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作甄时》风铃彩FLC

4、第 4 章

　　“还不睡觉？”吴帷站在门口，身上已经围了浴巾，显然刚洗完澡出来，“明天不上课？”
　　甄时对他做了个小点声的手势，对父亲解释道:“是他拉黑我的，我想加也得让他先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
　　他也不知道这句话就戳到父亲哪根神经——确切地说，父亲除了第一次见他还算客气，其他时候都表现得有点神经质——赵玉成一下就炸了，怒吼的声音不开免提都能让门口的吴帷听见:“我说了让你把他加回来你聋子吗！有什么好解释的！”
　　“是他先拉黑我……”
　　“好端端的他拉黑你干什么？”赵玉成质问，“你的意思是我儿子没有你有教养？”
　　吴帷“啧”了一声，抢过手机:“大晚上打电话骂人就有教养了？还有什么事，赶紧说完，我们要休息。”
　　赵玉成听出来是吴帷的声音，强压怒火:“吴先生，对不住，是我这个孩子不省心，给你添麻烦了。你让他过来接电话，我必须好好教训他。”
　　“他没空，有时间再打回去。”
　　“他在忙什么？”
　　吴帷诡异一笑:“都是成年人就别装纯情了，这个点不忙着造人忙什么。不过您放心，我在床上教训他也一样，先挂了。”
　　甄时满脸震惊地看着他直接把手机关机还给自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话。吴帷主动问他:“怎么，怕你爸找麻烦？”
　　“那倒没关系。”甄时犹豫了下，“下次就别跟他说什么……床上的事了。”
　　吴帷笑得更开心了:“为什么不能说？他两口子不做床上的事能有你？他们都没避讳在饭桌上把你嫁出去，你有什么好避讳的？”
　　说到这个，甄时就沉默下来，把手机放在书桌上，去收拾洗澡的衣物。吴帷看他兴致不高，从后面环抱住他:“你要是想回去也行，但是必须让我陪着，我怕他们欺负你。”
　　他身上裹挟了淡淡的柠檬沐浴露气味。甄时放下衣服，双手与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交叠:“还是我自己回去吧。他们不太喜欢我，难免要连累你。”
　　父母看在吴帷能带来的利益交往上尚且还能给点面子，两个弟弟却是喜怒行于色的性格，到时候说不定就会迁怒吴帷。甄时能感觉到那个家明显的不欢迎自己，但是出于礼节也好，出于孤儿对家庭的本能渴望也罢，他没办法狠下心彻底断交。
　　何况吴帷跟自己从包养关系能升格成平起平坐的夫妻，也算是这个家给自己带来的一点益处，不能转头就忘。
　　“你把我继续当金主我没意见。”吴帷说，“那就像个被包养的样子，别什么事都自己出头。”
　　“那我还叫您……”
　　“打住。”吴帷捂住他的嘴，“再这么下去都没兴致了。”

　　吴帷不仅在床上教训了甄时，还把他手机拿走，不许他开机。反正闹铃关机了也是会按时响的。
　　今天是周五，也是甄时退房的日子。吴帷帮他跟房东交涉好，按时把他送到学校门口。李昊天不敢靠近那辆车，等到他走了，才小心翼翼去问甄时:“这人真的要跟你结婚？”
　　“我家里人介绍的。”甄时不好解释太多，“没关系，你不用担心。”
　　李昊天更不理解了:“我知道你家的事，你父母很有钱，这么有钱的人家，为什么不想着把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孩子留在身边，这么急就要嫁出去呢？”
　　甄时很久没说话，走到教室门口，李昊天隐约感觉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补充:“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没事。”甄时当然不会怪他，“你也说了是有钱人家，有钱人家的心思，哪是我们能猜透的。”
　　李昊天也是心性敏感的人，闻言听出来不对:“他们没有把你认回去？这样不好吧，不要孩子不是违法的吗？”
　　甄时被他逗笑了:“我已经成年，就算他们不管我，法律也不会惩罚的。再说了，我自己活到这么大，也不是离开他们就活不下去。”
　　李昊天难以理解，小声道:“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父母。”
　　他这话是无心之言，甄时听了，却暗暗记下。自从认回父母之后，他一直把父母的冷淡和两个弟弟的挑衅简单归因为感情不深，李昊天这话倒是猛地敲醒了他——亲生父母不应该是这样的。李昊天有个姑姑，家里并不算宽裕，只是因为和李昊天的生父有血缘关系，她也愿意给李昊天一些钱让他生活得好一些。父母当然可以不把他接回家，可以对他态度冷淡，也可以给他安排亲事，但是这些事情堆在一起，就无可避免地摆出一个事实:父母跟他只是有血缘关系，他们对甄时的爱并没有多少。
　　父母确实可以不爱自己的孩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甄时也没想到，自己从父母处学来的第一课居然是这样的主题。
　　他打开手机，昨晚发个没完的骚扰信息和电话凌晨就结束了，大概是发现他关机，就没有再纠缠下去。最后一条消息是赵玉成发给他的:「你自己不要脸也别拖上家里人，结婚之前把肚子搞大就别认我们是你爸妈。」
　　甄时叹了口气，把手机收回书包，继续上课。
　　被开盒这事，他不太了解，加之没什么后续的困扰，索性谁也没说就忘掉了。然而放学后，他眼睁睁看着吴帷的车停在对面，却被人堵在了校门口。
　　甄时看着眼前几个不认识的人咧嘴笑着看他，心知不好，但他今天是自己出来的，身边的同学跟他也不熟悉。他悄悄把手放进口袋摸手机，对他们说:“麻烦让一下。”
　　“不急，不急。”其中一个黑黢黢的男人大概是热了，把上衣撩起来，露出啤酒肚，张嘴一股烟臭酒臭混合的味道就扑过来，让甄时下意识捂住鼻子。
　　“我不认识你们。”
　　“我们认识你。”男人挤眉弄眼地问他，“三百过不过夜？”
　　吴帷不是第一个提出包养甄时的人，在此之前他见识过很多这种明晃晃的垂涎，一听就明白了。甄时果断退后一步，想从旁边绕出去:“你们认错人了。”
　　旁边人看他要走，一伸手就把甄时推得摔倒在地，他抬头就感到这些人围得更近了，警告道:“这里是公共场合，你们不能乱来。”
　　几个人错愕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不是你先乱来的吗，小婊子？”
　　“你知不知道19网全是你的裸照啊？”
　　“手机号身份证号都贴上了，不是你要同城约炮的吗？”
　　甄时看着他们亮出来的手机屏幕，大脑一片空白，恍惚感觉到其他的同学也纷纷议论着远离他，给这群人让出一片空地。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如此明显的恶意包裹，连偷偷用手机报警都抛在了一边。露着啤酒肚的男人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起来:“附近钟点房在哪儿，你应该挺熟的吧？”
　　吴帷如果知道自己是这种人，他会不会很失望？
　　他跌跌撞撞被人拽着走了几步，感觉到面前明显的阻力。吴帷平静地站在他们面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听见了多少。拽着甄时的男人还以为他也是看到网上的帖子过来的，笑道:“哥们儿你得等会儿，我们先来的。”
　　吴帷道:“你们刚刚说的什么帖子，给我看看。”
　　“你没看过啊？”男人摇摇头，“没看过凑什么热闹，别来掺和。”
　　他话音刚落，就被吴帷一拳照着下巴打得人仰马翻，嗷嗷叫着甩开甄时的胳膊退到旁边。其他几个男人见吴帷是坏事的，也跃跃欲试要跟他比划比划，结果大同小异，几声拳拳到肉的闷响之后就退到一边。吴帷解开衬衫袖扣，把袖子撸上去，露出结实的手臂，目标明确地对着最开始拽着甄时的人道:“把你说的帖子给我看。”
　　他语气平静得可怕，男人生怕自己再挨揍，赶紧把手机掏出来，哆哆嗦嗦递给他。吴帷看了看大概内容，一脚踩在男人手背上，无视对方的惨叫继续对甄时道:“报警，别人不用管了，带上这个去警局。”

