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作甄时》风铃彩FLC

7、第 7 章

　　“……我不是想要让你难堪，甄时。”吴帷放下筷子，认真道，“你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对家庭和亲情有向往，是人之常情。但是你血缘上的家人不打算跟你真心换真心，那我也只能尽可能提醒你，不要真心错付。”
　　甄时明白过来，他是在解释刚才的话，难为情的神色消散了些许。吴帷继续说:“原生家庭也只是一个基础，真正的成人最后都会脱离这个基础去开创自己的小家庭，所以你比别人少了这个基础，仅此而已。就像有人生下来是残疾，有人甚至没机会生下来，命运就是这样，很难论什么公道。”
　　“既然不能论什么公道，那再怎么付出情绪也是没有用的，不如想一想怎么把路走完。”
　　甄时慢吞吞道:“我觉得您……说的很对。”
　　吴帷一开始动了包他的心思，就是喜欢他这个样子，乖乖的说什么是什么。但现在甄时坐在他对面，总归是平等姿态，所以他问:“然后呢？你现在不是KTV的少爷了，说说你怎么想的。”

　　进了KTV包房的成年人，说不清楚里面会发生什么自然是假话，甄时不仅知道，还把知道写在脸上。在各色或羞耻或麻木的服务人员里，他以一种灵活得不可思议的姿态躲过各种咸猪蹄，最后选择坐在吴帷旁边。
　　吴帷酒劲也有点上头，虽然这种场合他极少出现，被拉过来都是看热闹，但还是半开玩笑地告诉他:“你别看我一直坐这里不说话，就觉得我好惹。”
　　甄时面不改色，在KTV蓝紫变幻的灯光下脸上透着一股出奇的冷意:“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夜场结束就好了。”
　　第一次进了包间的大多数不是想着赶紧跑就是努力克服心理防线去接客，他却像熬时间一样坐到结束，尽量降低存在感。甄时说:“我只想多赚一点钱，主管说进夜场能多拿五百。”
　　他的脑子不适合学习，也不适合赚钱，说多拿五百真就只拿这五百，对所有超出这五百块范畴的邀请不为所动。吴帷估摸着，他就算真能熬过今晚，主管也会把这种不识趣的木头美人赶出去，主动说:“你就坐这里给我倒水，夜场结束就放你走。”
　　甄时像他们初遇那晚一样，倒了杯温水推到他手边:“您刚刚说，命运就是不能论公道，每个人都有注定的命运。”
　　“那我遇见您，最终又要跟您分开，也是命中注定的吗？”
　　吴帷被这句话问得怔住，一时无言。
　　他没给任何回应，那就是最清楚的回应。甄时也放下筷子起身，规规矩矩把自己的凳子归位，在菲佣犹疑的注视下离开。

　　“安全感啊，人家这是缺乏安全感。”
　　吴帷当夜睡书房，把弟弟吴猷抓出来分析情况，颠三倒四说了一通。吴猷睡得迷迷糊糊，听得一知半解，最后就给他这么个结论。
　　“你当初怎么跟他定的婚事来着？再说一遍，刚刚没听。”
　　“我说。”吴帷隐忍道，“他没有嫁妆带过来，那我就不给彩礼了。给了也是便宜他家里人，他自己拿不到手。当时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一出，身上就那个表还能拿得出手，就给他了。”
　　“什么叫就那个表？哪个表？百达翡丽那个？”吴猷惊恐得吓醒了，“你不是说玩够了给我吗？”
　　吴帷淡然糊弄过去:“……这个不重要，我觉得我的做法还算合理，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你这也太随便了！”吴猷说，“定情信物都是一对的，对戒，对表，你这从手上直接薅一块下来，看着就感觉心不诚啊。”
　　“看你分析得头头是道，那就说说怎么解决。”
　　“安全感是一种日积月累的积淀，它通常——”
　　“我看他都没想过以后，随时准备跟我分。”吴帷打断他，“你不要扯那些没用的，直接给我一个现在就能解决问题的方案。”
　　吴猷果断道:“要孩子。”
　　吴帷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甄时挺着肚子泪眼汪汪的画面:“我就多余跟你说这些。”挂了电话，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再不睡得掉头发，强迫自己躺回床上。

