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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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南市南哈罗大街，蜂巢酒店。
晨光漫过落地窗，陷入散落枕头的乌黑长发。
苏锦瑟舒服地轻哼一声，在床上翻了个身。
这是七年来，最香甜的一觉。
“叭叽喳喳”，鸟叫回荡开。
苏锦瑟睁开眼睛，转头看向窗外。
红、绿，融于朦胧的金。
苏锦瑟摸向床头柜，轻轻拿起护光镜戴在脸上。
梧桐树叶风中摇曳，对面高大的红砖居民楼，有早起的住户在阳台锻炼身体。
护栏上的小胖鸟，对上苏锦瑟的目光，歪了歪看不出来的脖子。
呼——舒服！
存款末尾多一个零，就更舒服了。
·
另一张床上，姜妍还在睡觉。
苏锦瑟轻手轻脚下床，戴上耳机，走去阳台，轻轻合上身后的玻璃门。
“打开搜索引擎，输入【音乐投稿，比赛，商业合作，演出】。”
很快，耳机响起机械女声：“已加载界面。”
“链接:‘罗菲节奏大赛，总奖金$1500，截止日期倒计时4天。”
“正文:‘为播客与短片征集器乐作品’。”
苏锦瑟眨眨眼睛，任由电子音例行公事，在屋檐下伸了个懒腰。
听了十几分钟，都是一些已经筛选过的信息，苏锦瑟道:“检查邮箱。”
电子音加载了几秒。
“邮件，有一封信新邮件。”
咦？
赫尔顿医院的最终账单这么快就寄出来了？
电子音继续朗读。
“邮件一，标题，恭喜入围芝南回响音乐节候选名单。”
苏锦瑟伸懒腰的动作定格，然后她猛地动了，一只手扶着眼镜，另一只手放大界面，逐字确认发信人邮箱。
手机突然从手中飞走。
苏锦瑟抬头。
姜妍顶着鸡窝头，一手叉腰，另一手高举手机，“刚做完手术就沉迷刷手机？苏同学，你是不是太飘了。”
确实要飘了。苏锦瑟双手贴着脸颊，眼神示意手机屏幕，“小妍，你快帮我看看！！”
“看什么？你中五百万了？”姜妍低头，看清邮件的瞬间，瞪大了眼睛，“回响音乐节入围通知！？”
两人对视。
姜妍又确认了一遍，“是官方。“
苏锦瑟：“你确定？”
姜妍：“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三秒过去。
“啊！！！！！”
栏杆打瞌睡的胖鸟儿一个机灵，振翅高飞。
两人面对面欢呼 ，原地小踏步。
那可是回响啊，摈弃了传统的演出厅，采用露天开放舞台，所有入围选手走到台前，在听众们的见证之下斗技。
至今没有其他音乐节能复刻回响的一波三折的成名之路。
【音乐无高低之分，音乐家的天赋却有高低之别】
凭借得罪所有人的宣传语，第一届回响音乐节迅速拉爆讨论度。
不少知名作曲家、演奏家、音乐制作人站出来抵制回响，斥责主办机构哗众取宠。
在这种大环境下，回响音乐节初期就像跳梁小丑，能撑到第三届已经很离谱。
然而更离谱的是，第三届真出了一个奇才，也是后来的传奇制作人Phantom。
当年还是一名小歌手的莫妮卡买下了Phantom的冠军曲。
两人合作完成新歌《影》，谁也没有想到，这首歌会在Skyline登顶三个月，直接让莫妮卡从名不见经传一跃成为话题女王。
回响音乐节也顺势重返大众视野，流量大了，胆子更大，面对业界的质疑，主办机构公开回怼。
“没人喜欢听的作品，你写来干嘛？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不信那就上台一试。”
这回跃跃欲试的人踩破门槛，继phantom之后，回响音乐节又孵化出好几个金牌编曲、畅销音乐制作人。
没有人在意主办方过去的狂妄了，回响摇身一变，成了年轻人口中的‘梦想大舞台’、‘天才试炼地’。
就连过去的抵制者们，也忍不住匿名投稿。
回响每三年举办一次，四月开放投稿，一个月后公布入围名单。也就是说，苏锦瑟是在等手术期间，就完成了demo投稿。
“我就知道，你永远不会困在原地。”姜妍转过身子，仰起头。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苏锦瑟这段日子有多煎熬。
