。
项珺死死咬着牙,抬起头环顾四周,不远处桌上摆着的花瓶进入视线,她踉踉跄跄站起来双手握住花瓶,几乎是抱了要跟她一起死的念头朝项拂玉冲了过去。
项拂玉像是眼睛长在后边一样立马转身瞪着她逼近,“你想打我?”
“你怎么敢的啊项珺?你居然想打我?”
“我的哥哥是当今惠王,我的舅舅是同平章事,你居然敢打我?”
项拂玉冷笑着逼近,“你想死啊,信不信你敢动我一根手指我母妃扒了你的皮把你吊在菜市口!”
项珺红着眼睛,方才破釜沉舟的勇气在对方一句句诘问下早就消散。
是啊,她凭什么打项拂玉,项拂玉有那么多人护着是个蠢货也能活得很好,她呢?好不容易挣扎到今天要因为一时之勇全抛弃了吗。
项拂玉哼了声,不再理会仍旧握着花瓶的项珺转身离开,在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时项珺终于像支撑不住一样跪倒在地上,一旁的婢女在此刻终于敢上前去扶住项珺,项珺无力支撑自己死死攥住春梅的衣服嚎啕大哭,“我一定要杀了她,那些欺侮过我的,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
那三个卷轴放在桌上,项珺垂着头只是听白夫人讲话不吭声,白夫人停了几秒,唇角又挂上了熟悉的笑意,“是不是拂玉说什么了啊,她说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到底孩子心气,又能懂什么的。”她拍了拍项珺的胳膊,“母妃给你做主。”
项珺勉强笑了下,心里成算着,看这样子项拂玉绝对回来添油加醋闹过,但不知道为什么白夫人依旧给了她这些亲事,她挨个看过,至少明面上看都是相当不错的亲事,“多谢母妃。”
“如何呢?”白夫人打开卷轴,“这三个可有相中的?”
这三人中最为位高权重的就是李燸,是青州转运使之子。
其次就是王桓,吏部侍郎之侄。
最差的就是项拂玉那日扔在她脚下的,王元,冶州通判外室子。
项珺低眉顺眼的,“这三位都是顶好的男儿,女儿实在选不出来。”
白夫人和蔼的笑,“选不出来不要紧,那母妃为你筹谋筹谋?”她展开李燸的画卷,“这李燸家世样貌在里边都是顶好的,如何呢?”
项珺微微一愣,不着痕迹的瞥了白夫人一眼,实在没想到她居然会挑选里边看起来最好的李燸,况且这人还在青州,要是真能成自己就能离平江远远的,她都这么说了项珺哪有不顺杆子往上爬的道理,“女儿听母妃的就是……”
白夫人把画卷放起来,“你不知道,这李家枝叶繁茂,是个名门望族,说的更细的与我还有些关系,步入直接把你记在我名下,如此亲上加亲,他们也不敢轻看了你,从今往后拂玉就是你亲妹妹,阎村就是你哥哥,我们母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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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梅紧紧跟在项珺身旁,“公主,打听到了,八公主的婚事似乎是早就开始联系的,据说是公主看上了个七品武将……”
她紧紧绷着唇,总算从这千丝万缕中联系出了什么。
阎村要争皇位,拂玉要嫁自己的喜欢的,李家枝繁叶茂手上掌管着好几个州郡的财务,白夫人要嫁一个自己的女儿去结成这个姻亲。
嫁出去的是谁不重要,得不得宠爱不重要,就算嫁出去就死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燸自此成了阎村的舅哥,重要的是搭上这层关系。
项珺浑身发冷,一时不察与来人撞了个正着,她被扶了一把,她慌乱抬头,对上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这些日子日日夜夜摆在眼前的脸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了脸前,她满脸愕然实在不清楚李燸一个外男为什么会出现在后宫,从李燸怀里挣扎出来才看见在一旁引路的女官。
女官行了个礼,似乎也不太清楚这位公主行几,言简意赅道,“公主。”
她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到一旁让开那条窄窄的路,李燸微微点了点头迈步离开,项珺心神不宁,约莫着那人应该进了殿才扭头去看,却径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
李燸再次对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