　　眼看着甄时考试的日子近了，吴帷不动声色盯着赵家那边有没有作妖，同时增加了在甄时同学面前出现的频率。以前只是把车停对面，现在还要本人出镜，站在校门口的电瓶车堆里鹤立鸡群。
　　九月的太阳不比三伏天小，他穿着西装，为了保持风度，只能挤在校门口一片极为狭小的树荫里。旁边发传单的大婶一视同仁，递了张过来，吴帷目不斜视地拒绝了:“不用，谢谢。”
　　大婶见他好说话，越发不依不挠:“给你家孩子留意一下，最近报名季打八折呢。”
　　原来大婶眼里，自己都是有孩子的人了……吴帷的绅士风度不允许他发火，只好接过来准备找个垃圾桶扔掉，一看上面印着大大的“复读”二字，顿时皱眉。
　　他把那大婶拉回来:“你能不能换个地方发传单？这里是成人自考学校，你发了也没用。”
　　“你管我在哪儿发？”大婶瞪眼，她是按时间拿工资的，只要规定时间内发完就有钱拿，才不管发了有没有用，“少管闲事。”
　　吴帷抬高音量:“你在成人自考学校门口发高考复读的传单，有什么用吗？现在马上就快考试了，一出门就收到个复读传单，你让考生怎么想？”
　　附近看热闹的也有不少家长，纷纷指点议论，有几个脾气爆的也出来拉扯那大婶，要她换个地方发，不要触霉头。大婶就是冲着这里人流量高，能把传单发完，没想到踢了铁板。天气炎热，蒸腾得人心躁动，她索性把传单往吴帷那边一扔，坐在地上哇哇大叫起来:“不让人活啦！什么世道呀！老婆子我发个传单都不给发，不让人活啦！”
　　吴帷最不擅长应付这种，脸色极为难看。老人加耍无赖双重buff，众人也有些难以招架，几个女家长想把这大婶扶起来好好说话，都被她一个无影掌甩到一边。讲道理讲不通，又不能动粗，场面乱成一团。
　　校园里响起清脆的下课铃，学生们乌泱乌泱地出来了，甄时看到门口的人堆，赶紧挤进去，被困在中心的吴帷想赶紧接到人就走，谁知这大婶看准了他，一把抱住他裤腿哭嚎起来:“我老头儿躺床上，就靠我发传单挣点钱，你个天杀的还不给我发！还把我传单都撒了！大家都来看，有钱人仗势欺负老太太啦！”
　　吴帷听得头皮发麻，甄时却轻轻笑了两声，他瞬间更不爽了:“笑什么？”
　　“没事。”甄时安抚地帮他解开领结，让闷热的领口透透气，低头捡起传单，“大姐，这是你的传单吗？”
　　大婶被“大姐”这个称呼叫得心情稍微好了点，看到传单，又开始嚷嚷:“全撒了，让我怎么发——”
　　“传单上面有负责人的电话。”甄时打断她，“你胸口有工牌号，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告诉他，你在成人自考的学校门口发无效传单浪费资源，为了偷懒还把传单全扔了。”
　　大婶瞪大眼珠:“明明是他扔的传单……”
　　甄时指了指门口的保安室，上面挂了个很明显的摄像头:“那这问题可严重了，属于寻衅滋事，得找警察来调监控，看清楚到底是谁扔的，您确定吗？确定我现在就报警。”
　　大婶麻溜爬起来，捡起传单跑了。人群一哄而散，吴帷和他一起上了车，打着火，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确定不是我扔的？”
　　“您不是那种人。”甄时说，“而且这种情况我见的太多了，以前我也发过传单，很多老年人思维简单，只知道挑人多的地方，根本不在乎有没有用。”
　　吴帷心情好了不少，笑道:“你倒是挺熟练的，几句话就把她打发了。”
　　“因为她本来就很好打发。”甄时说，“年纪大了，胆子也小，而且只是想赚点小钱……如果换成身体结实的男人，我不敢这么说话。”
　　“难怪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不说话。”
　　“嗯。”甄时提到这事，还是有点难为情，“那天确实……人太多了，我有点紧张。”
　　吴帷看到他汗湿的衣服下隐约轮廓，觉得自己把他养得很好，比以前丰腴了一些，顿时动了心思，他没回话，一路开回自家楼下的停车场。这个时候停车场空无一人，如果不是为了接甄时，他一般也不会把车开回来。甄时正想下车，看到吴帷把车前窗和侧面都蒙上一层防晒布，不由疑惑地看过去。
　　“你刚刚说，人太多了所以紧张。”吴帷不紧不慢道，“现在这里没人，还紧张吗？”
　　甄时瞬间明白了他想做什么，脸涨得通红。他们不是没有过肌肤之亲，但是顾及甄时的面子，都是开房解决，唯一一次在吴帷的办公室里，还是等所有人都下班之后，甄时还是全程浑浑噩噩，一直担心身后的玻璃门会被人打开。
　　“不行，会有人来的——”
　　“不觉得有人会更刺激吗？”
　　甄时想要反抗，但他握紧衣角控制住了这个想法，吴帷按着他的后脑吻上来，他也没有拒绝，任由扣子一颗颗解开，车内残留的空调冷气顺着缝隙丝丝缕缕渗入他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