更何况，原野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这是苏锦瑟第一次参加大型音乐活动。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好的开始。就算拿不到奖，也足够证明你自己了！”姜妍想起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喷子们就生气，“不服的话，让原野风也入围一次试试！”
“会拿到的。”
姜妍：“啊？”
苏锦瑟笑了，又重复一遍，“会拿奖的！”
“试炼地”可不是空穴来风。
苏锦瑟曾经是华艺大的天才，然而回响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姜妍摸摸脸颊，追在苏锦瑟身后，“话说这么早，没拿奖怎么办啊。”
苏锦瑟戴着厚重的护光镜，从行李箱翻出一只金色的文件夹，吐了吐舌头：“那你就忘掉那句话嘛。小妍又不是别人，不会嘲笑我。”
文件夹封面贴着了一张立体的小王冠，里面塞满手稿。
稿纸偏厚，五线谱贴在表面，谱线的形状凸显。密集的凹点遍布谱线，高低错落，排列工整。
苏锦瑟摸了摸小王冠，抽出用三角形夹子收纳的一叠稿纸。
长久以来，她习惯了手写乐稿，先将稿子修至接近完美，再用电子软件录音。
她手中这份就是参赛作品的原稿。
制作demo前，苏锦瑟已经写出完整的曲谱。可惜那段时间疲于奔波，这份乐曲目前只有及格的水平。
距离正式登台还有一周时间，改！改到爽为止！
姜妍太了解苏锦瑟了，一看她拿出打孔器和板子，就知道接下来的一周，这音乐疯子只会待在两个地方，酒店和乐室。
“我出去走走，给你订了饭，记得吃哈。”姜妍换好衣服，出门前又忍不住叮嘱，“注意用眼，别离阳台边缘太近，一定记得吃饭！”
太阳还未升至正空，温度刚好。房间向阳，木地板晒得暖烘烘。
苏锦瑟背对街巷，趴在阳台的小桌子写曲。
打孔器的轻响与哼唱交替，写出一段想法，苏锦瑟睁开眼睛，戴上护光镜，拿起中性笔涂涂改改。
能辨认文字之后，苏锦瑟修稿的效率大大提高。这一回仅用两个小时，她就改完了第一遍，乌黑柔顺的秀发也不知不觉抓成了鸡窝头，
不对。
苏锦瑟轻轻按揉太阳穴，旋律在脑海一遍又一遍回响。
还是不对，缺了点东西。
这首demo名为《海上舞女》。乐曲里的女郎乌发红唇，在海上献舞为生，以四海为家。
自由是这首歌的主旋律，琴音、弗朗明戈、鼓点、木吉他，交织演绎着女郎明媚的生命力。
曲谱已经很完整，苏锦瑟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到底哪里不对劲？
正抓着头发，电话铃声响了 ，姜妍突击查岗，提醒她外卖已经到门口了。
苏锦瑟暂时放下手稿 。
房门外侧的门把手挂着一份披萨，苏锦瑟取了餐，坐回阳台。
午后阳光灿烂，她戴上护光镜，一边欣赏街景一边享受美食
光是入围拿不到奖金，根据往届情况，第三名保底5000刀，第二名7000刀，第一名足有10000刀。如果有幸被大佬看中，还能再赚一笔不菲的版权费 。
这两个月的求医几乎花光了苏锦瑟的积蓄，干细胞植入的费用只高不低，错过这一次赚钱机会，又要再等三年。
说来惭愧，姜妍为她高兴是因为回响的含金量。她自己之所以那么高兴，也是因为“含金量”。
苏锦瑟想到这里，脸颊微微发烫。
摇头甩开乱七八糟的想法，苏锦瑟晒着太阳，小口小口吃披萨，目光又不自觉地从街景转向乐稿。
可恶啊，到底哪个地方不对？
流畅、好听的乐曲不难创作，好听不一定受欢迎，就像文学创作，查字典堆砌出的华丽词藻，敌不过一句直击心灵的大白话。
乐曲也是如此，在千万个听众心中引起共鸣，才能奏出经久不息的回响。
联想到文学作品，苏锦瑟灵机一动，囫囵咽下披萨，向躺在桌子上的手机发出指令。
“打开云音乐，播放本地播客《卡门》。”
片刻后，耳机响起播音人低沉磁性的声音。
“Bonjour et bienvenue dans ce podcast.”
(你好，欢迎收听本期播客)
哪怕听过无数遍，声音吹入耳朵时，苏锦瑟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播音制作人X_L的id后面，亮着一颗小红心，从两年前就亮着。
苏锦瑟枕着双臂，趴在桌子上，耳机里给自己念了无数遍睡前故事的声音，一下一下拍抚脊背。
简短的开场白之后，《卡门》拉开序章。
“Je fis connaissance avec Carmen à Cordoue.”
