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觞）酒狂（初稿）》萧茵

18、墨子悲丝——上古神兽?其一

　　两天之后，茶陵已是人心惶惶。连续两日都有人失踪，又有人在城外不断发现尸体残块，县令董大人急得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大半。在这地方，董大人倒是未必怕自己丢了乌纱帽，炎帝祭典之前出了这样的大事儿，才是真的让他着急上火的源头。
　　茶陵这地方同中原大大不同，虽然周边的地区大都已经被潜移默化熏陶着信仰了天皇伏羲，但是茶陵靠着炎帝陵，上古习俗渊源流传，又与外界不常交流，天地不管，是以还是将人皇神农视作至尊之神。逢年过节，农忙农闲，都要多少表示一下。而这十年一次的清明大祭，更是重中重，也无怪乎董大人急成这个模样。
　　这两天，董大人天天来客栈探望欧阳少恭，口口声声说着只要解决了这件事情，便是要他做牛做马都是乐意的。欧阳少恭对此也只有苦笑，应承着说这几天还在准备东西，明日就动身。
　　元勿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欧阳少恭忙着没时间理会他，他又对尹千觞十分厌恶，只得每天郁郁地坐在房间里面看书写字，看着欧阳少恭与尹千觞谋划些什么。
　　当天午后，尹千觞去铁匠铺领回了打好的兵器，挥舞了几下，觉得倒也顺手。欧阳少恭忍不住问他是否知道些什么心法，他也只有摇头。他这失忆失得十分奇特，生活常识，身体习惯之类倒是都没怎么忘记，可是若是其他东西像是心法身世之类的，却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了解至此，欧阳少恭也只有苦笑着点头，说：“千觞你……到时还是跟在我身后吧？我这样辛苦将你救回来，若是让你给蠪侄吞了去，岂不呜呼哀哉？”
　　他自觉着是给人家添了麻烦，只好羞赧低头，忍不住擦了擦鼻子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之情。
　　欧阳少恭却又说：“也许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到了危险的时候，就想起来了。千觞也不必挂怀。”
　　“……嗯……”
　　而后两人盘点了一下上山要用的一些东西，在用过晚膳之后，上山。
　　离开之前元勿还闹了好一阵脾气，扯着自己的衣角不住地瞟着尹千觞，问欧阳少恭：“为什么尹公子可以去，我却不行。”虽然低着头，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却偷偷地瞪着尹千觞。他原本就小，还不怎么看得出来年纪，加上这个神情便显出十成十的哀怨来，活生生的闺怨少女姿态。
　　尹千觞一愣，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惹了这个小鬼，能让他用这样愤恨的眼神看着自己。
　　欧阳少恭却只是扬了扬眉，元勿便低着头，委委屈屈地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茶陵入了夜之后原本就寂静，虽然前些日子准备炎帝祭典时候很热闹，可是这几天人心惶惶，上面又下来了戒严令，街上便没有几个人真的在走着了。只剩下客栈门前一盏孤灯在风中孤零零地晃着，如残烛一般的飘渺灯光。尹千觞擎着火把走在欧阳少恭身边，有话没话地问道：“说起来，少恭怎么也从青玉坛下来了？之前并未听说少恭有这样打算。”
　　欧阳少恭答道：“……本是为青玉坛出来寻药。这附近有座武功山上据说长有灵芝仙草，便想着到这附近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却遇到了这样的事。当初未同千觞说明，确实未曾想到千觞也会来到此处。”他抬头看着尹千觞，微微地笑，“……这样看来，倒是与千觞及其有缘了。”
　　尹千觞一愣，点头笑了，却说：“若真是有缘倒好，人间这么大，总是一个人，倒会觉得寂寞了？”
　　欧阳少恭眉眼一凛，语气古怪地说：“……便纵是有缘又能怎样？神龟虽寿，犹有竟时。人之命数有限，昔日爱侣也会日渐老去，长久相伴不过只是一纸空谈。”
　　“……这……便是少恭入了青玉坛门下的原因？”尹千觞不解问道，“为了寻求长生不老之法？”
