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作甄时》风铃彩FLC

3、第三章

　　唐娟这时反应过来，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总不能放任出丑，忙道:“这事不急，甄时，你先坐下来，慢慢说。”

　　甄时没有理她，而是从容回答了吴帷的问题:“我没有依靠，嫁给你之后什么都听你的，哪天你觉得厌倦了随时可以离婚，对外宣布是我的责任都可以。”

　　吴帷笑了笑:“你当然得听我的，离婚了财产要分你一半呢。”

　　“我接受婚前公证，离婚后你的财产还是你的，我一分钱都不要。”

　　“甄时！”唐娟有些着急了，“你在胡说什么，你这样……结婚是图什么呢？”

　　“我只要你资助我读书拿到文凭，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甄时道，“我知道，一个成人自考学历在你们眼里什么都不是，我也承认，我不聪明不会读书，没考上高中。但是我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从来不跟别人比。有了这个学历我至少能找个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这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是在请求您答应，希望您好好考虑。”

　　他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说完就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吴帷，等一个结果。赵毅恒和父亲的脸色都难看起来，赵毅成到底性格浮躁了些，嗤笑道:“我看你不是不聪明，是把心思都放到怎么嫁人上了吧。”

　　“闭嘴！”赵玉成厉声呵斥，完全不顾及一脸茫然的小儿子，对吴帷解释，“这孩子从小不在我们身边，确实是缺教养了，您别介意。”

　　他看吴帷一脸无所谓，走到甄时身边，重重打了一耳光:“我们和吴总说话，你插什么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这一耳光既是打给吴帷看的，也是发自内心的恼怒。本来甄时只需要坐在这里当花瓶，他和唐娟两个人说点好话磨一磨，就可以把甄时塞给吴帷，还能让吴帷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日后的合作自然是好说的。联姻虽然是封建糟粕，但在他们这个阶层却又是不可或缺的。只可惜两个儿子脾气都不太好，之前见了几个门当户对年纪也相仿的女孩儿，都没个结果，小女儿又太小不能搭上恨嫁的名声，好不容易天上掉下来个甄时，简直是现成的工具人，谁能想到这孩子如此莽撞，看上去唯唯诺诺，几句话就把他们的算盘摔得稀烂。

　　甄时的脸一下就被打红了，吴帷皱了皱眉，没理赵玉成:“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妈妈说的也有道理，你真的就把自己的婚姻这么不当回事吗？”

　　“我只为我自己想。”甄时带着巴掌印，倒是一点不狼狈，也没有哭腔，语气还是很平静，“这是对我最好的结果了，我爸爸说得也很对，我是没有人教养的孩子。所以从小我学会的就是只为自己打算，至于别人，我管不着。”

　　他注意到，甄时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看任何人，只看着他。

　　这孩子还穿着那天见面时的衣服，洗得领口变形的短袖，牛仔裤脚挂着一点黑泥，鞋子还有一点没擦干净的脚印。吴帷比他大了近十岁，喜欢把他当孩子看，这些细节无一不在提醒他，自己对这个孩子的境遇其实并不了解。

　　吴帷在赵玉成即将发飙之前，及时走过去，拉过他的手:“知耻而后勇，单凭这一点，你倒是强出许多。”

　　他没说比谁强，言下之意，恼羞成怒的赵玉成，赵玉成那两个儿子，都是被比下去的。唐娟第一个听出话外之意，脸有些烧红，这下真是无话可辩解了。

　　吴帷又摘了腕表，仔细给甄时戴上:“财产公证就不必了，总要拿出点诚意才像样。只不过彩礼什么的就免了吧，你应该也不会带什么大额财产嫁过来。”

　　甄时自然点头，但还是不想要那块腕表:“我知道这个表很贵，还要保养，我平时不注意会弄坏的。”

　　“送你了，随你拿去卖或者怎么着，我不介意。”

　　赵玉成正想说些什么，张嘴却又找不出话。吴帷比他反应快得多，握着甄时的手，先打了个招呼:“我送他回去，你们自便。”

　　“明天周一，你还要上课，所以先送你回去。”

　　甄时坐在车上听到这句话，有些迷惑地“嗯”了一声，吴帷解释道:“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让你住到我这里，传出去不好听，折腾太晚了又影响你休息。周末再搬过来。”

　　“家里有鸡蛋吗？没有的话买点，回去煮了把脸敷一下。”

　　“没事。”甄时摸了一把，最开始那种火辣辣的痛已经几乎消失了，父亲主要是为了立威，打得并没有听上去那么重，“明天就好了。”