　　吴帷当然没有原谅另外几个人，不过他的主要目的不是揍几个登徒子出气，而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源:到底是谁把甄时的个人信息放到了色情网站，还用AI生成了裸照。
　　警察根据男人手机里的网址定位了IP，告诉吴帷:“这人很聪明，还特地用梯子翻到国外再发布，不过他只发布了个人信息，裸照应该是其他跟帖者看到了受害人的证件照，拿去恶作剧换脸的。”
　　吴帷问:“我该怎么找到这个人？”
　　“起诉平台，平台自然会提供对方的信息。您要起诉吗？”
　　“不需要。”吴帷道，“我愿意调解。”
　　警察愣住了:“可是，我们这边没有告知您对方的身份信息。”
　　吴帷客气地笑了笑:“没关系，我知道是谁，麻烦写一份报警回执给我，这个就够了。”说完指指旁边畏畏缩缩的啤酒肚男，“这个不调解，传播yhsq照片，当众造谣猥亵我的未婚妻，我要求他手写道歉信实名落款并当众阅读，视频由我保存。”
　　甄时经历了这一通操作，从最开始的迷茫状态渐渐恢复过来，坐在车上，他鼓起勇气问吴帷:“为什么要报警回执？”
　　“如果起诉，你爸肯定会想办法替赵毅成挡下来，他吃不到教训，下次还会犯。”吴帷甚至都懒得解释他怎么猜到赵毅成做的，“但是这小子聪明得有限，稍微吓唬吓唬，效果更好。”
　　甄时懵懂地点点头，他万万没想到，吴帷的“稍微”跟他理解的完全不一样——把甄时送到自己家后，吴帷带着报警回执直接去赵毅成的大学找到了他，并要求他也手写一封道歉信保证绝不再犯，否则就找辅导员。
　　赵毅成家里再怎么有钱，上个大学也是辛辛苦苦考的，当然舍不得给自己背个处分，强撑着问:“吴先生怎么这么肯定是我做的？ip地址说明不了什么。”
　　吴帷高深莫测地“哦”了一声:“你也是个大学生，连起诉平台就能拿到账号信息都不知道？”
　　赵毅成脸唰地白了，吴帷接着道:“我也没有那么闲，不想白跑一趟。警察那边其实是建议我起诉的，既然你这么想挨处分，那我就成全你。”说完起身就准备走。
　　赵毅成再也没办法冷静，吴帷的报警回执还印着公章，这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而言是莫大的心理压力，只得妥协:“我写！但是你别录视频，也别闹到学校，否则我要你——”
　　“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讲条件？”吴帷又在报警回执单上敲了敲，“谁让你写了，我写，你读，视频记录一个也别少，至于闹不闹到学校那里，就要看甄时接下来还会不会被骚扰。”
　　他又换了幅笑脸:“别告诉我你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不知道怎么收拾，甄时那边如果还能听到一点风言风语，你就等着上你们学校的通告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