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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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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珺悄悄哭了一场,被巨大悲伤冲昏的脑子此刻迟钝的转了起来,她有些迷茫的想着,为什么往事突然都在眼前走了一遍呢?
据说人在死前往事会像走马灯一样的在眼前过一遍。
项珺的心微微冷了下来,一直在身体里奔腾叫嚣的血液好像冻住了,她哆嗦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此刻爆发出再大的求生欲也没有用,没人能救她,她自己也无力回天。
她慌乱又没有目的的到处看,周围人的面孔陌生又熟悉,但无一例外都是跟她同一境地的人,没有一个有用的!
谢尧臣……对,谢尧臣——!
这几天她再没见过谢尧臣,谢尧臣哪去了?
以为找到微渺希望而猛烈跳动起来的一颗心再次沉了下去,沉甸甸的压着项珺她几乎没法呼吸。
‘喀嚓喀嚓’
一股带着动物气息的热气喷洒在她头上,项珺一抬头被几乎要怼在她脸上的马脸惊了一惊,谢尧臣正牵着他的爱马看她。
项珺慌乱又无措的拽住了谢尧臣的下摆,在这个求生无门的地方把他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谢尧臣。”
“我不想死。”
手里有了点可以拽着的东西脑子也稍微冷静了下来,她的脑子终于可以正常转动了。
“我不想死。”项珺的嘴唇干裂,每张一次嘴都会崩开流出一点鲜红的血渍,配着那张病容和满眼的挣扎格外有意思。
谢尧臣点点头,平静道,“谁都不想死。”
“你想让我救你?”谢尧臣说,“当然可以,毕竟像我这种心善的人不多,你求对人了。”
项珺想骂他,喘了几口气还是强忍着闭上了嘴。
“天上不会掉馅饼,善人也不会毫无原则的救你。”谢尧臣看着颇为亲切的笑,“要是真跟你说什么要求都没有想必你肯定会在背后不停的揣测我。”
“我么也不是什么恶人,不是那种不通人情的玩意儿,更不会让你做什么太离谱的事。”
谢尧臣:“我救了你,等你到燕京,不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得无条件听从我,无条件,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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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也不打算跟你说这个,可是你成天对我竖着刺,我跟你说句话你都觉得我别有用心。”那苏图很无奈的看了项柏一眼,“我从那么多人里边找,没找到你我又派了手下人拿着你的画像到南边路上去看,就怕你死在路上。”
“你以为我救下你容易吗?”那苏图一脸为难,“你在我这宸王府住了这么久想必也多多少少知道我的境遇,我在大燕身份尴尬你也知道,现在百废待兴,医治你的大夫得从大吴旧都平江去找,什么也得回平江找。”
他说着说着叹了口气,项柏被这一通说的脸上难得的有了点愧疚的神情。
底下人匆匆走了进来,“王爷,谢大人回来了。”
那苏图十分高兴,“快请!”
他没让项柏走,项柏却没那么不知情识趣,“殿下,既然殿下有要事相商,那我就先离开了。”
那苏图微微笑了下,“怕什么,你又不是什么外人,在这儿别把自己当外人。母妃大概想见你了,有时间去宫里看看我母妃也是好的。”
项柏和谢尧臣擦肩而过,谢尧臣微微撩了下眼皮,随即又垂下目不斜视的进去,“殿下。”
那苏图嗯了声,指了下刚才项柏的位置示意他坐下,“出去发现了什么。”
“臣带回来一个公主。”谢尧臣慢慢走过去坐下,“在路上杀了一个看守,被打了一顿差点病死在路上。”他沉默了下补充,“很漂亮的一个公主。”
那苏图从桌子上拿起一张塞在折子里的画像看了几眼,又极其倦怠的扔下,“窝囊废生了个飒女郎?”
“飒倒算不上。”谢尧臣瞟了眼那张项柏的画像说,“看起来大有栽培的潜质,或者送给陛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要真有栽培的潜质送给他可惜了。”那苏图拍拍手站起来,“你先留着吧,看一看行不行,不行就洗干净送给我皇兄。”
“你一直在外奔波太过辛苦,这次回来估计战事暂消,好好经营经营朝中。”那苏图随意摆弄着桌上名贵茶具,“我皇兄对我太好,只可惜我没什么深谋远虑无所长处,你多多辅佐我皇兄才是。”话音未落,他手一抖,一只精美的茶杯在地上摔的粉碎,跟在身边的侍从赶紧上前叽里咕噜的跟那苏图说话,随后捧着碎片出去了。
身边这下没了人,他脸拉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阴沉与不快,“一群蠢货,一个蠢货也配在皇位上待着。”
“汉人占十之七八,陛下暴戾,实在不是明主。”谢尧臣神色平静的接话,“能待在皇位上一辈子才是真的,大燕来日还是要看殿下。”
他长长吐出口气满脸不愉,“本来就心烦,母妃还弄了个项柏给我,耳提面命要我找回来,干脆杀了扔出去算了。”
“殿下不如留着他。”谢尧臣微微动了下有些麻的脚继续劝,“既然明太妃想报复此人,殿下可以把他留下来,既能满足太妃娘娘也能迷惑陛下,毕竟没有子嗣的亲王实在不足为惧,一箭双雕。”
明太妃是那苏图的母妃,是早年大吴送过来的和亲公主,到底与这个项柏的母妃有什么龌龊谢尧臣不得而知,只知道明太妃恨的寝食难安,项柏母妃早死在了大吴皇宫,她无处报复牵连了这个项柏。
这其中恩怨纠葛错综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明太妃行事狠辣甚至可以说疯狂,被她亲手带大的那苏图也不见得正常到哪里去,偏执发疯再正常不过,谢尧臣心里明白对这种人私交越少越好,只要那苏图治国理政像个正常人他就能跟着那苏图当他的臣子。
当今陛下登上皇位的时候几乎把兄弟都杀了个干净,对汉人更是厌恶至极,这其中母妃就是汉人的那苏图在他眼里就是个血统不纯的杂种,不过听了那个舫专的话把那苏图放在这儿给些优待来彰显他的仁慈兄友弟恭,这种安排他再放心不过。
“我也就是说说。”那苏图冷笑着看周围雕梁画栋,“弄这些东西不就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再憋在这个宸王府装我迟早一天疯掉。”
*
三进三出的宅子算不上多么大,一进去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亭台水榭,与富丽堂皇的宸王府有相似手笔但又大有不同,谢尧臣神色不明的打量一圈,慢慢扯出个意味不明的笑,他抬手招来守在一旁的小斯,“公主呢?”