　　“你现在不是孤儿院的孩子，也不是赵家的孩子，是我的妻子。你受委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他那一巴掌打在你脸上，就是在下我的面子。”

　　甄时被“妻子”这两个字惊了一下，吴帷把着方向盘继续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跟他计较，但不代表我会视而不见。你也记住，下次要么别傻站在那里挨打，要么挨了打就闹大点，也别让他们好过。”

　　他把甄时送回家里，倒是没对那个小小的廉租房发表什么意见。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鸡蛋，他从冰箱里翻了点冰块出来给甄时敷了敷。手机快没电了，甄时正想拿去充，就发现唐娟又给自己发了消息。

　　妈妈:「甄时，你到家了吗？爸爸今天喝了酒情绪不太稳定，你别放心上，下次见面把话说开就好了。」

　　吴帷离他很近，一眼就看到消息，抢过手机发了条语音过去:“没事，就是脸肿得不能见人，明天戴口罩出门就行了。”

　　甄时不敢拦他，只是小声道:“也没那么严重。”

　　“示弱服软对你爸没用，对唐娟有用。她心软得很，要不然也不会把你两个弟弟惯成那个德行。”

　　甄时轻轻道:“你好像很了解他们。”

　　吴帷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觉得，自己作为血浓于水的家人，却对他们一无所知，也无从融入他们的世界，心里难免惆怅。

　　“那我还是了解得不够多，以前从来没听过他们还丢了个孩子。”

　　这话对甄时来说有点残忍了。父母没有多年相处的情分，一时生疏也能理解，但是这么多年甚至对外界都没有公布过甄时的存在，那有没有找过甄时这一点都成了问题。甄时听懂了他的意思，还是帮父母解释:“他们应该是不想让外人知道我的情况。”

　　吴帷清楚，让他认清事实还是得花点时间，就没继续说下去。帮他把脸上的红痕消得差不多，他捏了把甄时另一边脸:“早点休息吧。”

　　甄时这一周过得非常精彩。

　　从第一天上课开始，吴帷就锲而不舍地在下课时间等在门口，接甄时去吃饭。他那辆车倒不是玛莎拉蒂之类太过惹眼的豪车，但停在简陋的补课机构门口就是天然的视觉中心，周围的电瓶车流如同甲壳虫周边的工蚁。甄时自然被人问起来，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找个托词，吴帷就自然地搂着他肩膀:“我是他未婚夫。”

　　甄时的同学都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看到班里一直默不作声的小透明突然有了这么显赫的身份，对甄时态度都热络了很多。跟他不熟的，也会时不时地对他多注意一些，反而让他有点不自在。吴帷却不打算收敛，反而跟他说:“你必须习惯。”

　　“宠辱不惊才是立世之本，别说他们现在对你态度好了，就是以后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唾弃你，孤立你，你都不需要放在心上。拿出这种不卑不亢的底气，赵家人才不敢轻视你。”

　　赵家人有没有轻视甄时，他一时半会儿还不敢确定，毕竟是自己的家人，作为孤儿，他还是对家庭有着本能的渴望，期待跟家里人有和睦相处的一天。唐娟大概也这么想，安排他和两个弟弟加了联系方式。赵毅恒依旧冷淡，招呼都不打。赵毅成在他主动问候之后，半天回了句:「吴总真不挑。」

　　甄时没看懂这句话的意思，笨笨地回了一句:「他确实不怎么挑食，我做的东西他也能吃。」

　　吴帷带他在外面吃了几次，每次都跟他讲解一些礼仪问题，座位安排，水壶摆放，公筷使用，无一不具。甄时学会了，他就不在乎在哪里吃饭了，但是会冷不防在饭桌上提醒他注意礼节，让他平时养成习惯，才不会在正式场合闹笑话。甄时在做饭方面其实不算擅长，加上时间紧，也做不出什么特别丰盛的菜，但是吴帷并不挑，这让他心里轻松了不少。

　　他正在思考弟弟怎么知道吴帷吃饭不挑食，赵毅成就回他:「你自己看看你说的什么？」

　　这句话更加不明所以，甄时想了想，回答:「普通话？」

　　又是半天不回，甄时再发消息过去，显示自己被拉黑了。

　　他没时间再管这个，放下手机去做功课。等到睡觉的时候去看，发现赵毅成还是没把自己加回去，但是手机收到了很多海外电话，还有各类软件的登录验证码，他再不懂这些，也知道自己是被泄露信息了。

　　赵玉成的电话就在一堆骚扰诈骗电话里见缝插针地进来，甄时接听，对面的父亲很不爽:“怎么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

　　“我不管你现在忙什么，去把成成加回来，给他道个歉，你是哥哥，言语上让着点弟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