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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共生之契 ...

  •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柯遥才意识到自己趴在沈墨床边睡着了。她猛地直起身,颈部因不良睡姿而酸痛不已。陈医生昨晚处理完沈墨的伤势后就离开了,答应今天中午再来看望,留下她独自照看伤员。

      沈墨仍在沉睡,脸色比昨晚好了些,但依然苍白如纸。陈医生说那些草药能促进守夜人特有的恢复能力,但这么重的伤至少需要三天才能脱离危险。柯遥小心地掀开被单检查沈墨背部的伤口——那道从肩膀延伸到腰部的狰狞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周围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灰色。

      正当柯遥准备重新盖好被单时,沈墨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哽咽声。他的伤口崩裂开,暗红色的血液渗出绷带。更可怕的是,柯遥感到自己右手腕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道与沈墨背部伤口形状相同的红痕正浮现在她皮肤上,虽然没有出血,但疼痛真实无比。

      "沈墨!"柯遥顾不上自己手腕的异状,按住不断痉挛的沈墨,"醒醒!你怎么了?"

      沈墨的眼睛猛然睁开,但瞳孔扩散,没有焦点。他死死抓住柯遥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她的皮肉:"井...它们在井里...等着..."

      柯遥感到一阵眩晕,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一口陌生的古井,周围是茂密的原始森林;井水黑如墨汁,水面上漂浮着什么东西;然后是沈墨的父亲,年轻的沈青山,站在井边,脸上带着决绝的表情...

      幻象突然中断,柯遥发现自己跪在地上,而沈墨已经恢复了些许意识,正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柯遥按住他的肩膀,"你的伤口又裂开了。"

      沈墨的视线落在柯遥手腕上那道红痕上,眼神变得复杂:"共生之契...已经开始生效了。"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会感受到你的疼痛?"柯遥轻轻触摸那道红痕,立刻感到一阵刺痛。

      沈墨艰难地调整姿势,靠在床头:"古书上说...解除契约后,我们的生命会以某种方式连接...看来不仅是隐喻。"他伸手轻轻握住柯遥的手腕,拇指抚过那道红痕,"抱歉...我没想到会这样..."

      他的触碰出奇地温柔,与平日冷硬的形象截然不同。柯遥感到一阵微妙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奇怪的温暖。

      "陈医生说你需要再喝一次药。"柯遥收回手,站起身掩饰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我去煎药。"

      厨房里,柯遥按照陈医生留下的指示熬制药汤。草药散发出一股苦涩中带着清香的气味,让她想起小时候祖母家的味道。正当她专注地看着药罐时,那种奇怪的嗡鸣声又在脑海中响起,眼前闪过一个画面——沈墨正试图从床上起来。

      柯遥丢下药勺冲回卧室,果然看到沈墨已经挣扎着坐到了床边,正试图站起来。

      "你疯了吗?"她冲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沈墨,"伤口会完全裂开的!"

      沈墨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坚定:"必须...做好准备...它们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什么准备?你现在连走路都困难!"柯遥强硬地将他按回床上,"至少等喝完药再说。"

      沈墨没有反抗,这让柯遥意识到他伤得有多重。她回到厨房,发现药汤刚好沸腾,及时关火避免了溢出。当她端着药碗回到卧室时,沈墨又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眉头紧锁,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与无形的敌人对话。

      柯遥小心地扶起他的头,将药汤一点点喂进去。沈墨下意识地吞咽着,喉结上下滚动。喂完药后,柯遥用湿布擦拭他脸上的冷汗,注意到他的睫毛意外地长,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为什么这么拼命保护我?"她轻声问道,明知沈墨听不见,"仅仅因为守夜人的职责吗?"

      沈墨的眉头突然舒展,嘴唇微微上扬,仿佛在梦中听到了她的问题并给出了答案。柯遥感到脸颊发热,匆忙站起身整理药碗。

      中午时分,陈医生如约而至。他检查了沈墨的伤势,对恢复速度表示满意,但当看到柯遥手腕上的红痕时,脸色变得凝重。

      "比我想象的进展更快,"他低声说,手指轻触那道痕迹,"你们之间的联系已经超出物理层面,开始影响灵魂了。"

      柯遥抽回手:"这是什么意思?"

      "意味着如果一方死亡,另一方很可能无法独活。"陈医生严肃地说,"但同时也意味着你们能共享某些能力...比如守夜人的力量,或者..."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柯遥一眼,"柯家血脉的特殊天赋。"

      柯遥想起今早在厨房预见沈墨行动的奇怪体验:"我似乎能...预感到他要做什么。"

      陈医生点点头:"正是如此。随着联系加深,这种能力会越来越强。在危机时刻,可能会救你们的命。"

      他留下新的药方和一些特殊的绷带(上面画着细小的符文),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就离开了,说两天后再来。

      下午,沈墨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第一反应是抓住柯遥的手腕检查那道红痕,确认没有恶化后才松了口气。

      "你该多关心自己的伤,"柯遥抽回手,"我没事。"

      沈墨靠在床头,黑眸紧盯着她:"陈医生说了什么?"

      柯遥如实转告了关于共生之契的信息,包括能力共享和生死相连的部分。沈墨听完沉默良久,表情复杂。

      "我很抱歉把你卷入这种境地,"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守夜人本该保护柯家血脉,而不是将你们置于更大的危险中。"

      柯遥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而且..."她犹豫了一下,"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已经在血月之夜死了。或者更糟。"

      沈墨的眼神变得柔和,他伸手似乎想触碰柯遥的脸,但在半空中停住了,转而整理被单:"我们需要计划下一步。要彻底终结诅咒,必须找到最初之井。"

      "陈医生提到过那个,"柯遥说,"但他没说具体位置。"

      沈墨试图坐直身体,立刻因疼痛而皱眉:"《镇邪录》中有线索...应该在青岚山深处的某个地方..."

