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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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十二点，太阳光漫入手术楼顶层的玻璃幕墙。
手术室大门紧闭，上方的“operating room 1”依然亮着红光。
正焦灼着，手机铃声响起，姜妍吓了一跳。
来电显示：苏伯母。
这个时候打电话，很难不让人多想。
铃声将尽的前一秒，姜妍一咬牙按下接听键，秒挂上职业假笑。
“喂？苏伯母，我们现在有点忙，请问您有什么事？”
电话那边传来柔和的女声，“没什么要紧事。听姜教授说，你们还没回国。怕你们遇到什么困难，所以打电话问问。”
这般慢条斯理，总让姜妍联想某名著里的王夫人。
姜妍不敢多说，“您放心吧，一切都好，没什么事情。”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
苏伯母再次开口，“小妍啊，锦瑟这孩子心思重，我们当初带着她到处看病，她总觉得我们没尽心。”
“国内治不了的病，就算跑到国外去也是白花钱。”
“那个什么赫的医院，我一个朋友花了一百多万，孩子没治好，欠了一堆贷款，房子也没了。”
“如果有人让你们签贷款，千万别冲动，至少跟我们商量一下。”苏伯母声音里多出一丝紧张，“锦瑟没有借贷吧？”
姜妍的怒气值快到阈值了，就在这时，另一通电话插了进来。
“诶呀，伯母，先不聊了，我爸来电话了，先挂了。”
电话刚接起，姜妍忍不住原地跳了一下，“爸，你打来的太是时候了！”
电话那边，姜教授笑道：“怎么？钱花完了？”说完，语气严肃几分，“钱不够就联系家里，跟爸爸妈妈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两人的父亲曾经是同事，姜妍不敢在爸爸面前吐槽苏伯母，娇声道：“我就不能只是太想你们了？”
“行了，别灌迷魂汤，我等下再给你转5万。”
“真不是！你转的钱我还没花呢。”
“没花？”姜教授停了一秒，严厉道：“你不会一直让锦瑟出钱吧？”
“爸，你又不是不知道锦瑟的脾气。”
两人的酒店、机票、日常花销，全都是苏锦瑟强制包揽。
姜妍嘟嘴，“我害怕她心里不舒服。”
姜教授叹气，“不管怎么样，我再给你打点钱。你们两个孩子在外奔波不要心疼钱，多买些好吃的补补身体。”
挂了电话，姜妍抬起双手捂住眼睛。
不远处一名护士正在整理手术日志，用缓慢的英文安慰道：“视神经减压手术在脑组织区域，涉及大量显微操作，用c国的俗语说，慢工出细活，您不必太担心。”
护士拍了拍姜妍的肩膀，眼前又浮现那名手术中的少女。
雪肤乌发，逆着光的第一眼，仿佛看见中世纪油画里的贵族公主。
然而纤长卷密的睫毛却在这张脸投下令人叹息的阴影。
“那位小姐是你的妹妹吗？”
姜妍摇头，“我们只是朋友，她的家属有事不能陪同。”
护士微微皱眉：“这太让人伤心了，如果她是我的女儿，我甚至不放心她一个人放学回家。”
手术室的灯灭了，姜妍屏息以待。
片刻后，大门打开，数名医生鱼贯而出。
姜妍紧张道：“怎么样？”
为首的哈特医生点点头，“手术很成功，约一个小时之后你可以见她。”
说话间几名医护人员推着手术床出来。
·
麻醉恢复室。
静压通风板释放的气流吹拂眼部的防感染纱布。
苏锦瑟的眼皮动了动。
好冷，喉咙好痛。
黑暗从四面挤压，身体像困在了深水区。
水流送来遥远的人声，似海妖低语。
“我没有让你救我，是你自己的选择，和我没有关系。”
“我们已经尽力了，锦瑟，该去的医院都试过了一遍，你还想怎么样？”
手术床上，纤细的双手握拳，紧紧抓住苔藓色的床单。
“病人的心率上升，血压显示异常，脑电活动出现躁动波段！”
霎时间，医护人员围满病床。
苏锦瑟张开嘴，摆动头，拼命挤出嘶哑的气音，“……走开！走开！！”
医护面面相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哈特医师当机立断，“先尝试温和唤醒！”
感应到外界的刺激，苏锦瑟拼命甩动手脚，奋力上游。
那些困扰她的声音远远落在身后，却还不肯干休。
一道柔和的女声，从耳蜗深处探头。
“苏锦瑟，你欠我的东西太多了，你这一辈子都别想还完。”
深邃的寒意爬满全身，她冻在深海，一只困在琥珀里的小虫子，维持着向上爬的姿势。
病床边的医护们不断施加感官刺激，语言唤醒，手臂拍打，冷敷。
“Miss.Su!”
“Wake up!”
