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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3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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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离回来时,徐粟已经穿上了那件外袍,坐在火堆旁御寒。火光照亮了他的脸,看不清是不是还在哭。随手捡起几根树枝,在火堆上架起木架,常离烤起了兔子。
徐粟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盯着火光。火光的闪烁泛滥在他眼眸。火焰“兹拉兹拉”的声音掩盖不了他沉重的鼻息。
常离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碎沙砾沾在他脸上,发丝紧紧贴着他的脸,那是河水还是汗水。撕下衣袖一角,前倾身体想为他擦去。他下意识向后闪躲。
“擦一下,脸上沾了东西。”常离解释道。
“我自己来吧。”徐粟伸手想扯走常离手上的碎布。
“你自己看不到,还是我来吧。”说完便为他擦拭起来。
他也没有再拒绝。
明明他的脸上没有伤,可常离还是小心翼翼的。
也许在常离看不见的地方,徐粟的眼神为他停留了很久,停留在他的眼睛,他的鼻尖,和他伸到面前的手。可常离这时连余光都不敢放肆。
常离不知何时开始对徐粟也小心翼翼起来。
“好了吗?”徐粟等的有些久,
徐粟没想到自己的脸有这么脏,他心想自己不会顶着这张脸在常离面前晃了这么久吧。莫名的尴尬让徐粟移开了目光。
“好了。”常离将碎布收起,用指尖为他擦去眼角的泪。常离花了很多时间思考他会不会介意这个动作。
他的眼眸煽动,眼眶里的泪不由得流下,流藏于常离的指尖。常离没有去究他眼眸后的心声,但无法忽视他流着的泪。
他依然没有拒绝。
指尖的泪滑到掌心,流下手臂。
“行了,可以了。”徐粟叫停了他。
常离收手。才想起伸手扯下兔肉递给徐粟。
“先将就,明日赶赶路应当能找到村子。”
可他那晚只吃了两三口就去歇息了。也许是因为没有任何调料的兔肉无味还透着腥味。
极度的疲劳让人很快入睡,即使夜晚的风很冷。常离翻来覆去,看着眼前的星星晃来晃去,他还是无法不去想徐粟的那双含着泪水的眼,还有那只似乎还在湿润的手。
看了眼身旁熟睡的人,常离决定起身看着火堆,夜里的风也许会把它吹灭。
常离不再寄希望于他人,尽管自己身边的人不多。他没有机会再去赌一次,他已经损失了很多,不能再损失了。宁王已逃,而且他的军队伤亡惨重,没有再依靠的必要了。
再真诚的人也有野心。常离只能暂且这么解释宁王的叛逃。
静静等着天明,静静看着他。看着他披散的头发,常离伸手将它盘起。算算他应当快立冠了。不过这里条件不好,只好随意盘起。
“等到了皇城,再为你举办立冠礼。”
那一晚常离坐了很久,等徐粟睁开眼,天已亮了许久。可徐粟的情况不太好,似乎比昨天还差。他艰难起身,两只手撑地才勉强能支撑住他的身体。
“我背你走。”常离蹲下身,“你不必逞强。”
徐粟没说什么,任他背着走。
这一背就是好几个时辰,徐粟怕他受不住,便以保持一个姿势久了身体麻了为由让常离放自己下来休息。常离将徐粟放到粗树干旁,自己到河边盛水去了。
盛着水的树叶送到徐粟眼前,他还没伸手接过,常离突然发现了不对劲。水散落在地,常离伸手扯住他的衣服,可被他制止了。
都这时候了,力气也不小——他的脸色不对,眉头紧锁,虚汗浸湿了头发,很明显是中毒了。
“松手。”常离盯着他。“这时候瞒着我有什么用。”
徐粟明显心虚了,不敢对视。但他握着常离的手没有松开,他说:“殿下,你先走,他们不会杀我的。毕竟他们留着我还有用。”
他满足于昨晚舒适的梦,不再奢求。异常的疲惫让他没有力气再向前,他想再休息一会儿。
常离怔了怔,手握的更紧了。
“你觉得我会丢下你?”常离把他拉近,“你觉得我会留你在这自生自灭?在我这里你不是灵琼的刺客,你就是一名侍读而已。”
那时他的身体的每一寸都那么脆弱,被野狗啃食都没有知觉吧。
“松手。”常离再次劝导。
也许他没有多余的力气抗衡,便束手就擒了。那时他身体里的毒素快几乎要蔓延至胸口,像血液一样,跳动着。徐粟下意识低头,却被常离遮住了眼睛。
“你还是不要看了。”
“已经看到了。”
“那就忘了。起来,走。”常离帮他拢好衣服,蹲下准备背他走。
可还是他一动不动。常离回头看时他才开口:“先让我喝口水吧。”
“到了再喝。”
常离义无反顾地走,徐粟路上说掉了一只鞋也不管不顾。走到天再次暗下来,常离的脚步也不敢停歇。感到徐粟在自己背上动来动去,常离问了句:“怎么了?再挺挺,马上到了。”
“不是……没事。”
“殿下。”
“怎么了?”
“殿下帮我起个字吧。”他缓缓说道,“我的父母早故,又远离故乡,殿下对我而言是重要的人,就请殿下代劳吧。”
“好,等到了京城……”
“何必等,就现在吧。”
他紧紧靠着常离的颈窝,温热的气息一进一出。
“殿下不用走这么急,不必太担心我,歇歇吧。我可是练就了百毒不侵的体质。”
常离颠了颠身子,说:“知道了,让我想想。”
在月亮将升之时,终于看到了小村庄的灯火,昏黄的,照亮了房屋的轮廓。
【北部沙漠】
宁王带着数名精兵徘徊在沙漠上,马蹄踏下的痕迹被风抚平。
“王爷,既然地方找到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现在回去怕是只能见到他们的尸骨了。怎么,你要回去?”
宁王的态度异常反常,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那人吓得赶忙下马解释:“不,他们的那点牺牲是应该的。属下心向宁王,苍天可鉴。”
“起来,扎营。”
“是。”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么能回去。
“枉我培养了你们那么久,最好别给我正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宁王心想。
杜林收拾好行装后,前来向宁王汇报。宁王察觉他有其他话要说,便直言道:“你还有问题吗?”
“王爷,五殿下怎么办?他若是死了,朝廷怪罪下来...”
“战争总要有人死,皇族也不例外,本王救不了他,只能靠他自己了。而且,如今朝廷谁会怪罪?”
同盟之谊已尽,再见到就是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