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觞）酒狂（初稿）》萧茵

17、墨子悲丝——风雷引?其二

　　山间晴日朗朗，山风徐徐。
　　尹千觞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回头望望那即使走在山间仍是气度不凡的人，突然摇头笑道：“少恭……倒是心善。”
　　“千觞何出此言？”欧阳少恭问道。
　　“那妇人与你无亲无故，少恭居然不辞辛苦跑上山来。”尹千觞说，“这份侠义心肠，真是让人佩服。”
　　“不过举手之劳。”欧阳少恭却不以为然地说，“只是听着千觞之前说过的蠪侄一事，她家的孩子又丢得离奇，所以才想着要出来看看。若是寻到了也好，自然是美事一桩；若是寻不到也就算了。我更感兴趣的，却是千觞说的蠪侄究竟是真是假。”
　　尹千觞停下了脚步，指着前方说道：“那里就是我昨晚露宿的地方。”
　　欧阳少恭环顾四周，径自拨开树丛，走了过去。尹千觞急忙跟上。
　　那边已经无路，只是隐约能看到有野兽跑过的痕迹。树杈上挂了一片布料，随着山风飘着，染了血。欧阳少恭取下布料，细细查看，而后点头。
　　“……千觞说得没错，只怕那人的确是青玉坛弟子。”他扭了头来看尹千觞，“这布料只有青玉坛才用来做道袍，于人间是极难得的东西。”
　　尹千觞轻咳一声，讪讪答道：“嗯……”
　　“只怕是雷长老还是对千觞不放心……”欧阳少恭若有所思地说道，满是歉意地对尹千觞拱了拱手，“惊扰千觞了。”
　　“惊扰倒是说不上。”尹千觞摇头说道，“只是觉得困惑。同是青玉坛弟子，为何少恭和那……雷严，差别如此之大？”
　　欧阳少恭轻笑道：“只是……道不同吧。雷长老生性暴烈，为青玉坛复兴尽心尽力，有些时候为了达到目的难免不择手段。而在下则是觉得复兴一事顺其自然就好，还是先将自己的事情做好吧。”
　　“……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是有些佩服雷严了。”尹千觞微微颔首。
　　“哦？”欧阳少恭却扭头笑了，“……不想千觞居然能理解雷长老的所行所为？”
　　尹千觞愣了愣，有些茫然地看着欧阳少恭。他觉得世上的事情便是这样，若是为了达到些什么目的，便是有些不择手段也是理所应当。至于其他人，他却也是从未考虑过。欧阳少恭见着他一脸失措茫然，笑了出来，让他又是一愣。
　　“少恭，可是在笑我？”他尴尬地问道，“不知道我何处说错了？”
　　“不……”欧阳少恭眉眼间的笑意真切温柔，和善可亲，“……千觞无错，只是出乎意料，令我觉得有些惊讶。我们今日先回去吧。”他岔开话题，含笑说道，“千觞的兵器还未造好，我也需要准备些东西。只是不知千觞是否愿意与在下同行，去看看这蠪侄究竟有何种能耐？”
　　尹千觞连忙点头说道：“好，正好我没什么事，便陪你走一趟。”

　　两人在客栈便分开进了各自的房间。欧阳少恭看着尹千觞离开，才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元勿正在房间里面低着头抄写经文，见着他回来了连忙站起来，欧阳少恭却对他摆了摆手说：“元勿，你去街上帮我买些东西吧。我写个单子给你。”
　　元勿领了单子便匆匆出门去了。欧阳少恭换了身衣裳，就着盆里的水洗了洗手，又坐到了琴边。

　　自从青玉坛上，他开口说想要自由，不想要束缚，他便觉得这个巫咸似乎与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记忆中的巫祝们，冷漠高贵，对神毕恭毕敬，对臣民宅心仁厚。但是，这位巫咸，十巫之首，众巫祝之尊长，却说若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便是不择手段一些也是应当的。
　　昨夜，他看着青玉坛弟子向他求救，却不动声色，眼睁睁地看着蠪侄将那人杀死，无动于衷。尹千觞其人内心之冷酷无情，只怕远超他的想象。欧阳少恭觉得他很像一条狼，冷漠高傲，独来独往，戒心极强。他原本只是想看着巫咸沾染凡尘，但是有些新的想法却又腾生了出来。
　　“尹千觞……呵呵……倒真是不知，你还能给我怎样的惊喜……”他起身望了望窗外，却看到尹千觞晃晃悠悠地出了客栈，不知向什么地方去了。

　　尹千觞进了客栈放下东西之后，坐在床上发了一阵呆，只觉得心乱如麻，坐立不安。忽而想起那日在青玉坛上喝的东西，心中一热，便拿了银两出门去了。
　　茶陵这地方并无好酒，但是自家酿的米酒黄酒却总还是有些的。尹千觞进了酒馆，要了一壶酒，便坐在桌前自斟自饮了起来。他心中有万千思绪，却是一点都梳理不出来，只觉得头痛。
　　他叹了口气，喝一口酒。旁边却有人笑道：“这位公子，喝酒的时候叹什么气。世人喝酒一为痛快二为浇愁，无论是为了什么，也是不该叹气的。”
　　尹千觞扭头望见两个中年男子坐在床边，那青衣人对自己的方向抬了抬酒杯，却没望着他。
　　“阁下说得有理。”他点头答道，仔细想想觉得有理。既然已经来喝酒，又何必想那么多，便让所有纷乱思绪都随着酒浆入肚消散而去，这才是他到这里的目的。想到这一层，他顿觉心中敞亮了许多，觉得小小的酒杯也盛不下心中涌出的万千豪情，向老板要了一坛酒，对着坛口便向口中倒去。
　　尹千觞其人，不知从何来，不知向何去，身无长物，无牵无挂。横竖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普通一人，若是有人要来战，便战，不过是丢了性命，又何必烦忧。
　　他豪气上来便止不住，忍不住喝了一坛又一坛，看得酒馆小二也是一愣一愣直劝：“小哥儿还是不要喝了，若是醉了可没人送小哥回去。”
　　他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是怕自己若是真的喝醉了走不回客栈，便抱了两坛酒，一路走回了客栈。至于他一个人在房间中喝得烂醉，倒也可不提了。