　　那娟秀的少年挑了眉又笑了，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不，我入青玉坛门下，却是另有原因。这其中的详细，待之后再与千觞详说吧？”
　　“嗯……好。”尹千觞又不甘心地说道，“……我只是奇怪，少恭这样年纪的人……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看得多了，便也想得多了。”欧阳少恭坦然答道，“有感而发。”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了城外，向着树林深处走去。山风凄厉刺骨，令人不寒而栗。两人屏气凝神，听了半晌，却没听见如婴儿哭声一般的叫声。
　　尹千觞被这风吹得汗毛倒竖，忍不住摸了一把胳膊，然后问欧阳少恭：“……少恭可知道，为什么上古猛兽会突然出现？”
　　欧阳少恭拢了拢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神色却仍然很镇定，答道：“总逃不过几种可能：一是有人开启法阵，召唤了这些猛兽；二是有人从不知什么地方抓来了这些猛兽，却叫它们给逃了出来……这附近是炎帝神农氏的陵墓所在，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不奇怪的。”
　　“炎帝……神农氏……？”尹千觞按了头，恍惚间觉得这名字十分熟悉，“三皇……人皇……？”
　　“千觞……竟不知道这些？”欧阳少恭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情，“我还以为千觞是为了此地的炎帝祭典而来。”
　　“不……不是……”尹千觞轻声说道，神色恍惚。
　　欧阳少恭眯起了眼看着他，抖抖袖子，将手藏了起来。他突然伸手扯了扯尹千觞的袖子，低声说道：“来了，千觞小心。” 尹千觞心中一紧，反手握住了自己的兵器，扭头看到五六只蠪侄，近百双绿幽幽地眼睛像是鬼火一般闪动。
　　春寒仍有些余威，在这透着微微寒意的风中隐约传来蠪侄口中的腥臭味道，令人作呕。两人被那几只怪兽包围着，进退不得。
　　“不想……居然同时出现了这么多蠪侄……”欧阳少恭却不紧不慢，轻笑着说道，“在下倒是从来不知道，这些上古野兽也喜欢群居生活……”他正说着，一只蠪侄忽而跃起，迅猛扑向欧阳少恭。
　　尹千觞听见了声音，抡起重剑反身，狠狠地将它抽飞了出去，撞在树上，化成了一团飞烟。原本站在他身后的蠪侄逮着了空闲，高高跃起，作势咬向尹千觞的脖子，却不料尹千觞手腕用力，半道转了剑的方向，狠狠刺进了它的胸腹之中，也消散了。可是这两只蠪侄，却又很快凝聚成型，对着尹千觞龇牙咧嘴，全然没有受了教训的模样。
　　“千觞这剑倒是用得真顺手……”欧阳少恭迷了眼睛，轻轻点头称赞道，双手仍是拢在袖中不知在做些什么，“但是这野兽似乎非比寻常。”
　　言语间，又有蠪侄扑了过来，这次欧阳少恭微微扬手，便将它挥开老远，呜咽声如婴儿啼哭。
　　“若是这样没完没了，你我之力终有耗尽之时。”欧阳少恭皱眉说道。
　　尹千觞侧身了一步挡在他身前，诚恳问道，“少恭可有什么办法整治这些畜生？”
　　“……办法倒是有的，只是不知道千觞是否愿意信我。”
　　尹千觞蹭了蹭鼻子，心中却是有点愧疚。他那日对欧阳少恭心生怀疑，是以多处试探。欧阳少恭虽然察觉到了不妥，却未曾计较，反而好言好语解释给自己听，心无芥蒂。后来他又想起且不说欧阳少恭为人如何，至少对自己于情理上已是仁至义尽，何况还救了自己性命。便是有一日他要将这条性命拿走，却也是不应当又半句怨言的。虽然怀疑青玉坛可能真的有人对自己另有图谋，但是欧阳少恭这个人，是真真的挑不出来半点不好。
　　想到这里，他点头笑道：“若是信不过少恭，便不会同你一起来了。”
　　似乎并未想到他会如此爽快，欧阳少恭沉默了许久之后缓缓说道：“方才我看那怪兽化为烟而又凝聚，想必不是真正的野兽，而是地气凝结的精怪，应当是有人在这附近结阵召唤的。既然千觞说这些野兽似乎不愿攻击你，能否帮我阻挡他们片刻，待我去寻找阵法将其破坏？”
　　说话间，已有几只蠪侄耐不住性子向他们扑来，都一一被尹千觞的重剑和欧阳少恭击回，却一只都未见少。
　　“好。”尹千觞答道，“少恭且放心去吧，这里便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