英语？
苏锦瑟微微皱眉。
深冷的海水变成了大西洋，水里飘满了金钱。
她的钱。
“好……”病床上，苏锦瑟双唇开合。
哈特医生连忙俯身，“什么？你想说什么？”
“好贵！”娇小的身躯猛然一震，苏锦瑟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息，“医疗费，好贵。”
她想起来了，麻醉服务费是按时计费！
哈特医生：“……”
·
几分钟后，病人苏醒的消息传开。
姜妍、手术团队、助理医护，里三圈外三圈，团团包围苏锦瑟的病床。
“哈特医生，可以了吗？”苏锦瑟蒙着防感染纱布，话尾轻颤。
“可以了，睁开眼睛吧。”
苏锦瑟深深呼吸，抬起双手，摸索着轻轻捏住纱布的下缘，一点点向上掀开。
众人屏息以待，像是在观赏一副中世纪油画的修复过程。
光从微微开启的眼缝涌入。
心跳加快，双手竟有些使不上力。
纱布取了下来。
苏锦瑟眨眨眼睛。
“怎么样？怎么样！”
也许有几分钟那么久，苏锦瑟笑起来。
颊边，两只小梨涡久违地同时出现。
“看见了。”
落针可闻的恢复室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医护们纷纷道贺，手术团队的成员们相互拥抱击掌。
光影有了聚焦感，动态景象不再引起晕眩和头疼。
苏锦瑟转了转头，双眼一一扫过这些为他高兴的陌生人，最后定格在姜妍身上。
姜妍紧张道：“你能看清我的样子吗？”
“能看清大概了，”苏锦瑟抬手，将一缕刘海理至她的耳后，“你很高，染了浅棕色头发。”
“大概？”姜妍看向医生。
哈特医生解释道：“我们只是完成了第一阶段的视神经减压，恢复了视网膜的成像功能，但病人仍处于高度近视状态，等完成干细胞植入手术，视力就会逐渐恢复。”
“术后第一个月是神经重塑期，请务必佩戴护光眼镜，避免过度刺激视觉皮层。稍后我会出具纸质的医嘱。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锦瑟转向姜妍，“小妍，我想和哈特医生单独聊几句。”
姜妍点点头，又习惯性补了一句，“好。”
片刻后，苏锦瑟开口，轻声道：“哈特医生，护光眼镜需要多少钱？如果不戴的话，影响大吗？”
“护光眼镜可以保护你的视神经免受外界的刺激，预防眼压升高、视神经水肿等并发症。我建议术后一个月全天佩戴，在出门和电子阅览时则必须佩带。”
“除此之外，它可以辅助聚焦，矫正你的视力。”
苏锦瑟手指蜷缩，揪住被单，“多少钱?”
她的眼睛拖了太久，怕错过最后的治疗机会，等不及攒齐第二轮手术费。
时至今日，实际花销已经超出了预测，存款捉襟见肘。
护光眼镜相当于加强版的高度数眼镜。
苏锦瑟已经习惯了模糊的世界，尽管很想早点看清，太贵的话，倒也不是必须。
“普通护光镜约几十刀，像你这种情况，需要加配高度数视力矫正镜片，估计需要上百刀。”
苏锦瑟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在接受范围内，想起什么，忙道:“那配镜片需要额外收费吗?”
周遭响起轻微的笑声。
苏锦瑟的脸皮早就练出来了，面不改色。
哈特医生摸摸苏锦瑟的头发，“不用，可以直接调用术后的检查数据。”
交代完其他事情，苏锦瑟就可以转入观察病房了。
离开前，哈特医生脚步一顿。
“还有一件事情，苏小姐。你之前的症状属于麻醉后意识紊乱综合征。”哈特医生小心思考措辞，“它属于一种精神疾病，临床表现为心理创伤造成的短暂意识游离。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为你引荐信得过的心理医生。”
“谢谢，但是不用了。”苏锦瑟笑道，“我需要的不是心理医生。”
尚且娇弱的眼眸低垂，看向“模糊”的双掌。
这双手乍看纤白细腻，凑近了仔细观察，虎口靠近食指的一侧原来覆盖着坚硬的茧子，摸起来就像拳击训练者的手。
那些声音再度闪现。
“我根本没有看过你的手稿，就算你是我姐姐，也不能诬赖我！”
“锦瑟，做错了事情就去承担后果，把脾气发在自己人身上，让别人看笑话！”
“他抄袭你？苏锦瑟，原野风的曲子早你一整年！我很想相信你，可是你这些没有根据的辩白，根本是在侮辱你自己的天赋！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苏锦瑟无数次想象恩师当时的神情，次次都在深夜惊醒。
她需要的不是心理医生。
·
别说心理医生了，苏锦瑟在医院多待一天都会肉疼。
她只住了两天院，出院那天哈特医生送来了她的护光眼镜。
镜片厚重，然而看清姜妍的鹅蛋脸和杏仁眼时，这一点重量微不足道了。
同时也看清了账单。
手术费用,麻醉师服务费，药费，病房住院费，设备材料损耗费等等，洋洋洒洒十几页。
末尾两行标黑加粗的英文。
已支付押金: 20000.00
当前需补缴金额:19290.00
刺溜，鼻梁不堪重负，眼镜大跌。
等等，这对吗？？？
“您不必现在现在缴费，这只是初步清单，最终账单会在一周之内寄给你，您在账单要求的截止日期前缴清费用即可。”
什么！？
这还不是最终！？
“咚”
在工作人员震惊的目光中，苏锦瑟的头磕在玻璃窗，软绵绵滑下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