“听您的安顿在了厢房里。”小厮一口字正腔圆的中原话,恭恭敬敬的跟着谢尧臣。
谢尧臣站在原地定了会儿,瞟了几眼挡了大半太阳的槐树,“把树伐了,再找几个人把我的枪拿过来。”
项珺坐在房里发呆,被带到谢府已经两日,谢尧臣人早不知道哪去了,别的地方她也不敢贸然前往,谢尧臣的无条件遵从的要求摆在那一日不说出来她一日不得安宁,门前发出细微的动静,她猛地看去。
谢尧臣正站在门前看她,他穿着身白色长袍逆光站着看不清表情,只是慢慢开口,“公主,出来吧?”
从初次见面谢尧臣就从未正正经经叫过她什么,现在反倒叫什么,公主?
项珺莫名有些想笑,谢尧臣说完这句就率先出去了,她也随即起身跟上去,一杆长枪、一把短刀被端端正正摆在房门前,周围随从已经被遣散,谢尧臣稍微拢起长袍去拿起长枪舞了几下,脚上略有些不易察觉的滞涩,他很快把枪放下,神情自若的开口:
“那时答应好为我做事,那么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谢尧臣说,“你或许不知道,当今陛下不喜欢汉人,朝中汉人不得重用,我也是。你长了副好模样,我可以把你送给陛下。”
项珺反问:“不喜欢汉人,那么就喜欢汉人妃嫔了吗?”
谢尧臣微笑了下,“当然不,所以要靠你自己来想办法。”
项珺慢慢吐出口气,指骨都攥的发抖,倒不是痛恨这所谓的亡国仇人,她对大吴实在没有什么心理归属感,对被杀的兄弟姐妹也没什么感情,只不过没想到在大吴要靠婚事获得自由,到了大燕还是得依附男人过活。
“……第二个呢?”
“大燕马上定天下,会骑马打仗就有出路。”那杆长枪被递到她面前,“拿得动吗?”
拿倒是拿得起来,只不过端在手里没一会儿她就开始抖。
“第二个选择,拿着长枪上战场。”谢尧臣在一旁看她颤抖,“大吴残余势力和旧臣跑了一些,不出意外过个一年半载又要跳起来反燕复吴,到时候有的是仗打。”
“女子能上战场?”
“麻魁、杨子琳,花木兰,从古到今无不有之,更别提这是大燕风气开放,女子为官上战场不是少数。”谢尧臣淡声开口,“看你怎么选了。”
项珺选择拿起那把枪在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相由心生不是白说,他当初见项珺第一眼就看出她骨子里藏着狠劲,像这样的女子一旦开窍绝不会想攀附别人求得所谓虚假的安稳,她当然会在一切所能选择的选项中选择那个她觉得最好的。
他的视线又缓缓落在项珺身上,手里两指宽的竹竿毫不留情打在她胳膊上,没有衣物遮盖的地方很快肿起一道又一道红痕。
“疼吗?”谢尧臣声音低沉。
项珺整个人都在哆嗦,每次竹竿落下她都控制不住的绷紧皮肉,只不过每次绷紧换来的是加倍的疼痛,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子,“疼。”
“疼就对了。”谢尧臣毫不留情,“你疼的日子在后头,再疼也忍着,不想忍告诉我,现在想去当妃嫔还来得及,要是等我在你身上下了功夫你到头来要临阵脱逃。”
一丝冰冷又轻飘飘的笑意挂在谢尧臣嘴角,“我手里项氏的血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
“不会。”汗蛰的她眼睛都睁不开,项珺吸了口气提了些力气,“我没死在吃人的宫里,没死在颠簸的路上,也绝不会停在这儿。”
她暗暗发誓,就像她濒临死亡的那一天说的,她早晚有一天会扒了那些欺辱过她的人的皮。
她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