苏锦瑟脑海里自动浮现中文。
“我是在科尔多瓦认识卡门的。”
嘿嘿，这就是老粉的熟练度。
X_L只做读书播客，他从不发表个人看法，念书的腔调很平，几乎没什么起伏，语速也保持平均，听起来像数学老师讲课。
但是这声音有一种莫名的魔力，治愈了苏锦瑟的焦虑。
无数个夜晚，她读着他的声音，抵达遥远的梦乡。
X_L是苏锦瑟唯一的特别关注。
一年前，X_L发布了一条动态，为播客约稿。
苏锦瑟一咬牙，笨拙地通过语音辅助发送了一条私信。
出乎意料地，X_L很快回信，愿意试听小样。
“怎么样？”苏锦瑟坐在电脑前，微微偏头，转向一旁的姜妍。
姜妍一手握着鼠标，屏幕里的音频文件转着圈。
“还没传完呢，你家这个破网也是绝了。”
等待过于漫长。
又不同于上台前的等待。
突然，姜妍大叫起来，“卧槽！”
苏锦瑟忙道：“他回复了？”
“没。”姜妍干巴巴道。
苏锦瑟的心沉下去。
正失落着，又听姜妍道：“他直接给你发了一万块的红包，封面留言稿费。”
一万块！？
苏锦瑟记得清楚，X_L的动态里面标价是5000一稿。
也许是转错了？
苏锦瑟退了5000回去，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隔天登上云音乐，屏幕朗读提示她收到新的私信。
一条来自X_L的语音。
“5000是普通价，你不普通。”
这随口的一句话在苏锦瑟心灵深处回荡至今。
当时正值毕业季，人人谈论未来，苏锦瑟却没有资格——她的毕设被指控抄袭某网红作曲家一年前的原创曲。
然而事实是，这首所谓的‘原创曲’，与她一年前不翼而飞的手稿完全一致。
质疑、谩骂，失望，全盘否定。
赖以生存的音乐天赋被扔在地上来回践踏。
身边人一下子全都变了脸，苏锦瑟分不清真情，也无力辨别假意。
这一句“你不普通”，轻描淡写地捡起了她的自尊。
恰因为素未谋面，彼此并不了解，更难能可贵。
后来两人又合作了几次，苏锦瑟次次都是一稿过。
X_L话少，不影响他需求表达精准，给钱也很大方。
苏锦瑟真想默默藏好自己的甲方，不舍得分给别人。
起风了，风中浮动紫藤花温柔的味道。
苏锦瑟忍不住勾起唇角。
耳机里的男声还在念着《卡门》。
“Si tu ne m’aimes pas, je t’aime ; si je t’aime, prends garde à toi !”
如果你不爱我，我就爱你。如果我爱你……你可要小心了！
苏锦瑟倏然睁开双眼。
风大了，几片紫藤花挣脱束缚，风中飘飞。
苏锦瑟喃喃重复着这句台词，飞舞的花瓣倒影在她瞳孔，闪烁似灵光。
倾身，抬手。
比捕鱼的猫咪还要迅速。
——抓住了！
她看着掌心的花瓣，颊边梨涡深深。
海上舞女回眸，朝她的造物主眨了一下眼睛，红唇微启，“如果我爱你……你可要小心了！”
是的！是这样！
是危险感！
可是，海上舞女代表哪种危险呢？
突然，苏锦瑟后背泛起战栗。
她低头，猝不及防落进一双翠绿的眼睛。
冰冷，敌视。
戴鸭舌帽的男人五官深邃，眉骨轻微的隆起加深了眼眸阴影。
他的脸完美复刻西方雕塑的轮廓，这雕塑现在无比鲜活，因为右腮帮因咬牙的动作鼓起，剑眉紧促，愤怒清晰可见。
男人一只脚踩在滑板，另一只脚停在地面，肩膀落了几瓣紫藤花。
像一只埋伏已久的狼。
好……好凶。
苏锦瑟想起当地游客、留学生控诉歧视的帖子，心中警铃大作，忍不住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男人冷笑，薄唇开合。
“骗子。”
耳机里的男声盖过了男人的声音，两道声音模糊在一起，苏锦瑟没听清。
她正要开口，男人另一只脚踩上滑板，眨眼穿过紫藤小巷。
他的背影好眼熟！
苏锦瑟双手扶着栏杆，极目远眺。
那道身影转过街角，消失在重重叠叠的紫藤花影深处。
苏锦瑟皱眉，向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吐了吐舌头。
偷窥狂，莫名其妙瞪人，略略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