      "现在别想这些,"柯遥按住他的肩膀,"等你能下床再说。"

      沈墨出人意料地顺从了,重新靠回枕头上。柯遥注意到他的眼神时不时飘向窗外,仿佛在警惕着什么。

      "它们...还会回来吗?"她问,尽管心里已经知道答案。

      沈墨点头:"契约解除只是切断了它们通过栖云居古井进入这个世界的通道。但它们已经认识了你..."他的目光落在柯遥手腕上,"而且通过共生之契,它们现在有了一条新的路径。"

      柯遥下意识地捂住手腕:"你是说它们可以通过这个联系找到我?"

      "理论上是的。"沈墨的表情变得阴沉,"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最初之井。只有在那里,才能彻底斩断它们与这个世界的所有联系。"

      傍晚时分,柯遥在书房找到了一些关于青岚山地区的老地图。她将这些地图和祖母的日记一起带回卧室,在沈墨床边摊开研究。

      "看这里,"沈墨指着一幅1920年代的地图上一处标记,"这个区域现在属于自然保护区,几乎无人涉足。但地图上标注了一口'灵泉',很可能就是最初之井的伪装名称。"

      柯遥翻阅祖母的日记,找到一段相关的记载:"'明远公常入深山,数日方归,每次归来都更加阴沉。最后一次,他带回一块奇特的黑色石头,命人将其沉入新挖的井中。那日后,宅中始有怪事发生...'"她抬头看向沈墨,"你认为那块黑石是什么?"

      沈墨的表情变得凝重:"很可能是从最初之井带回来的...某种媒介。用来建立与'它们'的联系。"

      两人继续研究资料到深夜,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路线——从栖云居后山一条几乎被遗忘的古道进入青岚山深处,徒步约两天可以到达标记区域。

      "你的伤至少还需要一周才能勉强行走,"柯遥合上地图,"我们等得起吗?"

      沈墨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柯遥的右手腕上——那道红痕周围,隐约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手印,像是被什么人紧紧抓住留下的淤青。

      "恐怕等不了了,"他声音紧绷,"它们已经开始尝试通过你进入这个世界。"

      柯遥这才注意到手腕上的异状,惊恐地发现那个手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这...这是什么时候..."

      沈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从枕下抽出匕首,快速在黑色手印上方划了一道小口子。黑血渗出,散发出一股腐臭味。沈墨用匕首尖沾了一滴自己的血,滴在那道伤口上。

      黑血遇到沈墨的血立刻沸腾起来,发出嘶嘶声。柯遥感到一阵剧痛,但很快,黑色手印开始褪色,最终完全消失,只留下沈墨划出的那道小伤口。

      "暂时阻止了它,"沈墨喘息着说,显然这个简单的动作已经消耗了他大量精力,"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它们会越来越频繁地尝试..."

      柯遥小心地包扎好伤口,然后帮沈墨躺下。他的额头滚烫,显然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烧。柯遥用湿布为他降温,心中充满不安——以沈墨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进行长途跋涉,但没有他,她一个人又无法找到最初之井。

      夜深了,柯遥在沈墨床边的椅子上打盹。半梦半醒间,她听到沈墨在说梦话,断断续续的词语:"父亲...不要...井里有...不!"

      她睁开眼,看到沈墨正在床上痛苦地扭动,额头上布满冷汗。柯遥伸手想唤醒他,却在触碰他的一瞬间被拉入一个梦境——

      年轻的沈青山站在那口陌生的古井边,身后是年幼的沈墨,约莫十岁左右。沈青山将一块黑石投入井中,井水立刻沸腾起来。他转身对沈墨说了什么,然后突然将儿子推入井中!小沈墨在坠落过程中拼命抓住井壁突出的石头,艰难地爬出来,而沈青山已经不见踪影...

      柯遥猛然惊醒,发现沈墨正睁大眼睛看着她,显然也刚从同一个梦境中醒来。

      "你看到了?"他声音嘶哑。

      柯遥点点头:"那是...你父亲?他为什么要..."

      沈墨的表情变得异常痛苦:"那是我的入门仪式...每个守夜人继承人都必须在十岁时经历...在井中度过一夜,直面'它们'...活下来的才能成为真正的守夜人。"

      柯遥胃部一阵绞痛,无法想象一个十岁孩子经历这种恐怖的画面:"这太残忍了..."

      "守夜人的道路从来不易,"沈墨苦笑,"我父亲...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两人沉默良久,各自沉浸在梦境的余韵中。最终,柯遥鼓起勇气问道:"你父亲后来...怎么样了?"

      沈墨的眼神变得遥远:"他在我十五岁那年...被井中的某个存在取代了。我不得不亲手杀死那个看起来像父亲的东西...真正的沈青山很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死在了井里。"

      柯遥喉咙发紧,不知该说什么。她轻轻握住沈墨的手,感受到他指尖的颤抖。出乎意料的是,沈墨没有抽回手,反而翻转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终结这个诅咒,"他低声说,黑眸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不让更多孩子经历这种痛苦。"

      柯遥感到一种奇怪的情绪在胸口膨胀,既温暖又疼痛。在这个被诅咒缠绕的古老宅子里,在生死攸关的危机中,她与这个曾经陌生的守夜人之间,似乎生长出了某种超越命运安排的联系。

      夜深人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窗外,一轮新月挂在天空,投下微弱的光芒。距离下一个满月还有二十九天,而他们都知道,当月亮再次变圆时,"它们"的力量将达到顶峰。

      无论沈墨的伤势如何,他们都必须在下一个满月前找到最初之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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