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玉传》云岫岚

2、锁麟囊

　　寅时三刻，东暖阁。

　　玉生烟在铜镜前梳妆，指尖抚过妆奁底层暗格。红绡姑姑捧着鎏金铜盆进来，水面浮着几瓣白梅，倒映出她眼尾那颗与青梧如出一辙的朱砂痣。

　　"姑娘今日要戴太子赏的珍珠步摇么？"

　　枯枝般的手指掠过金丝楠木盒，盒底传来三短一长的震动。玉生烟佯装簪花，指尖在鬓边轻叩暗语——

　　「秘库方位？」

　　水面忽荡涟漪，红绡的倒影用唇形回应：**「西偏殿第三块金砖。」**

　　铜盆边缘的蟠螭纹渗出血丝，那是青梧脊椎上烙过的图腾。

　　---

　　辰时日影爬上飞檐时，萧景翊传她修琴。

　　穿过九曲回廊，玉生烟数着金砖龟背纹。西偏殿廊柱下的第三块砖有道寸许裂痕，褐色污渍渗进石缝——像极了母后咳在她襁褓上的血。

　　她佯装跌倒，丹蔻指甲抠进砖缝。黏腻触感传来，竟是半片带齿痕的指甲盖。

　　"折梅姑娘好兴致。"

　　蟒纹皂靴碾过她裙摆。萧景翊指尖夹着青铜甲片，正是前日虎贲军残甲，此刻却沾着新鲜血渍："孤的东宫地砖，可还合你心意？"

　　---

　　琴房内鹅梨帐中香混着苦杏仁味。

　　玉生烟抚过焦尾琴断弦，忽觉颈后一凉。剑鞘挑开她衣襟，露出左肩胛凤纹胎记："听闻前朝冰蚕丝，能在三九寒天奏出春水声。"

　　萧景翊指尖摩挲她腕间旧疤——七岁为取冰蚕丝坠崖所留。琴匣突然龙吟般震颤，十三弦无风自动，泛出青金色磷光。

　　"可惜这琴腔里塞满枉死者怨气。"她故意拨错商音，琴腹传来空洞回响。

　　萧景翊低笑着扯开她腰间绦带。玉色罗裳滑落时，他手指按在她脊梁第三节凸起："孤更好奇，你骨缝里藏了多少淬毒骨针？"

　　窗外忽射入冷箭，钉在琴身"龙龈"处。溅起的木屑中，赫然露出半张金箔——

　　《止杀谱》残页！

　　---

　　金吾卫破门瞬间，萧景翊将她护在身下。

　　箭镞淬着北疆狼毒，擦过他耳际钉入屏风。玉生烟趁机抹取他颈侧血珠，按在琴身血槽。金箔遇血浮现朱砂小楷，正是母后临终所哼《焚心引》。

　　"原来九霄环佩琴是钥匙。"萧景翊擒住她染血的手腕，目光扫过琴腹星图，"难怪父皇屠尽琴师也要找到它。"

　　他突然咬破舌尖，血喷在星图中央。二十八宿竟顺时针旋转起来。

　　侍卫呈上染血虎贲甲片，萧景翊将其按进她掌心。甲缘割破皮肤，血滴琴轸竟泛荧光——

　　冰蚕丝与青铜甲共鸣，暗藏唤醒阴兵之秘！

　　---

　　"三日后北疆使团入京。"萧景翊舔去她指尖血，"有位故人，你定想见见。"

　　抛来的狼骨哨，正是她及笄年赠沈惊澜的信物。哨身新增刀痕组成北疆文字：

　　「月圆夜，血洗东宫。」

　　玉生烟想起昨夜密报——沈惊澜右手仅剩三指。当年狼群围攻时，正是这只手为她挡下致命一击。

　　"殿下不怕我与他里应外合？"她抚上萧景翊心口箭疤——云阳城破时她射的穿云箭所留。

　　他擒住她的手按在胸前，心跳震得掌心生疼："孤的命早就是你的，何妨再赌一次？"

　　---

　　子夜更鼓响过三巡，玉生烟循磷粉记号潜入西偏殿。

　　第三块金砖下埋着青铜罗盘，指针直指太液池。池底沉着七十二具铁索缠身的尸骸，中央人面鱼尾碑刻满前朝诅咒。

　　血玉贴碑文"玄"字凹槽时，池水突然沸腾。数百盏青白灯笼升起，照亮壁上龛位——每个都供着颗金箔包裹的头颅。

　　中央龛洞里，青梧被掏空的眼窝正对着她，手中捧着鎏金匣。

　　"阿萦，别碰！"

　　沈惊澜的低吼传来时，她已掀开匣盖。

　　半块螭龙纹玉珏与她的凤佩严丝合缝。

　　地动山摇！

　　三百青铜甲士从地裂缝中列队而出，眼眶跳动着幽绿鬼火。

　　沈惊澜的狼骨哨划破夜空时，东宫已是一片火海。

　　他们被青铜甲士围在池心亭，他残缺的右手紧握淬毒匕首："跟我走，地宫之门只能开启一次！"

　　玉生烟望着太液池倒影，发间簪刀突然鸣响——母后所种生死蛊感应到灭国仇人百步之内！

　　刀尖直指的方向，萧景翊正踏着浮尸走来，手中提着虚谷子的人头。

　　"阿萦，你可知当年调换襁褓的真相？"

　　血淋淋的头颅突然转动，虚谷子浑浊眼球咯咯作响："公主殿下，您怀中的玉珏……本该属于太子啊！"

　　池水暴涨，沈惊澜将她推上青铜甲士肩头。最后的视野里，萧景翊的剑刺穿虚谷子咽喉，血喷溅在拼合的龙凤玉珏上——

　　万丈红光吞没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