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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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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鸡叫早起去跑步,回来就跟着谢尧臣练功,他现在像个富贵闲人,不太出府空闲时间一抓一大把,经常盯着她,最初一个月项珺夜夜疼的无法入睡,手上脚上皮脱了一层又长出新肉,项珺在大吴见过其他皇子练武,自然也从谢尧臣日复一日的督促中品出些拔苗助长的意味。
世间万物总有自己运行的规则,拔苗助长到头来害人害己,可项珺也清楚自己没时间,她只能自己牢牢抓着根让谢尧臣来拔,只求在最短的时间里显露出自己的潜力与进步,哪怕留下了什么伤痛也是以后的事,她顾不得自己的以后。
谈何容易。
日子几乎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速流逝,她日日看着头顶这片相同的天,转眼就到了仲夏,她到燕京已经六个月了。
这六个月她几乎与世隔绝,对于外界一切消息几乎只靠着那群府里几乎不声不响的仆役,得到的消息实在太少,府里没人跟她说话,谢尧臣除了指点她几乎不多说什么,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对于人之间的交谈有些力不从心,这实在是个可怕的事情。
“姑娘。”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桃走了进来,“谢大人叫您去书房。”
这院子不大,项珺健步如飞没一会儿就到了书房,小桃小跑着上前叩门,两人没有等多久,一道透着冷意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进。”
项珺看去,谢尧臣穿一身鸦色长袍,正面容冷肃握着狼毫,听到她进来也不抬头,只是淡淡开口,“那杆长枪拿走。”态度算不上疏离当然也不亲近,是他惯有的对他人不入眼的姿态。
项珺并不在乎他对自己什么态度,且不论目前寄人篱下、更何况她也从未想过一直在他手底下寻活路,跟这种目空一切的人实在没必要。
那杆红缨放在书房最显眼的地方,肉眼看起来比谢尧臣用的那杆细了些,她拿起来掂了掂,也很明显的轻些。
谢尧臣放下狼毫,终于很吝啬的给了项珺一个眼神,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几下,项珺没听清,她动作很自然的偏了下头,“你说什么?”
“我说——”谢尧臣说,“你在战场上也要偏着脑袋用你没聋的那只耳朵去听吗。”他冷笑了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聋子?”
项珺:“……!”
项珺听不得这个聋字,她几乎要控制不住的发怒想反唇相讥你一个跛子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忍了又忍满腔怨气还是被强行压了下去。
“我右耳根本听不到。”项珺很艰难的说,“一点都听不到。”
“听不到就去练左耳,练不好最起码别歪你那个脖子。”谢尧臣把桌上那张写满的纸叠了叠,看起来颇有些冷酷无情的味道,“大燕现在不靠游牧,不会在冬天发兵,眼下已经到了五月,南边又隐隐约约闹了起来,上战场的日子不会远,刀剑无眼,你死在上边我也没办法。”
*
大燕皇宫是以旧吴都为基础建造,光看建筑与她自幼生长的地方一般无二,进了殿内才看出最大的不同,当今皇帝不喜欢汉人的一切,殿内皮毛软垫还是以从前为标准,她一路看过来的男子女子穿着也大有不同,比起大吴要更短更单薄。
流水宴席一直摆到殿外,品阶不够到殿内的在殿外吃完要谢恩后离开,在殿里的要更舒适一些。
项珺跟着谢尧臣往里走,外边已经早早坐了人,谢尧臣不与她说话正方便了她,项珺不找痕迹的观察着在殿外落座的人。
不认识,看样貌与装扮在外面的绝大部分都是汉人,她飞快的扫过每一个,正要收回视线抓紧跟上谢尧臣时,一道存在感极强烈的目光落在后背几乎要将他灼穿,项珺微妙顿了下,转头面无表情去看那道视线的主人,却在对上那张脸时尽数化为惊讶。
——李燸。
她之前的驸马人选其一。
他怎么会在这?
项珺不自觉停下脚步想说什么,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谢尧臣冷冷扭头看她,“愣在那做什么,跟紧。”
她抿着唇,深深看了眼李燸扭头跟上谢尧臣,一进殿内一股扑鼻而来说不清楚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皱了眉。
燕人南下是近几年的事情,他们祖辈传承的饮食就是那些肉类奶类为主,从小开始吃这些味道几乎是无可避免的,这个几乎全是燕人的大殿气味尤甚,还有一股羊肉说不出的荤腥的味道。
她默不作声跟紧了些,试图让衣物上日日熏香的谢尧臣给她挡着点味,谢尧臣神情分毫未变,“这里就是这样,外出打仗特殊轻磕还要待在臭水沟里藏着,洗不了澡也是常态,到时候你怎么办?”
他说完这句不再接着开口,自顾自往前走,项珺心里憋着一股气,干脆又慢下来离开了能闻到他身上熏香的范围,看着他往宸王身边去了,再定睛一看,宸王身边坐着的赫然是自己那个皇兄——项柏。
项珺朝项柏笑了笑,对方看起来心思沉重,极快的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谢尧臣不知道在跟宸王说什么,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大未经风霜的少年笑吟吟的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又慢慢招了招手,“我早就听冉存说他从半路捡回来一个公主,他几次跟我说敲打你逼着你练武,冉存一直是个不近人情的,想必在他手上也吃了不少苦头。”
“多谢王爷挂怀。”项珺挂着虚假又挑不出错的笑,“习武没有不苦的,到底谢大人是为了我好。”
那苏图慢慢笑了笑,“你有功夫多来宸王府坐坐,木生他平常一个人怪闷的,你们到底是兄妹。”他说着又含笑去看项柏,问他,“是吧,木生?”
项柏,字木生。
项柏很勉强的笑了下,“现在身边也没几个亲人了,多走动走动也好,毕竟血浓于水。”
一行人随意寒暄几句落座,项珺几次看向项柏,但对方好似没有感知到她的目光坐的颇为端正,她只好压下满腹疑虑闭口不言。
她与项柏上次打交道还是宫门被攻破那天,她叫了声哥哥躲在项柏身后求庇护,既然对方能在那种环境依旧不动如山为什么现在是这种失魂落魄的反应。
什么都不知道一头雾水,这种感觉让项珺再次痛恨了起来,说到底还是痛恨自己无能。
那苏图坐在最前面,项柏位置略后一点,项珺挨着项柏坐,谢尧臣和项珺齐平坐,那位宸王坐在原位发了会儿呆,又朝项珺笑起来了,“你知道吗,归根结底咱们还有点血缘关系,是不是,木生?”
项珺一呆,实在想不到自己能跟大燕的宸王有什么亲缘关系。
那苏图问了那一句,项柏低声解释,“宸王殿下的母亲是长宁长公主。”项柏只解释了这么一句,按这么来看那苏图应该是他们的表哥,可问题在于项珺从没听过有什么长宁长公主。
这话项珺当然不会说出来,她随即惊喜的朝那苏图笑了下,“没想到居然还与殿下有这样的渊源。”
那苏图笑着哼了声,不再看她了。
项珺心神不宁,她觉得自己必须马上找些自己相熟的人,至少要打探打探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谢尧臣和这个宸王不必相信,项柏是一个人选,李燸也是一个。
李燸出身大吴名门,按照当今陛下的喜恶来看是身份最低微的南人,这六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个南人可以摇身一变入仕大燕。
她几次三番的看谢尧臣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想出去透透气。”
谢尧臣视线凉凉的从她脸上打了个转,项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看起来一副看透项珺想搞点小动作的样子,就当她以为谢尧臣要强迫她待在这儿时,谢尧臣声音凉飕飕的:
“随你,不用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